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四个字，周铭简直有些出离愤怒了。
他今年刚三十三岁，在座的除了于光太和莫凡这两个二世祖——当然，后者是他所认为的——就属他最年轻。而他今天所获得的一切，既不靠父母亲戚，也不靠老婆岳父，全是自己奋斗得来的。
所以尽管他相貌平平，家世普通，论公司的规模和实力也不如其他人，但他却觉得自己并不比别人差。而且他相信，到了刘向军、胡发润的这个年纪上，自己会做得更好。
他的信心来自于所取得的成绩，而成绩的体现便是他手创的锐东科技公司。现在莫凡居然说他的这间公司不要也罢，在他听来，无异于是对他多年奋斗的全面否定，又如何能让他不恼火。
不过周铭虽然生气，却没有暴怒发作，只是看着莫凡说道：“莫总眼界太高，不把我的小公司当回事，但也用不着让我就此关门吧？难道也让我去你们海天打工么！”
莫凡含笑看着周铭，说：“我听说你们公司产品的主要元件，用的都是海天电子的。”
周铭脸色沉了下来，盯着莫凡说道：“那又怎么样呢，难道海天电子的元件我不能用？还是说，以后海天电子不打算卖元件给我？”
莫凡仍是笑着说：“开门做生意，有人来买，怎么会不卖呢。再说这一类元件，又不是只有海天电子生产，周总想采购谁家的元件。主动权可是完全在你手上的。你看人家马总，现在就不在海天采购了嘛。不过我觉得你买了一堆元件回去组装。既麻烦又浪费时间，还不如买成品直接去**较省事。”
周铭哼了一声。说：“多谢莫总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到。”
莫凡说：“不客气。我们海天有一句话，叫作时刻为客户考虑，这也是应该的。”
刘向军侧过头看着莫凡，语带嘲讽地说：“莫总是不是还想建议我和老胡也放弃自己的公司，都去给你们海天打工啊？”
莫凡沉吟着说道：“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
刘向军哈哈大笑，说道：“莫总的确很会为朋友着想啊。不过俗话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我虽然只是个小老板，但还是觉得比去大公司打工要强。而且老板当得时间长了，人也就懒散了。海天的规矩那么多，我一时半会未必适应得了啊。”
莫凡点头说：“也对啊，呵呵。不过一时半会适应不了，时间长一点，慢慢地也就适应了。我刚到海天上班的时候也很不习惯，现在不是挺好嘛。”
胡发润冷笑一声，说道：“莫总，你说这种话，未免太欺负人了吧？”
莫凡一脸奇怪的样子。说：“我怎么欺负人了？刚才你们说到人才流动的话题，我不过是顺着说一说嘛。说起来跳槽也是个普遍现象，我们公司眼下又正是用人之际，而各位都是行内精英。这才诚邀各位加盟。”
众人心中都想，职场中挖墙脚的事并不少见，可你专挑老板下手。真是很有创造性。还诚邀加盟，怎么看不出来你有什么诚意啊？
胡发润说：“莫总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现在可没有跳槽的打算。”
莫凡说：“人各有志，这个我不强求。不过我觉得你们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没准什么时候你们就会觉得，我的建议还是很不错的。”
刘向军皮笑肉不笑地说：“莫总，你是不是觉得，你们海天一进这个市场，我们这些小公司全都要靠边站，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胡发润说：“你海天集团实力再强，想把我们这些公司全部踢出局，恐怕也办不到吧？”
周铭说：“是啊，你当我们这些公司加起来，还不如你们海天实力强大吗？”
莫凡仔细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说：“还是我们强。”
刘向军冷哼一声，说：“莫总，你也太自大了吧？”他的形貌举止很有几分彪悍气息，这一动怒确是有点骇人。
莫凡不禁将身子往后错了一下，倒不是为刘向军气势所迫，实因两人坐得太近，担心这家伙的口水喷到自己脸上。
马远图说：“莫总，你应当知道，市场上并不止我们这几家公司。虽然有很多公司规模都不大，有一些干脆就是没有实体的贸易商，但所有这些公司的产能加起来，绝对不是贵公司所能比的。而这些公司所占据的市场份额，恐怕也是你想像不到的。”
莫凡笑着摇了摇头，说：“马总，你说的这些我的确不知道，但我觉得也没必要知道。我们的宗旨是，做好自己就行了。”
马远图笑了一下，说：“以海天的实力，秉持以我为主的经营方针当然是可以的，但要是成为行业公敌，恐怕也不是贵公司所期望的吧？”
