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身藏青色麒麟纹袍身的男人骤然站起了身来,冷声问道:“你说有人可笙箫引禽?”
跪在他面前的男子垂首俯身,颇为恭敬地道:“家主,是梓州唐勿传来的密报。近日那神秘人又出现在了梓州山河醉,并与一女子合奏笙箫,引得明珠湖畔飞禽旋而起舞。”
“可有查明那女子来历?”
“禀家主,唐勿已遣人去查。据密报所言,那女子是同帝都白家二少爷以及商家家主商占的弟弟商衍一同前去为燕老爷子贺寿的。”那俯首的男子继续道:“其后又收到一封唐勿的密报,应当是紧随其后送过来的,言明那女子的身份是商衍的未婚妻。曾是白家一个嬷嬷带大的丫鬟。”
“丫鬟?”这着一身藏青色麒麟纹袍的男人微微眯了双眼,只见他那仿佛洞穿一切的眼神锐利而冰冷,常年未曾有过笑容的脸上只有岁月堪堪留下的几许痕迹。端正的五官,英挺的剑眉,即使到了不惑之年却仍旧可以看到当年的英姿勃发,如今,依然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和沉默冰冷的气质。
这样的气势,同那白崛堂颇有几分近似。
或许,一家之主,正是应当要有这样的气势。
“帝都那商占不值一提,但一直鲜少有提及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这男人负手于身后,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逐渐热烈起来的阳光,语气却凉凉的,听不出喜怒,“白府和商府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了,而且那商占断然不会让自己的嫡亲弟弟娶一个丫鬟,更何况那丫鬟还是白府的丫鬟。”
“是,家主,属下派人好好查查那女子的来历。”
“可知道那女子姓甚名谁?”
“据说姓连名婳。”许是因为这音太容易混淆,这俯首的男子又解释道:“姽婳之婳。”
男人背负在身后的双手不自然地握紧了,喃喃道:“姽婳……”说着,他抬头看向了这书房侧面悬挂着的一幅画。
只见那幅画作已经微微泛黄,可是因为被主人好好地爱护着,所以上面的墨迹仍旧清晰。
那画泼墨而作,痕迹浓重大气,看得出下笔之人几乎是挥笔而就。而画中却是一女子,娉娉婷婷回眸侧首,在她的身旁大片的鸢尾盛开绚烂,如同那年的三月春光色,开在了共同执笔的那几个男人心中。
画作留白处一行小诗以遒劲的字迹跃然其上。
“姽婳于幽静,婆娑乎人间”
落款处乃是四枚印鉴,看得出,这幅画作乃是四位不同的人所作。其中一人作女子体态,一人添女子面容神色,一人泼墨盛放鸢尾以及远山近树,而最后一人题字其上。
如今,站在这画作面前的,正是当年作那女子婀娜体态的人,如今黎家的当家家主,当年祝融氏的少主——黎闇。
黎闇英挺的剑眉微微蹙了蹙,却只是道:“让唐勿亲手执笔,画那女子一幅画像过来。”
“是!”
黎闇踱着步子走到了桌案前,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问道:“云湛和云渊可已经前往梓州?”
“昨日已经走了。”这属下也有些汗颜了,心想主子你自己的儿子一天一夜都不在府上了,你也真是不惦记。
黎闇只是“嗯”了一声后,便道:“下去吧,多注意一些白家和商家那两个小子的动作。”
这属下跟了黎闇多年,自是知道黎闇这话里真正的意思其实是多注意那能够笙箫引禽的女子。道了声“是”之后这人便恭敬地退下了。
书房的门吱嘎一声关上,这里又只剩下了他和她。
只是,他在她面前,而她却只是在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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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州燕府,自打从那明珠湖畔回来之后百里颜白迦以及莲花三人就有些怪怪的。
百里颜和白迦二人自是知道莲花瞒了他们什么,而莲花却缄口不言。而那画舫磬玉小筑内的神秘人也就此消失了一般,即使是百里颜和白迦二人的势力也没有查出来对方的底细。
而正是因为没有查出来底细,那两人却也开始怀疑那么几种可能。毕竟,整个夏商大陆上,能够让百里颜和白迦二人连一丁点线索都找不到的人,寥寥可数。
第二日便是燕老爷子大寿了,整个燕府上下找不到闲人,即使是燕如秋这样的闺阁女子也要忙着应酬一些随着父兄而来的世家小姐。想来,燕家年轻一辈除了燕戚之外都是可造之材,却还一个都未成家。故而为了与燕府攀上关系的一些有心之人,自然会将家里面待嫁女子带出来“见见世面”。
如此一来,倒是让白迦他们三人得了空,终于没有一大堆燕府的人上上下下围着了。
除了那“不成器”的燕戚。
“诶,连姑娘,那日那人到底是何人?你们两人是认识么?他是何方人士?”
