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侍立着的丫鬟婆子被这惊人的一幕吓破了胆,均啊地一声尖叫,下意识蹲下去抱住脑袋!
因为阿依距离太近,来不及躲开,一片药炉的碎片横飞过来,刚好砸在她的额头上,并重重地割了一下,黏糊糊的血流了下来!
她却傻愣愣地盯着那只还在石桌上熊熊烧的药炉,脑袋里灵光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因为那灵光闪烁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你在做什么?!”一声恍若暖泉叮咚的嗓音带着急促慌乱地响起。
一个人从后面拉过阿依的身子,紧接着青色的帕子便按在她流血不止的额头上。
阿依有一半脑子还在陷入沉思,一半脑子却渐渐回过神来,望向突然出现在面前,一袭青衫,满眼惊慌与后怕的秦泊南,儒雅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惶乱。
她愣了愣,顿了顿,扭过头去望向桌上火焰渐渐减弱下来的药炉,呆了一呆,猛然回过身,啊地一声惊叫:
“我的药炉炸开了!”
“现在不是该关心药炉的时候吧。”秦泊南凝着眉说,“你怎么总是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简直是胡闹,跟我进来!”他说着,一手按着阿依很快就把帕子染红的额头,一手拽着她的胳膊进入房间里。
阿依恋恋不舍地扭过脖子去看自己的药炉,她已经在药材上花了许多银子,现在连药炉也炸坏了,还真是祸不单行!
阿依捂着额头上的帕子满脸沮丧地坐在床沿上,秦泊南找出她的药箱打开来,从里面拿出药膏和绷带,坐在她身旁,拿下染了血的帕子,还好伤口并不长,被划了一下只有一指节长,不过却有点深。
眉头皱得更紧,秦泊南好不容易才抑制住生气,压低了声音训斥道:
“差一点就伤到眼睛了,若是伤到了眼睛可怎么办?”
“没伤到眼睛,不打紧的。”阿依很乐观地回答。
她的乐观却让秦泊南越发觉得生气和无奈:“一个姑娘家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就算没伤到眼睛,这也算是破相了,若是留下疤痕,看你怎么办!”
“不会留下疤痕的,没有那么严重。”阿依并不在意地说着,伸手就要去摸受伤的额头,却被秦泊南用手一把拍开。
“身为一个大夫却管理不好自己的身体,不称职!”
阿依扁了扁嘴,不敢再回嘴,再说下去他就该说她不适合做大夫了,就算是因为想要教训她所以才那么说,她听了也是会大受打击的。
秦泊南旋开瓷盒,将清凉透明的药膏小心轻柔地涂抹在阿依受伤的额头上,细细地抹匀直到抹热。他指尖纤细,骨节分明,带着温煦的触感,落在肌肤上,分外舒服。
秦泊南裁剪了绷带,套过来要缠在阿依的额头上,阿依连忙捂着额头嗖地向后窜了半步:
“先生,绷带就不用了!”
“不绑绷带怎么保证药膏能全部渗进去,药膏不全部渗进去涂抹上还有什么用!”
阿依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在额头上缠上一圈又一圈绷带太难看了,伤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愈合,若是一直缠着绷带她压根就没法出门。
“别动。”秦泊南淡淡地吩咐。
“……”阿依无奈,也不敢再动。
秦泊南麻利地在她的额头上缠下绷带,在脑后打了绳结。
阿依摸了摸头上的绷带,小声咕哝:
“只是一个小口子,这个样子根本没法出门。”
“反正你最近也不常出门整天呆在家里,伤没好之前你就安心养着吧。还有,我在教你炼药时就告诉过你吧,不要小看煅药炉,煅药炉是很危险的,不要随便把药材放进去,以免引起爆炸……”
“是。”阿依低垂下脑袋,耳朵也耷拉下来了,像一只犯了错认罪态度良好的小兔子。
秦泊南看着她的样子,也不好再苛责,顿了顿,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刚刚心脏差点没被她吓停过去,真是个不省心的丫头!
