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满车队的人都有了嫌疑,各处院落都要被搜检一遍。丢失的主要是银票和首饰,轻薄微小,随处可藏。尤其是银票,没有署名也没有特征。如果在搜寻时搜到了大量银票,恐怕就是偷公主的了。搜寻时如果搜出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如淫秽物件、毒药、咒术等等,就真的要人命了。
益阳公主这是要她明前的命啊。
明前光洁的额头渗出一层的汗,心砰砰乱跳,暗自咬牙。她一向恭谨克制,不敢与人为敌,益阳公主还能想出这“无中生有”的招式对付她。看来那个男人是公主禁脔,外人绝不能碰的。她真的跟崔悯没有什么啊。在青枫山她很感激崔先生的成人之美,对他有了改观和好感,但也没有爱上他啊。公主想偏了,行事也太阴狠了。
旁边侍候的雨前脑子也“嗡”的一声懵了。她知道明前身边有范相给的四百万两巨款的。这四十张银票,如果被公主查抄出来,就成了天大的祸事了。身藏巨款,来路不明,范勉是全国闻名的清贵之臣,哪来的重金?即使有,把这笔价值大明朝两年国库收入的银子带往关外,他是想资助藩王造反吗?年轻的元熹皇帝对他的几位藩王叔父可是戒心满满的。
雨前心惊肉跳,身子都微微打颤了,眼里充满怨气,差点瞪穿了明前的后背。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恨她。这半个月来,她不停地搜寻,都找不到明前藏银票的地方。猜想她是随身携带四十张银票。不得已,才冒险得在青枫山诱骗明前掉下水,想等她溺水死后,再替她整理衣服,就能搜出银票。没想到被崔悯无意中阻拦了。这下子却通通便宜给公主了。气得雨前脸涨得通红,手脚都冰凉,差点失态得叫起来。
范明前也明显惊慌了。她急忙跪下,又坦然又惊慌得请公主派人去搜查她的住所,甚至还坦荡得让公主搜查自已和丫环身上,以示自己绝没有偷公主的银票首饰。魏女官脸色狰狞,心中大喜,一挥手,两位严厉的年老女官便围住了明前。
益阳公主稳坐如泰山,端着茶盏,手指在茶盏盖上微微滑动着。她看着茶盏,似乎在犹豫得喝不喝茶。魏女官草草得包扎了下右臂重伤,斜着眼望着公主的手,公主掀起茶盏饮茶为出手,放进银票和脏物陷杀范瑛。放下茶盏不饮茶为收手,饶了这个小贱/人。室内鸦雀无声,老女官们看着公主等她示下。
——进还是退,杀还是罚?室内气氛压抑得快暴了。
公主搜相国之女的身,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奇闻。这一搜下去,什么脸皮都撕破了。一国公主和丞相之女便成了桌面上的仇敌。
益阳还在惦量着。强行搜她的身,她会不会翻脸发作?陷害她偷公主的财物,会不会使北疆的小梁王冲冠大怒?范明前有没有跟她反目的胆色和底牌?这件事后会影响到元熹帝和范辅相的君臣关系吗?
范明前的心也狂跳,知道现在已经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刻了。这一搜查下去,搜到什么地步,抄出什么东西,从谁的屋里谁身上抄出来,都是公主说了算。她是百口难辩一败涂地了。
她心思快如闪电,一方面强笑着请女官们去她住所搜查。另一方面,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薄薄的荷包,捏在手上,含羞带怯地说:“公主殿下。如果这车队里进了贼,恐怕我那里也不安全了。我好怕啊,我身上还带着我父亲给我的十万两银票。我好害怕被贼也偷走,这该怎么办啊?”雨前吓得脸色煞白,差点没晕厥了。她竟然慌乱得拿出了银票。
才十万两的嫁妆!
益阳公主端着茶盏,眼神微亮,嘴角上翘,差点笑出了声。十万两!真够寒酸的。这个范瑛真是个大笑话啊。幼年被拐,才有十万两的嫁妆,勉强高攀上的皇亲,人长得也不是绝色,没有八面玲珑的才干。就这种陋质贫姿的村姑嫁给北疆的国主小梁王,那傲气凌天的梁王父子能满意才叫怪事!估计会气疯了吧。
益阳公主强忍着没笑出来,不屑去看。
明前扬着小脸,又慌乱又讨好地对公主说:“幸好这里有公主做主心骨,要是我遇到被窃早就吓坏了。”她忽然灵机一动,帮忙出着主意:“对了,女官们在搜查时,务必要到处都检查到。别忘了还要搜查下公主的住所。”
“什么?”人们惊呼,益阳公主也脸带愠怒。
明前拍了下手掌,故作聪明地笑了:“我小时候常听老夫子讲故事,说有的贼人,惯会把偷去的东西,尤其是珍宝类的小事物藏在原失主的住所。等失主搜查过去再拿出来逃走。所以我想,”她脸上带着娇憨的笑,有些天真有些自以为是:“说不定车队的贼人也用‘声东击西’一招呢。公主殿下,不可不防哦。而且如果在奴仆们的房里搜出来,也不见得就是那人偷了。说不定是贼人们故意栽赃偷放的。是不是呀?”
