益阳公主脸色发黑,眼瞳收缩,心里猛然浮现了一种不详之兆。急切地问:“他有什么用?”
梁王淡然地道:“——送亲。留着他送公主出嫁。”
什么?!所有人都勃然变色。刘少行却大喜过望,小梁王还是不敢与皇上对抗啊。公主听着差点昏倒了。大堂里血腥味很重,桌倒椅塌,一片狼藉。人们相互望着都茫然不解,范明前和凤景仪也用奇特的眼光看朱原显。他竟然驳斥了公主的投靠和提议,逼公主出嫁。这不是跟京城的元熹帝一样决策吗?
“来人,护送刘大太监下去养伤休息。好好看护,不准任何人再伤他的性命。一定要让他恢复健康,完成送亲的差事。”梁王下达命令。北疆侍卫们立刻上前,皇宫的大内侍卫看向公主。公主强忍着暴怒和绝望,望着阴沉着脸的藩王退后了。
司设大太监保住了命,感激涕零地向梁王磕头谢恩。他才惊觉浑身血汗交加的浸湿透了衣服。此时他再没了狂傲之气。进了北疆,梁王势大,隐隐与皇帝抗衡,他们的性命都攥在梁王手里。
梁王冷眼望着大堂喝令退下,官员们像逃命似的逃出大堂。这场“鸿门宴”死伤了数人,吓住了所有人。明前也跟着人群退出大堂。临出门之际,她扶起凤景仪的胳膊,歉意地看看他,对于下**迷倒他的事小声道歉。凤布政使无奈地叹息一声。她想留下偷听就来温柔对他了,真是个无所不利用其极的狐狸啊。偏偏他还没有办法对她生气。只能次次被她利用、伤害了。
官员们散去。益阳公主按捺不住怒火,转脸喝问:“堂弟……”
梁王神色肃穆,神情凝重地说道:“多谢公主深明大义,看好朱原显。但是我不能与皇上公开反目,现在更不能先违抗他的皇令。”
“你想干什么?”公主直言以对。
梁王笑了。态度又温和又冷酷,平静之下是不容质疑。完全不是昨晚上冲动与狂燥,感情外泄的青春少年了。俨然变回了智珠、权利在握的年青藩王。藩王的面容有点诡谲森寒:“这天底下,皇上可以做某些事,藩王却不能做。我能做某些事,但现在时间没到就不能做。比如送公主和亲鞑靼的事,是很大逆不道、遗臭青史的大祸事。这种事他还未做,我怎么就能反对呢?”
公主霎时间脸色大变,全身如坠冰窟,冻得她几乎发抖了。她牙齿打着颤,倒吸口冷气:“所以,你必须等到他做出这等大祸事,成了全国臣民心目里的大恶人大蠢货,你才能公开反对他?!那样你才能振臂一呼,天下响应,有了充份的理由和大义反对皇上了!是不是?”
“那我呢?我怎么办?那我不就被白白牺牲了吗?我怎么能先嫁到鞑靼你再反对呢?那样都晚了啊。”公主又愤怒又惊恐地失声大叫了。
梁王眼神冷凉地望着她,脸上阴侧侧的,目光里有一丝怜悯。他紧闭着双唇没有回答,这种冷漠和淡然态度就是一种回答吧。仅留下的几名北疆亲信都暗自心凛,藩王就是藩王,政治就是政治,大局容不得不得一丝善良软弱,有些事有些人是注定要被牺牲的。
明前躲在柱子后,神色也在慢慢变冷,眼里透出寒意。她明白这种政治斗争,无所谓对错,无所谓正义与邪恶,他终究是位野心勃勃,想染指皇权的朱姓王孙。霸道、无情、遇事算计最有利的一面。他没错。但是与昨夜长风中的少年那满怀炽热和感情的人多么不同啊。只是,这个样子总是令人齿冷心寒罢了。凤景仪也惊讶得发现表弟变了。
这个惨重的打击下,益阳公主脸色狞恶,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快要摔倒了。犹如从山端跌下悬崖,快要溺水而死的死人。
梁王则目光阴寒的注视她,扫量着她的脸。半晌,他才清清淡淡地说:“堂姐,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很难受?”他冷眼瞧着她,长眉如剑,面目讥诮,悠悠然地道:“你是不是恨我雪上加霜,落井下石?在你最危急的时候不帮你?”
