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州的街市上人流熙攘,热闹非凡,陈辽被笑容可掬的席临川亲切地拉着手,一条街一条街地吃着肉包子,陈辽wWw.弯着细长的眼睛,咧着嘴边吃边笑。
“哈哈~哈~”
旁边又有人塞给他一个包子,但这次却是粗暴地直接塞到了嘴里。就算是肉包子,陈辽也不喜欢在他正笑的时候被别人硬塞。
所以他很生气。一生气,梦,就醒了。
阳光依然明媚,照在铺着干净被褥的床上,陈辽的嘴边根本就不是什么肉包子,而是别人扔过来的一个硬枕头,上面居然还有一圈一圈明显的口水渍。
“大清早的,你鬼笑什么?!”发怒的是一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壮小子,在少菁营住了一个多月,陈辽自然认识他,籍盟,席临川的嫡传弟子。昨天,这厮嚣张得在校场上居然和军营内的训教官动了手,席临川知道后执行了营律,揍得籍盟差点“天妒英才”。
那天夜里陈辽被席临川一剑擒下之后,根据后来陈辽演示的功夫,席临川确认他是羽门弟子。但爷爷的书信放在包裹里被人一同骗走了,陈辽又对自己过去的情况描述得极为糊涂,逻辑之混乱令一代剑侠欲哭无泪。
在场的史彦超见刺伤自己的小子不单年纪小,而且好像还有点呆,当场泪奔,掩面而走。
最后,席临川只给了陈辽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尚不如普通弟子,只是一同参加训练。
席临川一共有五名嫡传弟子:籍盟、甘睿、郁循、宁云和舒顺,他们五个人占了一间宽敞的营房,因屋内尚有剩余床铺,所以陈辽当晚就被安排进来。
席临川一走,屋内老实得如死狗的五个家伙立即变成了疯狗,借着月光相继窜到陈辽的床上,好奇地东问西问,看这看那。特别是那个瞪着铜铃眼叫籍盟的小子,居然看上了陈辽这口怪异的横刀,为此,两人当晚大打出手。
陈辽没来之前,籍盟一直在少菁营“所向披靡”,找不到像陈辽这样宁死不服输的对手,所以此后的一个来月,无论是在私下还是在校场,在籍盟的挑衅下,俩人比斗、火拼不下三十次。
但今天不再用打了,籍盟刚受了营律,这几天顶多能挺着到饭堂吃饭。
临走前,陈辽跟着其他四位兄弟一起突然发难,按住籍盟,每人都在他受伤的屁股上狠拍了一记,疼得籍盟当场“走火入魔”,破口大骂,小兄弟们哈哈大笑着离去。
在上午的对战训练中,陈辽的对手由生猛无匹的籍盟换成了略显文气的宁云,结果陈辽以艰难的微弱优势取胜。这让所有的普通弟子都跟着扬眉吐气,竞相拍着陈辽的肩膀为他祝贺,所以直到吃午饭,陈辽那双又长又直的鹰眼始终喜滋滋地弯着。
今天的菜也很不错,简直就是犒赏英雄,是陈辽非常喜欢的豆苗。他得意地掰着手指头:第一,籍盟那小子挨揍了;第二,赢了嫡传弟子;第三,豆苗,呵呵,就是豆苗。哈哈,哥哥今天三喜临门!
天堂什么样陈辽不知道,但和前几个月的饥寒交迫、朝不保夕相比,现在的少菁营就是天堂。而眼前这个乱哄哄的饭堂就是天堂中的圣域,这里的饭只要不浪费可以随意地盛,吃饱为止!虽然每人每顿的菜只有固定的一盘,但对于差点沦落成乞丐的陈辽来说已经幸福得无以附加了。
他很快又添了一碗饭回来坐下,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而谨慎地、小口小口地夹着菜。
没吃上几口,陈辽忽然蹙眉,原来他眼前吃的这盘菜不是自己的。
“靠,坐错桌了!”陈辽双眼冒光。
他立即将饭碗扔了,张开大嘴,哗哗往里塞菜。一边鼓着腮帮子大嚼,一边使劲把饭压平,往上面又加了二筷子豆苗,这才端碗溜了。
宁云见陈辽带着诡异的笑容盛饭回来,清秀的面孔立即变得不自然,吃在嘴里的饭仿佛也没了滋味,他转过头没话找话:“甘睿,还有没有钱了?前几天我在街市我看上了一副围棋。”
一提到钱,儒雅的甘睿怨气满腹:“还有钱?咱们半年才发一次饷,就那么几十文。现在那个兄弟手里还有?我买书都不够!”
“是啊,根本就不够买书的!一天就没了。”籍盟刚才忍着疼痛,趁陈辽离桌盛饭的机会,偷偷夹了他几口菜,此时正努力地往肚子里咽。见陈辽回来,为了掩饰自己,胡乱插了一句。
甘睿立即射来鄙视的目光:“你?你买书?你那几十文全捐给东门那个包子铺了!咱羽门文武兼修,你现在识的字还没有陈辽多!”
