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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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对,敞开了吃。”

    “二哥,兄弟们的肚子可就全靠你了。”

    徐老蔫、孙大彪等人咧着嘴呵呵笑着,那眼神都涌动着强烈的饥饿感瞧着史可朗。

    史可朗惊得后退一步,笑骂道:“瞧你们这帮混蛋的眼神,这个忙我要是不帮,你们能把我生啃了填肚子,也罢,为了兄弟们,没啥说的,这忙我帮了。”

    徐老蔫等人兴奋地连连作揖,嘴里不住的恭维。被捧得晕飘飘的史可朗使劲咽了一口泛上来的酸水,立时脚底生风,迎着绵绵细雨一溜小跑奔向营房。

    满脸期盼渴望饥饿的孙大彪等人站在和风细雨泥泞的营房外,眼睛直勾勾的瞧着虚掩的篱笆门。

    突然营房内传出朱寿暴怒的吼声,紧接着篱笆门被猛地推开,捂着脑袋的史可朗跟那根满是结子的枣木棍一前一后飞奔而出。

    惊得孙大彪等人脸色全都一变,瞧着急速从眼前飞过仅差毫厘没追上抱头鼠窜的史可朗,狠狠地插进泥泞土道内的枣木棍,脸色又都瞬间吓白了。

    耳旁传来朱寿已到营房外的怒骂声,嗖嗖嗖,孙大彪等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全都如狼吻之下逃生的兔子,四散飞奔。

    细雨如丝如线不温不火不大不小的就这么没完没了下着,下过了五月,六月依旧如此。

    宣府战事结束,大同一线与蒙古鞑子的战争也陷入胶着状态。堵在直隶山西交界的大批行商贩子终于松了口气,开始试探着前行。

    这条通向京城憋了快整整一个月的官道,终于迎来了商旅们行进的脚步。

    东八里堡每日扛着农具去地里干活的堡民们随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乃至慢慢络绎不绝的商贾行旅的经过驻足,积压在脸上心里的悲伤惊恐也慢慢随着堡子重又有的热闹消散了,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死者已矣,活人终究还是要活的。

    沿途一路贩卖针头线脑、布头、酱、醋、咸菜等居家生活应用必需品的走贩也开始溜达进了堡子。

    堡子里的女人也开始从家里走出,或戴斗笠,或头上披着家里的旧衣,在细雨微风中与这些小商小贩在调笑中讨价还价交易着。

    刘保本的大车客栈随着行商络绎不绝,住宿的客房早已是供不应求,每天从早到晚客栈的饭堂都坐满了吃客。

    刘保本高兴,朱寿更高兴,行商走贩的到来,就意味着能收税,能收税就意味着有银子进账,就能有饱饭吃。

    因此孙大彪等人瞧见行商贩子进堡,就跟瞧见一串串串起来的玉米面饼子,兴奋美得光剩咧嘴傻乐了。

    那些从京城或从山西远路来的老客贩子都受到从来没有过的尊敬,从东西堡门进堡,守在堡门的兵卒都又是拱手又是点头的。瞧着他们笑得都露出牙花子的脸,让这些行商贩子既受宠若惊又心里打鼓暗自警惕。

    可随着不管是进京还是贩运回晋陕的行商贩子在西堡门官秤前被那位笑容可掬的兵卒公平公正过秤,严格按章程收税后,这颗心都彻底落回肚里。

    不消数日,东八里堡明收税明执法的良好声誉,通过往来的行商走贩,沿着官道向京城和山西传扬开来。

    第一笔税银进账的当天晚上,朱寿就开了次利润分配会。会议决定,包括自己在内所有兵卒的月银从本月起全部上缴,并从估算出的每月每人大致能分一两的税银好处内再抽二钱出来,这样自己交银十四钱,他们每人交银六钱。全数交给郑老八,由他去跟大车客栈谈,按这个标准定下包月伙食,条件必须菜里要有肉。

    对这个决定,孙大彪举双手赞成。徐老蔫等兵卒虽然心疼也觉着吃的有些奢侈,但都沉默没敢反对。

    朱寿瞧着徐老蔫等人苦着脸沉默不语的神情,笑骂道:“真他娘的小家子气,瞧你们这个德行就是一辈子受穷没出息的命。算了,当我没说,那就各吃各的。不过丑话说前头,以后老子发财了,你们可别眼热。”

    徐老蔫等人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懊恼的真想抽自己,跟着这样公平还很有前途的大哥,自己竟然还没长出息,还这样小家子气,实在是脑子进水蠢驴一个。

    “寿哥怎么说,就怎么办。谁要是再敢摆出那副没出息的穷算计样,别说呃跟他掰了交情!”徐老蔫这一嚷嚷,其他兵卒也都急忙诅咒发誓绝没算计过。

    朱寿笑道:“舍不得小钱的人,这种人一辈子也发不了大财。今儿我不妨把话说开了,要做我朱寿的兄弟,就他娘少整那些没出息的算计,要算计咱们就算计大的。我和克朗说过,做我的兄弟,将来他会数银子数得手疼的。”

    营房内鸦雀无声,徐老蔫等人都瞪着亮的惊人的双眼怔怔的瞧着朱寿。

    好半天,徐老蔫声音发颤问道:“寿哥,真的会有让兄弟们数银子数的手疼的那一天?”

