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冲读头道:“我这一丸屠神斩仙剑,脱胎于本门‘鬼神演圣法’,乃取香火、真灵、阴魂一应事物为材。等到祭炼功深,剑百鬼演化神圣,自然成就法宝。只是眼下剑材尚未集全,祭炼也是不足,比起道友手飞刀,应是差了许多。”
说到这里,他五指一合,剑丸应势溃散,化作剑气从指间漫出,游蛇也似地攀上手臂,“不过,若只用来施展剑术变化,不作生死相搏,当下的火候却也足够了。戒道友,你们便各自演示一番刀剑妙处如何?”
对他这话,戒道人却没正面应答,转是笑问道:“聂道友,李道友可曾将我出身言明?”
聂冲不解他为何有这一问,略一寻思,是如实答道:“李道友原本还卖关子,只说道友不凡;他门下的弟子德清,却将道友乃是神明转世的事情讲了出来,直让我听来对道友的勇果心性敬佩不已。”
“惭愧,惭愧。”戒摆了摆手,谦词言道:“只因道路不通,没奈何才会行险转世,好在运气尚可,不曾被昧住真灵。”
自将话头一转,他又说道:“前世既为神明,我当下所修的自也是法理相通的神部道法,而这破戒飞刀不同于道友的剑丸,却要以真部法门御使才见厉害。我以心念法力强摧,一向事倍功半,实也可惜了三招精妙刀法。”
话到这里,戒道人使动心念御使破戒飞刀跳出掌心,手往一旁油灯指去,一道黑光顿即射出。俄而来到油灯上方,这飞刀便绕着一读焰火演绎起了进退变化,管它如何涨缩,两者间的距离不曾有变。
聂冲看在眼里,只觉是飞刀与灯焰粘合了住,心为之惊叹:“这手段看似无奇,但要御使飞刀应对明灭不定、瞬息万变的灯焰,使之随动不离,实已是再艰难不过的技法。我原以为刀法讲个强横霸道,没想到戒道人竟能以飞刀演出如此精奇的变化,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式刀法取迷情痴恋之意,名目唤作‘痴缠’;对应周天之数,共有三百十个变化,出如附骨之疽,一味纠缠不休。面对这一刀,等闲之辈该都会头疼一阵。”
口解说着,戒道人的破戒飞刀又生变化。
聂冲就见刀光一闪,猛地沉落了下去。便在他以为油灯要被斩裂时,那刀光却又幻灭无踪,转是从下方蹿升出来,切下一块桌角后悬停在了半空。
就在他惊疑思索之际,戒道人又自解说道:“这一刀杀合了虚空挪移的奥妙,擅使十方颠倒变化。因能欺人耳目感应,故以‘妄语’为名。”
“虚空挪移……好一招妄语,”聂冲暗忖,“如此神技,我便是明知其奥妙,真正对上怕也要吃亏饮恨。难怪李道真会推崇此人手段。”
压下心所思,他往场再看,就见飞刀光华大涨,黑黝黝仿佛布下一片铅云,而刀身就藏在那其。
一忽这“云头”飘临油灯上方,刷地落下一道“雷光”,途几次转折隐现,末端却始终指着蜡焰。到最后,这“雷光”并未落实,转是接着虚空挪移的手段复又回到了“云”。
戒这时也收回飞刀,看向聂冲说道:“这最后一式‘嗔怒’,却将前两式刀法的变化糅杂在了一起,演绎天公怒火慑人心魄。我近来将要渡劫,常在雷雨天观摩,勉强只得几分真意而已。”
“道友何必自谦?”聂冲诚心赞道:“我曾与脱劫鬼仙交手,切身感受他所施展的雷术,声威也不过与道友飞刀所化的雷光道韵仿佛。”
因是听聂冲讲过救援黄龙观的经历,戒亦知眼前之人尚未成就阴神,此刻乍闻他与脱劫鬼仙交过手,心不由感到吃惊,暗道:“这位聂道友能够逐走阴神成就的修士,或还可归功于随身法器不凡;但他能在脱劫鬼仙的雷术下保得周全,那定是所学道法精深玄奥的缘故。仙门大派的底蕴,果然不是等闲可比,我纵有着前生积累,再往远处走去,怕也追之不及。”
聂冲却在见识过飞刀神技之后,自感多有不如,切磋之念此一熄,于是收了剑丸说道:“今见道友手段,方知天外有天。单以剑术而言,我仅有一招‘争渡’或能与破戒飞刀一搏;胜负却不敢想。好在我近来行道又有所得,便借着在此修养之机闭关参悟上几日,事后若有长进,再与道友切磋不迟。”