顿时,籍盟、陈辽两人郁闷无比。
宁云很怕有人提到上午的训练,他赶紧再道:“听说郭帅马上就要派人来教咱们骑、射,还有马上的长兵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个重磅消息下去,同桌吃饭的兄弟们都来了兴致,大家议论纷纷,高谈阔论,一时间仿佛都成了沙场上的将军。
陈辽皱着眉,当不当将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发现自己的最爱——豆苗被人偷吃了,鹰隼般的眼睛狐疑地扫视着桌子上的每一个家伙,紧握手中的饭碗,随时准备飞出去砸人。
郁循那张小黑脸不怀好意地看着籍盟,但后者马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郁循赶紧收回捉狭的目光。但,这个微小的动作没能逃脱陈辽的锐眼。
亏心的籍盟一见,赶紧挺起胸膛原睁豹眼,向刻意埋头吃饭的宁云高声道:“小宁,你今天怎么输给了陈辽,真给咱嫡传弟子丢脸!”校场上,籍盟“勇冠三军”,说话自然可以颐指气使。
宁云的脸顿时红了,低着头,开始满地找缝。
正在心疼菜的陈辽听到此话,立即得意地挑起眉梢,他兴奋地放下碗筷准备接上几句,但不小心被嘴里的米粒呛到,一阵剧烈地喷嚏、咳嗽。
老实巴交的舒顺看着陈辽喷在地上的豆苗,觉得甚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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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真是个有着无比魔力的东西,它无声无息之间,让满世界的人、事、物,甚至是看法都发生了改变。
酒肆老板许文纪后来准备的礼物果然没有令李WWW.soudu.org堂主满意,迟交的保护费翻倍了!这令吝啬的许老板再一次丧失了理智,在附近其他几家商铺的鼓动和联合下,他发下毒誓要一抗到底。
但第二天酒肆刚开张,就有四个长得獐头鼠目的地痞上来砸门,陈辽因一直无法还上欠许文纪的九文钱,便抽了个时间来酒肆致歉,刚好看见一个家伙正如吃奶一般往下卸门,陈辽抓着他的脑袋就势往门上撞了一下,随即,这家伙再没有了卸门的欲望。
一般比较笨的人做起事来都很仔细,陈辽自然不会有所遗漏,四位“仁兄”离开的时候如同劣质的彩色陶俑,不但面色斑斓,而且略显臃肿。
许文纪借机当众宣布:陈辽是他的表弟,羽门的!
此后,许老板的酒肆再未被人骚扰过,而价值九文钱的表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表哥”硬拉着招摇过市地去吃馒头。如果客人坐得很满的话,他还能“有幸”地当众吃上一两个肉包子!
这天,食客们都已饱餐而去,酒肆内弥漫着酒肉混合的氤氲气息。许老板搓着手,望着正在饭桌上“埋头苦干”的陈辽欲言又止,终于,他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兄弟!”。
“大哥,有事情么?”陈辽抬起头,同时将最后大半个肉包子一下塞到嘴里,含糊地应答。
许老板眼睁睁地看着被嚼碎、吞下的“四文钱”,心疼得一哆嗦:“这个,哥想问你件事。就是,恩,就是上次你和我说你只是席临川的记名弟子?是真的吗?”
陈辽不解,“是啊,大哥,怎么了?”以他目前来说,还意识不到记名弟子有什么不妥,或者和吃肉包子有什么关系。
“哦,恩,没什么,没什么。”许文纪有些犯愁,看着陈辽,眼睛乱转。
“你的那口长刀呢?这么多次也没见你再带来过。”
陈辽立即警觉,汤也不喝了,把刚端起的碗又放在桌上,“师傅说怕我误伤人,暂时替我保管,不让我拿出来。”
“好,好,不拿出来好哇,以后也不要带来才好。”用不着送礼了,许文纪根本没想打那口刀的主意,他压低声音在陈辽耳边道:“兄弟,下次有人问你,你就说你是席临川的正式弟子,普通弟子也行,千万别说是记名的。要带也带把剑来,千万别带刀……”
看着许文纪的讪笑,陈辽终于恍然大悟,随之他变得沮丧,第一次,他意识到身为记名弟子的劣势。
陈辽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时,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大哥,和我住同一营房的五个兄弟都是席大侠的嫡传,下次我找机会将他们带来,咱们一起再在附近溜达一圈。”
许文纪立即眉开眼笑,“好!好!多谢兄弟了,太好了!”
但随即他又不安起来:“啊,五个?那可麻烦了!哦,不,那可太麻烦兄弟们了,五个不用都来,来个一两个就好,一两个就好!”
“哦,好,那我就带一个来,保证是嫡传的!”
“哈哈哈,兄弟,你现在比以前聪明多了,懂事多了!”许文纪一块石头落地,看什么都开心。
“啊,是吗许大哥?哈哈。”是不是正式弟子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一样训练、吃饭!陈辽这个年纪还不十分在意这些。但从一开始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傻子,这着实让他郁闷。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听人真心地夸他聪明,陈辽非常高兴,高兴得忘记了许文纪一直要求自己要叫他“大哥”而不能叫“许大哥”。
“是,绝对是。大哥怎么会骗你?!”许文纪装着很不满的样子。
“哈~哈哈~”陈辽一路开心地笑着回营,路旁赶着牛车的农夫不住地摇头叹息:“这么好的娃,怎么就傻了呢!”
回到营房,小兄弟们经过全方位的鉴定认证并得出结论: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锻炼,陈辽的智商已经全面超越了以迟钝著称的舒顺,暂与籍盟“并驾齐驱”。
陈辽高兴得眉飞色舞。
紧接着他又兴冲冲地追问,自己什么时候能赶上少菁营“第一才子”甘睿?记得当时甘睿仅撩了一下眼皮,只引用了一句成语:下辈子吧!
顿时,陈辽泪雨滂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