这样的话那燕戚已经问了几十遍了,而莲花每次都微微一笑实则咬牙切齿地道:“抱歉,我不认识他。”
百里颜戴着那“商衍”的面具躺在院儿里头桃枝上晒太阳,这五月的太阳最是暖人,晒得人懒洋洋。而那桃枝显然是刚开过了桃花,花虽衰了,但长着嫩绿的叶子,煞是讨喜。
白珩与莲花二人坐在院儿中石桌前,白珩抬手侍弄着茶具,不想让下人动手,他想亲手为莲花泡上一壶茶。
而莲花身边就绕了那苍蝇似的燕戚,腆着一张脸,笑眯眯的模样死乞白赖地想要问到当日那人的情况。甚至一直不屑于燕府势力的他都不得不去求了二娘派了人出去打探那人的消息。
只是当日二夫人听到这事情的时候神色颇为凝重,只因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她竟然丝毫无所察觉。而后来调查未曾查出任何线索,更是让江玲儿心中如同绷上了一根弦。
“想不到白二少爷竟然先来数日,这梓州城定是已经让白二少爷游玩一遍了吧!”
一个颇为爽利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白迦等人抬头,却见两个丫鬟领着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信步而来。
白迦微微一笑,颇有礼地站了起来,拱手道:“原来是黎兄,今日刚到么?”
来者正是黎家大公子黎云湛。
待黎云湛走近了,却竟是盯着莲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白迦佯咳了几声后方才回过神来,尴尬道:“这位是?”
白迦微微一笑,正待引见。却不料那商衍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也可能一直就没睡着,走到近处微微一笑,道:“在下商衍,久闻黎大公子盛名,幸会幸会。”
莲花心下腹诽,说来说去都这么一句词,百里颜你什么时候可不可以换换寒暄的句子?
那黎云湛也是没有料到这白迦的院子里头竟然商衍也在,虽然听说这二人一同南下,可是没有想过这二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若是商家和白家联合起来……
不等黎云湛有所反应,百里颜便又颇为“柔情”地看了眼莲花,介绍道:“这位是商某未婚妻,连氏。”
莲花咬牙切齿,先不说“未婚妻”一身份本就是假的,即使是真的,还没嫁过去呢,怎么就称呼为“连氏”了?!连名字都给抹煞了!
可想归想,莲花还是颇为守礼地向着黎云湛微微一笑。
“原来是商公子和连姑娘。”黎云湛收起了心内的疑虑,亦是笑着道:“云湛正是刚刚到梓州,听闻白二公子和商公子早已到了,故而前来应一声礼。”
白迦道:“黎公子这么说倒是见外了,快快请坐,白迦刚刚泡了壶清茶。”
燕戚也是“不成器”归“不成器”,好歹世家子弟,亦是寒暄了几声后在这生人面前倒是不好再缠着莲花了,只得规规矩矩地坐在黎云湛和白迦身边作陪。
只是那黎云湛堪堪一坐下就与白迦以及商衍三人聊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比如香料啊、布匹啊之类的,莲花听得直打哈欠。
“诶。”莲花实在不知道在外人面前如何称呼百里颜,只得捅了捅他的手臂,而后道:“今日阳光挺好的,你们聊着吧,我去街上转转。”
白迦知道莲花这是枯燥了,竟是不等百里颜有所回答便关心地问道:“可要陪着?”
黎云湛这厮看得更是云里雾里的了,怎的白府的二少爷与那商衍的未婚妻关系这般亲密?
莲花不作他想,答道:“不必了,你们聊正事吧,就在燕府附近的街上转转而已。”
“我陪着连姑娘吧。”燕戚连忙自告奋勇,反正在这里他也听不懂这三人你来我往的话,倒不如陪着莲花去走走,说不定还可以顺便打探出点那日那位神秘人的身份来。
莲花也不推辞,百里颜和白迦二人亦是觉得有人陪着好一些,便都默认了。
话说那燕戚和莲花二人从后门离开燕府之后便去了梓州城最为繁华的向南街。这里亦是不输于朱雀街的繁华,天南海北的东西只要你想得到,这里便都可以找得到。
那燕戚几次三番之后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殷勤地问着莲花想买什么,想玩什么,这梓州城没有他燕三少找不到的东西玩不了的地方。
然而那莲花只是微微笑笑。
其实当年并不是没有来过梓州,数年之前曾流、亡到梓州一带,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进城。并且,正是当年流、亡的时候,才听说了一些关于梓州的事情。
今日没有他人在场,最重要的是没有百里颜在场,莲花无心地逛了几个首饰摊子后突然幽幽地问道:“渊城如今,可还是那个样子?”
燕戚那嬉皮笑脸的表情瞬间有些凝固,尴尬地道:“不知道连姑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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