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跟着墨砚走到大床前,只见横卧在床上的年轻男子大概二十七八岁,皮肤苍白发青,双眼紧闭,嘴唇呈现深紫色,仔细看去,脸上还残留着生前因为感到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表情。
她站在床前望了一会儿,放下肩膀上背着的药箱,淡声说:
“是因为某些原因使心脏突然停止跳动,导致骤然死亡。”
“看上去的确是。”墨砚负着双手低声说,作为刑部侍郎常年与尸体打交道,对于验尸他也有些经验,“只是这心脏骤停导致猝死究竟是因为身体本身的疾病,还是因为某些外在原因刺激了他导致突然死亡,你可看得出来?”
阿依盯着床上的男子,顿了顿,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戴上,就要伸手去掀开被子。墨砚一把拦住她的手,脸色不太好看地问:
“你就不能这么看着判断?”
“我又不是火眼金睛!”阿依的嘴角狠狠一抽,觉得他这是故意为难她。
墨砚捏着她的手腕,看了她一会儿,这个时辰根本无法派人回城去请仵作来,再说仵作也未必有她这个经常与活人尸体打交道的人经验丰富,顿了一顿,他不甘不愿地松了手。
阿依无语地抽回自己的手,没有犹豫地去掀开盖在尸体身上的薄被,一具光裸的男性躯体赫然映入眼帘,紧接着眼前一暗,一双大手从后面猛然捂住她的眼睛!
阿依被吓了一跳,紧接着满头黑线,磨着牙问:
“墨大人,到底还验不验了?”
“……”墨砚沉默了片刻,又一次不甘不愿地收回手。
阿依眨巴了两下眼睛才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床上的男尸上,俯下身去,一股非常浓的酒味迎面扑来,这么大的味道想必生前饮了不少烈酒。
她皱了皱眉,又从药箱里取出一条面巾蒙住口鼻,这才继续检视下去。
这个男人十分瘦,几乎瘦成了皮包骨头,肋下的骨头清晰可见,在粗糙发干的皮肤下已经凸出来了,若不是他居住在这样的房屋里,若是他就这样赤身**地死在大街上,以这样骨瘦如柴的身材,她一定会以为这人是从哪里来的饿得快要死掉的灾民。
“这人是谁?”她蹙着眉问。
“樊郡王的小舅子,鸿胪寺主簿孙义。”
“他瘦得太不正常了,又不缺衣少食的,瘦成这样有点奇怪。既然是鸿胪寺的主簿,也算是墨大人的同僚了,墨大人可曾听说他生前患了什么很严重的病症?”
“没有。能瘦成这样,若是因为疾病的话,一定是很严重的疾病,可是之前他一直都很正常,虽然比平时消瘦萎靡了一些,但每天该出门时出门,该去衙门时去衙门,该逛窑子逛窑子,若是当真患了大病,早就告病卧床了。”
阿依点了点头,手不停地来回摩挲着孙义的上半身,仔细观察已经开始出现的斑痕。墨砚一直眸光如刺地盯着她在那里上下其手,本以为她会很快放手,没想到她摸起来竟然没个停歇,终于忍不住了,黑着脸瞪着她,咬了牙一字一顿地叱问:
“你摸够了没有?”
阿依的眉角狠狠一抽,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反问:
“墨大人,你以为我在这里摸来摸去的是因为觉得好玩吗?”
自然不可能!
墨砚表情僵硬地别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阿依拉起孙义的手,仔细去看他的指甲,每一片每一片地观察,却在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发现了几粒棕红色泛着晶亮的粉末,微怔,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用细针慢慢地挑出来放在帕子上,再次闻了闻,心思微定。
她忽然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掏出棉团,用竹镊子夹住,灵巧地撬开孙义牙关紧咬的嘴巴,将棉球伸进去,在他的口腔中刮了一圈,拿出来看,什么都没有,顿了顿,又一次将棉球伸进去,这一次更深更全面地刮了一圈,甚至直入咽喉,再次拿出来时,果然在棉球上发现了一些细小的棕红色粉末。
她眸光微闪,顿了顿,猛然想到了什么,重新抓起孙义的手掌,掌生红圈,掌布红筋,心跳滑了一拍,她连忙移步走到孙义的下半身前,在墨砚的瞠目结舌里一把抓起孙义的****!