    朱寿坚定的点头:“我保证。”

    又静默了片刻,轰然而起的笑嚷声似乎能将营房木梁草泥顶子掀翻了。朱寿瞧着一张张兴奋开心的笑脸,脸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郑老八就兴冲冲地去大车客栈商谈包月饭食。史可朗等人都悄悄用狐疑古怪的眼神瞧着负手站在营房门口的朱寿。

    自从上月去保安卫前,朱寿陪蒋钦去刘府,又因量具问题请刘保本过来检验,交谈中让他们知晓了刘保本想将女儿刘春华嫁给朱寿这一大新闻。

    可从保安卫回来直到今日,刘保本曾数次相请,朱寿都以种种理由推脱,拒绝再去他家。

    史可朗等人都对朱寿如此坚决表明拒绝娶刘春华甚为不解。刘大小姐那可是堪称绝色的美人,换做是谁有这等好事,只怕夜里睡觉都能笑醒。但有了史可朗做榜样,谁都没有胆子当面去问,私下里不时聚在一起嘀咕揣测。

    傍晚,刘府正房,门外雨檐滴答着雨滴,房内红木方桌上摆放着两碟菜,一把白瓷细腰酒壶,一个白瓷酒盅。

    两碟菜,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炒鸡蛋。酒是自家酒坊酿的高粱烧。

    刘保本一个人捏着白瓷酒盅自斟自饮着。怀有身孕挺着显怀肚子的二娘坐在身旁,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轻轻扇着风,一双眼柔情的瞧着自己的男人。

    院门开启,家里长工低语,片刻,披着油布雨衣的刘春华来到正房门前,将雨衣解开交给李婆子,迈动莲步进入房内。一缕淡淡的幽香随之在房内缓缓飘散开。

    “女儿见过父亲。”

    “姑娘回来了,今儿累坏了吧,李婶快去给小姐倒茶。”二娘瞧到刘春华进来,慌忙撑着站起身来,满脸堆笑道。

    “不必了,我不渴。”

    刘春华走过来,从二娘手里拿过蒲扇,冷冷道:“郎中不是说了吗,这个月份不宜走动,万一有个不小心,我看你这后半辈子怎么过。”

    二娘愣住了,怔怔的有些不敢置信瞧着刘春华。

    虽然面前这张滑腻如凝脂般的精致玉容依旧如冰般冷,说话的语气也还是那样冷厉,可话里关心的意味却让她做梦都没想到。

    二娘嘴唇蠕动着,一股酸热从心底涌了上来,眼圈慢慢红了。

    刘春华躲开二娘的眼神,淡淡道:“我想和父亲说会儿话。”

    “哦,你、你们聊,我回屋了。”二娘有些哽咽着,慢慢挪身向东偏房走去。

    瞧着偏房房门关上,刘春华有些烦躁的舒了口气,使劲扇着手里的蒲扇。

    刘保本端着酒盅,斜睨着眼瞧着自己的女儿,嘿嘿笑道:“你这么个扇法,就不怕为父受凉?”

    刘春华恍然,俏脸微红,放慢了速度。

    “有这个心就行,不必扇了,为父不热。”

    刘保本慈爱的笑着示意女儿坐下,瞧着女儿轻蹙那两道又弯又细十分好看的娥眉:“有心事要对为父说?”

    刘春华沉默不语,自从上次在家中听闻朱寿承认与自己有婚约,她就羞恼到了极点,虽然知晓当时的情况,朱寿这么说也是为自己好。可她心里一直根深蒂固的以为这个在她眼里品行不端让她厌烦的家伙对自己是有不良企图的,他那么说完全是在假戏真做。

    因此这段时日,刘春华一直憋足了劲等着朱寿上门求婚好痛快淋漓的痛斥他的无耻。可不曾想,朱寿时至今日竟再没登门。

    一个人如果太渴求什么事时,就会变得患得患失。渐渐地刘春华有些惊骇的发现,对于朱寿再次上门求婚这件事,自己竟然有些既怕又盼。这盼她能理解,她是太渴望能当面痛斥这个无耻的家伙了。可这怕,又是为何,刘春华百思不得其解。

    “今儿营房的伙头兵郑老八到客栈来了。”刘春华突然开言道。

    刘保本闻言愣了一下,将手里捏着的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咀嚼着问道:“朱寿那小子没一同来?”

    刘春华有些不自然的摇摇头。

    刘保本微眯着眼,咧嘴笑了:“真没瞧出来这小子脾气还挺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