你!公主像是被击碎的瓷人般的,失魂落魄,被摔得粉碎了。她觉得胸腔里的活气都被抽离了。她没想到投靠他他也不打算帮她,她几乎要昏倒了。
梁王幽幽地道:“那么你前几日抓走她的养娘、打她的脸时,是不是也是这般的雪上加霜落井下石?”
“不……”公主霍然抬头,惊恐地望着梁王。
梁王的面容陡然变得阴森可怖,声色俱厉,厉声大喝:“我说过别打她的主意!也别用她去和亲。她不愿意!你偏偏不听,还趁我不在威胁她。她机灵倔强,但心怀善意从不主动攻击人。你一直很同情你,不愿意对你的遭遇幸灾乐祸。你竟然还打她!”
“不,不是,我只是想帮你查清楚谁是范瑛……”
梁王怒视着她,忍住了满腔想发作想杀人的暴怒。他长长地吸了口气,稳定住了情绪。把胸中那种激烈炽盛的感情收敛住。他面容冷峻,眼光口气很淡然:“我要娶她。明前。”
什么?人们通通大惊,许规等人差点惊骇得叫出来。藏身在柱子后的明前和凤景仪也吓了一跳。明前惊疑不定地望过去,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梁王霍然转身走回到坐位,坐下。居高临下地向众人说道。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般炸响在大堂:“我要娶明前。尽快,在风声没有传遍天下前。我觉得她就是范丞相之女。结果不是很明显吗?她对范相的感情使我认为她就是范瑛。而且我是藩王,我说谁是谁就是,我说谁不是谁就不是!我现在看着她就是!少跟我说废话!”
满堂寂静,鸦雀无声。清冷的风吹拂过大堂。梁王面容端正,全身却像蒸腾起一团火,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冷冰冰瞪着大堂,仿佛将整个大堂烧起来了:“——我要娶她为妻,谁敢阻挡我,我就杀了他!”
大堂里静悄悄的,没有声息。公主站在堂下浑身打颤,说不出话。
梁王收回了眼光重新落回她身上,压抑住情绪,以藩王的口吻说道:“至于你,益阳,你不想嫁到鞑靼就不用嫁了!原本也是个丢人事。我为你准备了另一条路。”
“你带着刘少行前往鞑靼边界拜堂成亲!我们来设一个局,把鞑靼的南院大王诈进圈套。成亲当日,我带着兵马来接你,你当堂宣布不遵皇上旨意,与皇帝划清界限。我就趁势剿灭了鞑靼南院全部兵马。我们俩各取所需。你不用嫁给鞑子,我也能消灭掉鞑靼的大部分兵马,解决北疆危机。我们都能赢了,这就是我为你出的主意!”
益阳公主抖衣而颤。吓得脸、嘴唇、手指都苍白了。跟鞑靼蛮子拜堂成亲?
梁王冷冰冰地看着她,一字字地道:“这事很冒险,但是不冒险就没有大获全胜。这是你唯一对我和北疆有用的价值,也是对大明消除蒙古侵犯最有用的利处。我和朱元熹不同,我不求和解,我要把他们彻底打垮!让他们再也不敢进关烧杀掠夺、犯我河山。我也只能凭此来相信你。朱元熹自己做孽,我要利用他犯下的大错识趁机消灭鞑靼。你骂我冷血无情也行,但在内忧外患之际,我认为这是我们目前可行的最好一条路!如果老天眷顾大明,我们赢了,我朱原显有那么山高水长、马踏京城的时候,你还是我大明朝的长公主,我敬你优待你一辈子。这就是你投靠我的投名状。”
“如果你不敢干,就遵从你皇兄的命令,嫁到鞑靼和亲!二者选一,你选吧。”
益阳公主的脸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眼珠乌黑,紧紧咬住樱唇。望着朱原显凶神恶煞的神态,她犹豫了下:“我干!”
梁王面容表情放缓,慢慢点头:“好,一言为定。这下子我们真成了一家子人了。我会让你,让这大明朝百姓都看到我比朱元熹更强,更值得依靠,更是睿主明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