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用笑道:“自然是主子厉害,在奴才眼里天下就没有人是主子的对手。”
正德嘿然一笑:“你这谄媚卖巧之言很是没有滋味。朕不是妄尊自大的狂徒,朕对自己这点拳脚功夫还是心里有数的。朱寿在拳脚上一定比朕厉害,朕想与钱宁比,就算略逊,也不会差到哪去。”
谷大用嘿嘿笑道:“主子又没瞧到他耍拳弄棒,这么说是否高抬他了,钱宁的本事奴才可是亲眼瞧过,奴才自叹不如。”
正德斜睨眼瞧向谷大用:“就凭你那三脚猫的本事也配和朱寿相提并论。”
谷大用脸色一变,忙翻身跪倒:“奴才言语无状,请主子责罚。”
正德冷哼道:“朕说你蠢笨,不代表你可以随意侮辱朕的这位同宗兄弟。”
“奴才该死。”谷大用伏地连连叩头,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刘瑾和张永脸色都是一变,急忙躬身肃立。
正德阴冷的目光扫视了他们一圈,眼中的厉色缓缓退了下去,沉声道:“那夜你们也都亲眼瞧到了,他就带着十个兵卒,就敢夜袭蒙古毡包,还杀了一员鞑子百户。朕每每想起与他相遇那晚,他那股子豪爽洒脱血性男儿之气,朕心实在赏之。”
谷大用已吓得说不出话来,使劲的叩着头。
张永偷瞟了一眼额头已磕得青紫汗出如浆的谷大用,陪笑道:“主子说的是,朱小旗与主子一见投缘相谈甚欢不说,临走时竟将血战拼杀抢来的绵羊送给了主子五十头,这等豪爽性格,奴才还是头一回瞧见过,真不愧主子称赞他是个英雄。主子,他既是您的同宗兄弟,又受了这么多苦,小旗实在是屈才了,您是不是……”
正德阴冷的脸色稍霁,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滚起来吧。”
“奴、奴才谢主子。”谷大用低沉无力道,身子摇晃了一下,险些趴在地上,张永和刘瑾忙过去搀扶起他。
谷大用感激的冲两人苦笑了一下,随即惊惧的瞧向脸色依旧阴沉的正德,吓得低垂下头。
正德沉吟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不过此事不急,待朕处理完了这风波国事,对他朕自有打算。”
刘瑾三人眼神飞快的碰了一下,都露出惊疑之色。
正德突然绽颜笑了:“朱寿,寿与天齐?!哈,你这名字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啊。霸气十足,朕很喜欢。说心里话,朕想见他之心,也很有些迫不及待,若不是这国事牵绊腾挪不开,朕还真想即刻召他进京。”
刘瑾眼角轻微颤抖了一下,躬身笑道:“主子想见朱小旗的这个心愿,也许不必等到花开结果之时,奴才就能替主子达成。”
正德似笑非笑的瞧向满脸堆笑的刘瑾,刚要张嘴,突然双眸一亮,面露惊喜道:“朱寿该不是进京了吧?!”
刘瑾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主子。”
“他为何事进京?几时到得京城?现在住在哪里?”正德兴奋地连珠炮问道。
“昨晚申时中到德胜门,戌时两刻住进了棋盘街的苏州会馆。”
“苏州会馆?朕知道那家会馆,看起来咱们这朱小旗官很是有银子嘛。”正德神情有些古怪看着刘瑾,玩味的笑了。
刘瑾心里一颤,忙回道:“回主子,朱小旗之所以住进苏州会馆,是因为他要找的人住在里面。”
“是谁?”
刘瑾扑通跪倒在地:“奴才请东厂张锐问过棋盘街那一片的坐探档头,他查探后回禀,朱小旗官找的人叫江禄,是、是保安卫指挥佥事江彬的一个远房侄子。”
正德眉梢微挑,疑惑的看着刘瑾:“江彬?”
“回主子,奴才、奴才知晓这个江彬是王公公的人,因此奴才曾暗中派镇抚司一名千户密会保安卫指挥使孟明哲,让他,让他寻机会……”刘瑾伏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细不可闻。
正德似笑非笑道:“镇抚司一名千户,这么说是在朕与朱寿见面的那晚?”
“回主子,是。是奴才找的,这名千户是镇抚司掌刑,叫胡勇。”谷大用也扑通跪倒,颤抖说道。
“这么说朱寿是为江彬进京找王岳求救的?”