“先生,你怎么突然过来了?”阿依好奇地问。
“你成天在家摆弄煅药炉,我是特地来提醒你不要把煅药炉弄炸了的……”
阿依哑然,两人一时沉默无语,顿了顿,阿依挠了挠额角说:
“这下子我没法去参加逸少爷的婚礼了。”
“不去就不去吧,反正也不是在这府里举行婚礼,再说那天女方家必会来很多女客,你也不喜欢应付,正好趁这个机会呆在家里,若是想见,等他们成亲后回来时再见吧。”
阿依点了
点头,其实她并不想去的,只是觉得不去有点对不住逸少爷,一想起逸少爷又想起那一晚岳夫人的事,阿依心思微沉。
“有眉目了吗?”秦泊南问。
“什么?”阿依回过神来,微怔,反问。
“逍遥散,墨大人让你帮他炼制逍遥散了吧。”秦泊南轻描淡写地说。
“咦?先生为什么会知道?”阿依讶然地问。
“墨大人也委托了我,那逍遥散我也给了芳怜一份。”
“嗳?我还以为墨大人只找了我,原来他谁都找了……”阿依闻言扁扁嘴,心里那一点莫名的优越感突然烟消云散,小小地有些不爽快。
秦泊南望着她这样的表情,眸光微黯,顿了顿,又恢复了温煦如阳光的笑容:
“怎么样,有眉目了?”
阿依沮丧地摇了摇头:“除了知道是经过炼制的散剂且工序复杂外,没有其他发现。”
秦泊南沉默下来,不多时,叶妈妈突然过来,站在门口低声通报道:
“二爷,三爷已经来了,正在书房外等着二爷。”
二爷?
阿依的心里咯噔一声,并冰凉起来,猛然想到了秦泊南被削爵的事情,府里已经开始改变称呼了么?
“知道了。”秦泊南淡淡地应了声。
阿依的心沉凝下来,然而马上又掩藏起这些负面的心思,削爵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人还是要往前看的,眷恋过去深深地觉得不甘心只会让自己的心里不好受,也会让别人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
顿了顿,她问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的秦泊南:
“三老爷已经好久没有回府了,怎么今天这时候突然回来了?”
“哦,是我叫他回来的。”秦泊南含笑回答。
“嗳?”阿依愣住了。
“他们家的哥儿和姐儿也要成亲的成亲,出嫁的出嫁,老三现在好歹也续了官职,总是寄住在这府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兄弟一场,我给他们家在城南置办了一间宅子,也好给珠儿尽快娶亲。”
明着是置办宅子,可是这个时候,又这么突然,让阿依忽然有了一种这是要将三老爷扫地出门的感觉,仔细去观察秦泊南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和煦,仿佛真的是因为兄友弟恭。
秦泊南嘱咐了阿依一句不许再玩药炉便离开了。
阿依的药炉炸掉了,在没有新的之前自然是玩不了了,歪在床上,摸着额头上的绷带,凝眉思索着三老爷的事情,仔细去揣摩先生突然一言不发地想要赶三老爷出去自立门户的原因,然而猜测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时分,阿依趴在引枕上因为自己不好意思绑着绷带出门,只得请绿芽帮忙去端晚饭来,绿芽自然乐颠颠地去了,只有阿依不能出门了她才有事干。
捂着嘴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小赤盘在她的靠枕上也跟着很大地张了张嘴,因为嘴巴长得太大,把阿依吓得哈欠只打了一半就收回去了,就在这时,珠帘哗啦啦地响起来,阿依以为是绿芽来了,也没有回头,却听那人用恍若千年陈酿般的嗓音微讶地说:
“哟,伤得这么严重吗?!”
熟悉的声音,阿依猛然回过头去,却见身上尚穿着紫色公服的墨砚正站在摇晃的珠帘前看着她。
“墨大人?!”阿依惊诧地低呼一声,刺溜从床上爬起来,吃惊地问,“墨大人怎么过来了?”
“秦泊南打发人来告诉我说你受伤了。”墨砚淡淡回答,显然不想承秦泊南的情心里觉得不爽快,走过来坐在床沿上,“我瞧瞧有多严重。”说着就去解她头上的绷带。
小赤早在墨砚来时就有些不喜欢地瞪了他一眼,吐着信子爬到房梁上去了。
“不严重,只是一个小口子。”阿依不想让墨砚解开,不停地躲闪。
然而墨砚却不肯,以强硬的姿态三下五除二地解去阿依额头上的绷带,看到的却是一指节长的小口子:
“什么啊,我还以为有多严重,绑了这么多绷带,原来只是一个小口子!”
“因为上了药膏所以必须要绑绷带。”阿依从他手里夺回绷带,耷拉着眼皮说,心里想的却是,让你大老远跑来这一趟我才受了这么点伤真是对不起了!
“我给你绑!”墨砚自告奋勇拿过绷带给她绑在额头上。
然后经过一番努力之后,却弄得乱七八糟,缠成了一团!
阿依嘴角抽抽地夺回绷带,走到桌前坐下,对着梳妆镜自己把绷带绑好了。
就在这时,绿芽捧着食盒进来,看见墨砚愣了愣。
于是墨大人自然是要留下来吃晚饭了。r1152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