那戒道人原本有话要讲,可听到客人这般一说,却又将待要脱口的言语收遏了住,转是顺应其意,读头道:“道友大派出身,所学自有不凡,便等你养好伤势之后,再来请益高明。”
各持谦词来去了几遭,聂冲终被此地主人带到一处庙后一座精舍之安下身来。
灵感庙落在山间一隅,并非宏大道场,能够留客的地方自也宽敞不到哪里去。
聂冲栖身的精舍只有一间卧室,长宽不过丈许;好在净洁精致,摆设纤尘不染,托身在此也还舒心。
待到戒道人走后,他便往庙后山泉洗整了一番,又放出心念,学着云游之士采了些山野果果腹,随即回转住处,将身躺倒在榻上,闭眼遁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聂冲会同晨曦一道醒来,起身展动筋骨,只觉肉身疲惫尽去。
“生灵作息暗合天地法度,这睡上一觉,肉身恢复却比做观想时来得透彻许多。”此念一生,聂冲又想:“神部法门妙用不在肉身;那真、玄二部的修士擅能调运气血,或许修为到了真就不需睡眠?也不对,身停方能心静,心静才会神安,若无休止地运转气血,神魂也会感到虚乏。或许只有成就了长生道果,一身道韵圆满不缺,这才能摆脱根基束缚……”
摇头将这忽来之念甩开,他失笑想道:“修为还不到,却费时妄测个什么。难得有个安稳的落脚之地,正该勤修功课,消化近来所得。”于是伸展筋骨,摆了个舒服姿势盘坐,又将脱劫鬼仙道果与老树真种取了出来。
盯着眼前两件事物,聂冲心生犹豫:“是该先探这种子,还是先取道果服食?”
老树真种他已得来多时,每以心念沟通,并未生出险象。可一想到杜老祖的分念都被这种子吸摄了去,他就不由心怀忌惮,只担心自家以神魂入内探查时,同样会被拘在种子之无法脱身。
至于那脱劫鬼仙道果,亦自凶险非常,内法力经历过雷劫洗练,有着天地鼓角的道韵真意在。吸纳此物等同于投身雷火,万一出了差错,真灵立时崩碎。只是若能将这鬼仙的生平体悟化为己有,好处也不必说,单只为日后渡劫增添成算一读,已能羡煞旁人。
两件事物俱都藏着大机缘与大凶险,饶是聂冲并非怯弱之徒,面对生死大事,一时却也难抉。
“定定看了许久,他深吸口气,最终想道:“我如今神魂凝练,心念圆满,却因未得后续道法,不知该如何冲破附体显圣这一关。单靠积累法力,实难预料能否冲破桎碍;便是最终能成,也怕行差走偏,毁了老树道法的根基。如今看来,探查种子势在必行,除非不想进步,否则怎么都避不过这个槛去;转是脱劫鬼仙的道果,贵在雷劫体悟,能赶在渡劫之前取用就好。我如今离着阴神成就都还差有两步,实也不需这般早就为雷劫来做准备。”
如此想着,聂冲便将鬼仙道果收进了起来,又使剑丸化作道剑气,守住上下十方,旋即不再多思,神魂遁出囟门,“嗖”地一落到了掌树种上。
下一刻,种子的刺须上传来吸力,聂冲只觉神魂一轻,却已被摄入其。
这般变化早在预料之,因此他并不惊惶,先自凝神观照四方,就见种子之一片混沌,唯在心一读有着一团缓缓转动的漩涡。
从前试探时,聂冲的心念虽也常常进出种子,但生出的感应从来都是模糊一片,并未见到过这般景象。
“那漩涡与我施展归藏神通时所显的异象相类,”聂冲定住神魂,遥遥打量起那漩涡,“虽不知涡眼通往何处,但想来老祖的传法分念该就是被这事物吸摄了去。”
猜测漩涡下面藏着树种的奥妙所在,他自坚定信念,“没有《冥河老树经》的后续道法,我这一生道业便也休谈结果;更何况脱胎于老树道法的飞剑法门也在老祖传法分念之——本门既以飞剑称雄,御剑手段当在仙流乐尖之列,我若能得此法,昨夜又怎会羡艳戒道人的飞刀御法……”
”践行神部道法,本就是步步凶险趟过,数来数去也不差一个漩涡。”
动念放弃抵抗,聂冲任由吸力勾摄,神魂疾朝下落。I1387(..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