“奴才、奴才也是这么揣测的。”
正德疑惑道:“朱寿曾跟朕说过东八里堡遭蒙古鞑子洗劫的事,他那个小旗就是因为捏死为首的鞑子百户,才被……对,就是这个江彬赏的。可是不对啊,奉旨查案的秦老七曾有密报,虽然保安卫夸大军功,但朕记得秦老七密报上写着这夸大军功之事是保安卫这个孟明哲和江彬合谋所为。怎么这才几月不到,他们就反目成仇,一个成了你刘瑾的人,一个成了王岳的人。”
刘瑾鬓角缓缓淌着汗珠,脸色青白,颤抖道:“奴、奴才也不、不知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德笑了一下,淡淡道:“既然都不知晓,就不必在这瞎猜,朕亲自去替你刘公公问问。”
刘瑾脸瞬间全白了,伏地惊恐的说道:“主子,奴才对主子绝没有一丝隐瞒啊。”
正德冷冷的看着刘瑾和谷大用,沉默了片刻,微笑道:“若不是看你们还算知道本分,朕又岂会这样和你们说话,都起来吧。”
“奴才谢主子不责之恩。”刘瑾和谷大用站起身来,都仿若虚脱般暗喘了一口回魂气。
奉天门丹樨上又陷入一片沉寂,正德负手,微眯着眼,眼神有些发虚瞧着空旷的大坪。片刻,突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朕还要再试他一次。”
大气不敢喘一下的刘瑾三人闻言都是一愣,疑惑茫然的瞧着正德。“大用,你附耳过来。”
谷大用急忙近身侧耳,正德在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谷大用扑哧笑出了声,急忙捂住嘴,正德笑着给了他一脚:“麻溜办差去。”
“奴才遵旨。”谷大用一溜小跑,屁颠屁颠飞奔进奉天门幽深的拱门内。
“刘瑾随驾,张永去将钱宁叫来。”
“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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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寿洗漱完毕,习惯性的摸了一下藏在腰间的短刀,这次进京弯刀是不能带的,但这把短刀朱寿还是带在了身上,以防万一出现什么不可知的状况。虽然昨晚疲惫的和衣而睡,但今早洗漱瞧着铜镜,朱寿还是很满意很自恋的笑笑。
推开房门,江禄已一脸笑意候在门外,拱手道:“表弟一路远来奔波劳顿,我正想着不要打扰你,让你再睡上一会儿,不想正要回房,表弟倒起来了。”
瞧着眼圈有些微青,脸上隐约透出些许假意的笑脸,心知肚明他昨晚恐怕一夜没睡,朱寿笑着拱手道:“劳表兄等候,表弟心里实在抱歉。”
“你我表亲无须客气,表弟,走,咱们吃早饭去。”
朱寿瞟了一眼在二楼其他房间络绎出来的衣衫光鲜的商贾儒者,笑着点点头:“表兄费心了。对了,表兄你的那两个下人?”
“他们何等身份,表弟实在是客气了,表弟请。”江禄异常热情的就要勾肩搭背,朱寿微笑,脚步微错,迈步走向楼梯。
江禄微微一愣,眼角轻颤了一下,一丝戾气从眼**出看着朱寿的背影,转而呵呵笑着跟了上去:“苏州会馆做的蟹粉汤包很是地道,一会儿表弟可要好好尝尝……”
一路上江禄喋喋不休从苏州小吃说到京城的风土人情市井趣事,朱寿只是微笑听着,并不插言。两人穿过庭院,来到会馆大堂。
伙计忙上前赔笑招应,引着两人来到江禄平日坐的红木长几。两人客气寒暄了几句落座。
大堂内窗明几亮,格局富贵中又不失典雅,堂外晨光柔和普照大地,棋盘街上人头攒动,似乎这番热闹繁华没有一秒停止过。
朱寿扫视了一下大堂内稀疏并不多的食客,低声问道:“江公子,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可有主意?”
江禄笑着低声道:“朱小旗放心,我已想出主意,成与不成就看今晚。”
“今晚?”朱寿疑惑的看着江禄。
江禄四下瞧瞧,又压低了些声音:“今晚中秋赏月,顺天府的何茂才何通判在一品居摆花酒赏月,那何通判与刘瑾的管家刘三可是交情匪浅,只要他给引荐,刘三断然不会拂了面子的。”
“一个通判不过六品,竟然有这样的神通。”朱寿微笑道,但眼中却流露出怀疑之色。
江禄瞧出朱寿神色,急忙道:“朱小旗还别不信,这里面是有典故的,几年前何茂才不过是个混迹青楼给一些半红不红的粉头写些淫、词填曲讨饭吃的破落秀才,该着这家伙走运,刘三去倚翠楼,相好的粉头就给他吟唱了何茂才新作的一首词,不想竟对了刘三口味,刘三就让茶壶将他寻来,两人不知怎么聊的竟聊出亲来,原来这何茂才也是陕西人,竟是刘三娘家大舅姆的亲侄子。这亲戚一攀上,何茂才自然不用再在勾栏讨生活,没过多久就回了陕西老家,几年后大摇大摆以举子的身份进京科考,竟然就中了,这不才不到两年就混上了顺天府通判。”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