刘向军说：“我们这几家公司，你可以不看在眼里。不过要是我们经营不下去的话，丢掉饭碗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你断了人家的生路，小心人家跟你拼命。”
这就是**裸的威胁了。莫凡听得心中好笑，真把我当成没见过世面的二世祖了？说起来要是成了行业公敌，心理压力的确挺大的。这帮家伙要是急红了眼，难保不会使出极端手段。但现在才哪到哪啊，这就要拔刀子见红，那你们这些年也白混了吧。
他板起脸来说道：“刘总，你这是威胁我，要跟我拼命？”
刘向军摇头笑道：“怎么会呢，我经营不下去，大不了关了公司提前退休。”
莫凡说：“哦，不是要跟我拼命？那就好。”
马远图说：“刘总也就是打个比方。不过莫总你有没有想过，把大家搞成敌对关系，可对谁都没有好处。”
莫凡点头说：“马总说的是。不过我们才刚做了一个项目，也没想跟大家做对，你们何必就把问题说得这么严重呢？”
马远图说：“莫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贵公司如果一直照西和园项目那个报价标准去竞标，我们这些人根本没有抢到项目的希望。到时候大家都断了生路，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莫凡说：“那我也不瞒各位。我们海天科贸刚成立，必须要做出点成绩来，不然集团领导那里是说不过去的。你说我又该怎么办？”
马远图说：“咱们生意场上，讲的是共赢。以后莫总想要哪个项目，完全可以知会我们一声，我们陪你去围标，你尽可以把价格报得高一些，利润自然也就多了，想必贵公司高层是不会不满意的。同时呢，也请莫总放掉一些项目给我们做，这样大家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莫凡说：“这样啊，听着还不错。”心中却想，这到底是他们的真实打算，还是挖了个坑等着我往下跳？
但不管哪种可能，他都不会做这种授人以柄的事，故作沉吟了一下，见那六人都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从他们脸上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便说道：“不过我怎么记着，这样做是违法的呢？”
胡发润说：“其实这种情况是很多的，只要别太过分，也没人追究。不过莫总有这方面的顾虑，那就算了。”
马远图笑了一下，说：“怪我没把话说清楚。以海天的实力，也用不着我们陪着围标。不过把价格报高点，为公司争取更多的利润，这个莫总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胡发润说：“是啊，莫总多报一成价格，我们还是竞争不过。也希望莫总做出了成绩的同时，放些项目给我们做，照顾一下大家。”
两人暗示之意非常明显，其实说的还是一个意思，只不过从私相授受变成了心照不宣，不存在明显的违法行为，算是打了个擦边球。
郭启兵说：“海天如果能够提高一成的报价，对我们整个行业都是有好处的。”
马远图说：“以海天的实力和底蕴，出来做我们行业的领导者，带着大家一起做大这个市场，这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
莫凡笑吟吟地说：“我也希望如此。”
刘向军说：“来来来，咱们一起敬莫总一杯！”
于是众人一同举杯，莫凡的那杯果汁看上去非常扎眼，但也没人再提异议，大概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放下杯子之后，场内的气氛似乎一下子热烈起来，一种“明天会更好”的主旋律悄然而生。
对于这些人使出的套路，莫凡并不感到奇怪，无非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能忽悠，刚才还是行业公敌呢，这一下子又成了武林盟主了。这种人生的大起大落，还真是够刺激的。
接下来众人不再提生意上的事情，只讲些奇闻笑话之类，进入了正常的宴席节奏。
莫凡见好戏都唱完了，觉得再坐下去也没必要，便起身告辞。其实这里的菜肴味道还是不错的，昨晚他已经品尝过了。但是跟这些人周旋，实在是让人提不起胃口。
马远图等人自然都热情挽留。莫凡推说有要紧事，又说过些天有机会了，他来请大家吃饭，请大家务必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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