墨砚的脸刷地黑了,咬着牙火冒三丈地怒声喝道:
“你这丫头……”
“是马上风。”阿依抓着孙义的****仔细观察了片刻,淡声道。
器官微微内缩,上面还沾着许多凝结的污浊物,并且顶端还沾染有血迹,这些血迹并非来自于与之交合的女体,而是来自于本人的器官,无论是从颜色还是****呈现的状态来看,都有在交合的最后戛然而止的迹象。
“先是大量饮酒,这个人本身还年轻,饮酒过量未必就会死亡,可他之后连续与多个女子*房,房事过度。我刚刚在楼下看,女子的数量大概有**个,这个人虽然年轻,但以他这样瘦弱的身体状况,一夜御十女就算是拼了命也不可能,他曾经服用过逍遥散,我听说逍遥散有催情的功效。”
阿依举起手里的棉团,对皱起眉的墨砚继续说:
“我没配过催情药,百仁堂不售卖这种药,先生也没教过我,我虽然曾经在几本医书上看过相关记载,也曾经问过先生,可先生说那些都是胡扯,之后再找那些书突然就找不到了。”
找不到才好,秦泊南总算做了一件正确的好事,墨砚黑着脸想。
“我虽然不会配这一类药,但药理我是知道的,通过加速心脏跳动制造大量血液,并全部集中到这个部位,因为药效快且时间持久,这个过程对于心脏造成的负担很大。
他之前本就大量饮酒,又服用了对心脏损伤很多的药物,再加上*房本身就是很激烈的行为,他又这样骨瘦如柴,这样的身体根本就支撑不住他过度的消耗,所以最激烈的时候因为心脏再也受不了沉重的负荷,突然停止不再造血导致死亡。”
墨砚抱胸,眼神闪来闪去,一张俊美的脸黑如墨炭还泛着窘迫的红晕,他一个大男人在听她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侃侃而谈时都觉得面红耳赤,偏她一脸认真严肃的专业态度,他想训斥她都不好训斥,他在查案,她在帮她查案,这是正经事,并不是在胡闹。
立在墨砚身后杵着当背景的皂衣人早就偏过头去,一个劲儿在心中默念:我没听见我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墨砚勉强赶走心中的羞臊感,干咳了两声,沉声问身后的下属:
“他最后跟的是哪个女人,去问问她当时是怎么回事。”
皂衣人应了一声,迅速下楼去,不一会儿上来回禀道:
“禀侍郎大人,那个女人说她也不知道,因为孙大人让她们喝了太多的酒,孙大人又太、太、”他看了阿依一眼,压低声音对墨砚轻声说,“太勇猛了……”紧接着才恢复正常声调继续道,“所以她做到一半就体力不支晕过去了,之后第一个女人一觉醒来尖叫起来把她吵醒,她起身时才发现孙大人已经死了。”
墨砚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阿依:“死亡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之前。”阿依说着,有些怔地看着孙义,一小包药粉就能让他一夜御十女,还把身经百战地ji子给弄晕过去了,这药到底是多强大啊!
墨砚思索了片刻,和皂衣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皂衣人又轻声回禀了一句,墨砚微怔,点点头,想了一会儿,沉声交代了几句,对还在盯着**裸男尸发怔的阿依没好气地道:
“洗手!走了!”
阿依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丢掉手套,忙忙地在墙角已经准备好的铜盆前洗了手,跟上墨砚快步下楼。
墨砚没有再在庄子里多做停留,径直向大门外走去,阿依一路小跑跟着他。
“你有东西落在飞鹤山庄吗?”他也不等待她,自顾自地向前走,问。
阿依一愣,摇摇头回答:“没有。”
“那就好,直接回帝都吧。”
“啊?”阿依呆住了,紧接着眉角狠狠地抽了抽,她到底为什么要在雁来村呆到这么晚啊,烤肉只吃了一块,惹了一肚子气不说,现在又跑来验尸还没有工钱拿,接着又要摸黑回帝都去了。
她觉得自己亏大了,因此有些恹恹的,扁着嘴巴跟着他走出庄子。
钟灿候在马车旁,在墨砚走过来时递给他一只描绘着十锦如意纹的盒子。
墨砚接过来随手递给阿依便上了马车,阿依微怔,跟着上了马车,疑惑地问:
“墨大人,这是什么?”
“打开自己看。”墨砚有些不耐烦。
阿依被噎了一下,不高兴地扁扁嘴,坐在座椅上打开锦盒,烤肉的味道迎面扑来,还带着热度,油汪汪鲜嫩多汁,酱料的滋味更是浓厚,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那是一种让人欲罢不能惬意到了极点的美味!
盒盖背后嵌了一双竹筷,她立刻抓起来抱着盒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r1152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