这一番话说出来,人们的脸色都变得很精彩。
好个无赖!
公主眼光烁烁,差点失声笑了。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明前向众人温柔地笑了,笑容带着几分羞涩腼腆,递给公主一个心领神会地笑:“就是叫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崔同知来搜查一下!崔大人最厉害了,能看出马贩子耍诈,还武功高强,又是锦衣卫的大官,他一定能搜出赃物抓到犯人的。嘻嘻,明前最佩服崔大人了。”
好个软硬兼施的贱/人!益阳公主差点摔了茶碗,忍住没伸手撕烂她的脸皮。
这贱/人终于露出无赖本色了,她果然是个撒泼打滚的小泼/妇。她是在威胁她,即使从她房间里搜出了脏物,她也绝不会承认的,等一会儿搜出来,她就准备大闹车队,还要拉上锦衣卫指挥崔悯一起大闹!把事情闹到最大,让全车队都知道她受了公主敲诈诬陷,让北疆的小梁王也知道她遭受了冤屈。她果然又心狠又手辣,还敢跟金枝玉叶的公主叫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泼货。
旁边的魏女官和老女官们看着她脸色都变了。
***
窗外,院子里忽然灯光大亮,传来了打更的梆子响。
这时候,庭院里的走廊上远远地走过一行人。
正房里的众人的眼光都不由自主得从花窗看出去。竟然说“说曹操,曹操到”,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崔悯带着一行人,巡夜路过了公主院落。夜幕下的锦衣卫同知穿着黑官服,只露出了雪白的脸和手。在黑夜中月亮地里显得那么的洁净皓白。他看到了这边正屋里灯火通明,抬起脸侧眼看向了这边。
室内,范明前、益阳公主都禁不住看过去。
崔同知崔悯止住脚步,微微欠身作揖,隔着花窗向公主等人施了个礼。
这方面,两个人,益阳公主、范明前都不约而同地向他展颜一笑。
两张娇颜,一张如牡丹明艳,一张如芙蓉清丽,都向美少年同知露出了最明媚的笑容。在灯火下相映成辉,美不胜收。
崔悯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两个人的面容,温尔而雅得垂下了眼光,低下头,走过去了。他面容未变,但原本绷得紧紧的脸部表情变得柔和了。转过头,嘴角上翘,眼光微转,嘴角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笑。他带着众人坦然而去。
***
崔悯……
公主收回视线,心缓缓得沉下,紧握着茶盏浑身微颤。
明前则脸上带着笑,稳稳当当地站在旁边。斜瞥着公主和众女官们,心花怒放,崔悯来的真是时候。
她赌了!她就赌公主这番生事是暗中背着崔悯干的。以益阳公主对崔悯的心意,肯定不想被意中人看到她阴毒的一面。她是单独下手的。崔悯做事也狠辣老道,但他性子高傲,如果出手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栽赃招术,他使出的招术肯定是“石破天惊”的一击。即然如此,她就用崔悯做挡箭牌,跟公主拼了。她赌公主太爱崔悯,不敢让崔悯看到她的凶残模样。而且崔悯也恰到好处地来到这里,提醒了公主。
明前抬起眼,眼神即天真清澄,又带着一丝敬畏胆怯,瞟着崔悯远去的背影,柔声细气地说:“……可是这样也不妥当呀。崔大人日理万机,为车队忙前忙后的,哪有时间管我们这些小事呢?我们还是不要打挠他了吧?”
“好妹妹,那你说怎么办呢?”益阳公主露出了一抹阴笑。
“那自然是公主做主了。我想建议公主殿下不要大张旗鼓地搜查,免得惊动那贼人逃走。只命令人暗中严密监视着各院落,外紧内松地监视着,自然就会发现贼人们的破绽了。”明前吐了口气,露出了放心的表情,又像个小女孩撒娇着:“明前心里也正害怕呢。这一路山高路长,我一个孤身女子,带的丫环侍卫也少,还随身带了这么多钱。我好担心,干脆我把这十万两银票交给公主保管吧,等到了北面边境再还给我。要不然万一丢了,我就真的要哭死了。请公主殿下一定要帮我的忙呀。”
哼,贱/人,益阳公主不置可否。
范明前笑盈盈地从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拿出一串光滑流转的珍珠珠链,双手奉上。益阳公主的眼睛一亮。
明前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串珍珠是崔同知的。那个贩马商人转送给我,分明是想来离间我们车队众人的关系,着实可恶。我们怎么能上了他的当呢?正好,公主在此,车队也出了贼,我想请公主帮忙,把这串珍珠还给崔同知吧。免得放在我这里人多手杂得出了差错,我可要丢死人了。”
公主目光闪烁,嘴角微翘。老女官们忙后退,暂时放开了范明前。魏女官暗叫不好。
益阳公主没有立即同意或拒绝,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串珍珠是崔悯输出去的,贩马商人也转送给了你。大家都看着呢,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你便收下吧。”
“可是明前也没有理由收崔同知的珍珠佛链啊。”范明前向公主娇憨地一笑,脸红红的害羞地说:“明前此行是去北方出嫁的。明前也好想嫁给小梁王千岁啊,不想让任何人误会。公主殿下仁慈宽厚,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呀。”58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