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上不在帝都,她觉得现在出门应该没有危险,本来想去百仁堂继续坐诊,没想到还没等到她出门已经有人先找来了,一大早阿依还在吃早饭时绿芽送进来一张帖子说是有人请她出诊,阿依打开一看,竟是燕娘递进来的帖子,请她去给小小出诊,还说是急诊。
阿依心里狐疑小小又怎么了,几口喝完碗里的粥,去换了男装,背起药箱就要出门,绿芽却拦住她:
“姑娘要去出诊吗?”
“唔。”阿依很惊奇绿芽竟然在本不用她说话的时候说话了。
“奴婢跟姑娘一起去,奴婢可以帮姑娘背药箱。”
“呃,不用了,我习惯自己背药箱,我是出诊不是去闲逛,而且你在我面前自称‘奴婢’让我觉得怪怪的。”
“姑娘是未来的护国候府三少奶奶,正三品诰命夫人,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知道姑娘是去出诊,奴婢跟去不会给姑娘添麻烦的,奴婢来这里之前伯爷特地叫奴婢过去交代了一番,其中有一条就是从此以后奴婢就是姑娘的人了,奴婢对姑娘一定要忠心且寸步不离。”
绿芽极罕见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过最令阿依惊讶的是秦泊南竟亲自交代过绿芽,她之前一直以为绿芽是寇书娴派来服侍她的。
绿芽对要跟着她这件事令她匪夷所思地执着,阿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想再耽搁下去,勉强应允。
绿芽高兴起来,上前要来拿药箱,阿依拒绝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兰院,转过影壁来到黑油大门前,才一踏出门槛就看见小小的丫鬟珍儿被火烤的兔子似的在门外转来转去,火急火燎的,眼睛通红嘴巴撇着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阿依像看见了自己亲娘似的,几步扑过来抓着阿依的胳膊哇地哭起来:
“解颐,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小小姐要死了!小小姐要死了!”
阿依心脏一沉,竟然这么严重?
她休假了许多天,复出后的第一诊竟然就是接诊这么严重的病例,让她一直松弛的心在突然紧绷之后亦微微慌乱起来,二话没说,先携着珍儿上了秀春楼的马车,命车夫赶紧往秀春楼去。
一路上珍儿哭得稀里哗啦的,好像小小马上就不行了说不定她们这么赶去了到秀春楼看到的也是小小的尸体一样,她拉着阿依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小姐起床时还好好的,可突然一下子下面就流了好多血,好多的血,又不是月信,好可怕!好可怕!解颐怎么办,要是小小姐死了可怎么办!”她说着放声大哭起来。
阿依被她哭得脑瓜仁直疼,珍儿和小小这对主仆俩最擅长的就是大哭和大叫,从珍儿的描述里她一点有用的信息都获得不到,皱皱眉,问:
“你先别哭了,我问你,到底是哪里流血了?流血之前都做过什么?小小大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下面流血了!下面!好多的血!把恭桶都染红了!小小姐当场就昏过去了!好可怕的解颐!”珍儿又一次语无伦次地哭号起来,连一直沉默寡言的绿芽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阿依哑然无语,除了一个恭桶她再也没有得到其他有用的信息:
“是如厕的时候出血的?”
珍儿用力点了点头,一直在哽咽都说不出话来了,眼睛红肿成两颗桃子,抽鼻子抽个不停,阿依也没法再问她,心想自己还不如等到了亲眼查看更准确。
马车飞驰到秀春楼的后门,阿依戴上幂蓠带绿芽下车,绿芽第一次来青楼,别说是来青楼了,除了平日里跟着太太姑娘偶尔去慈安寺上香以外她连门都没出过,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好奇,亦步亦趋地跟着阿依。
阿依也不担心她没穿男装没有幂蓠,绿芽的容貌很普通,像她这样普通的姑娘在连丫鬟小厮都是标致美人的秀春楼里是非常安全的,更何况她还是丫鬟打扮,这里的客人即使喝昏了头一般也不会自降身价去调戏丫鬟。
阿依自己这样是因为怕被人认出来,毕竟帝都里认识她和她认识的人都不少。
珍儿抽噎个没完,跟着秀春楼的*公在前面引路。
阿依跟着他们来到小小居住的绣楼,因为时间尚早,经历了一夜y靡疯狂夜生活的姐儿和客人们都还没起身,从后门进去顺着后楼梯上楼,在路过几间紧闭的房门前时,从里面传来高亢激昂的媚叫声让绿芽愣了愣,紧接着面红耳赤,毕竟她的年纪也到了通人事的时候。
再看向前面的阿依,一脸淡定,习以为常,此时正陷入沉思,似在考虑病情,不愧是百仁堂百年以来第一位能进入祖祠祭拜的女大夫,绿芽瞬间体会到了自己新主子的强大!
阿依来到小小的房间门前,隔着门板就听见里面传来小小时高时低的哭声,高的时候自然是因为想哭,低的时候是因为被燕娘训斥了,只得委委屈屈地压低了声音。看了看闻声泪如雨下的珍儿,阿依无语,这对主仆还真像。
珍儿推开门,阿依步入室内。
小小还穿着睡衣,头也没梳脸也没洗,正俯在床上抱着枕头嘤嘤地哭,燕娘黑着脸抱胸站在床头,床边莹莹、彩绣、晶晶都在。彩绣跟小小关系要好,为人又善感,见小小哭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拭泪时看见阿依进来,顿时眼睛一亮,惊喜地高呼了一声:
“依小大夫来了!”
正趴在床上哭的小小闻声,睫毛带泪地眨了眨大眼睛,紧接着霍地从床上蹦起来,掉头冲着阿依的方向猛然扑过来,一把抱住阿依的腰放声大哭道:
“解颐,怎么办啊,我突然流了好多血,好可怕!怎么办啊,我要死了!解颐,我还不想死,你一定要救救我!我好害怕!好多血,我要死了!”
她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哭声震耳欲聋,燕娘恼火地训斥:
“你闭上嘴省点力气,若是吵到外面的客人,管你有病没病,小心老娘收拾你!”
即将哭出来的气流在她话音未落之时咕嘟咽了下去,小小打了个嗝,抱着阿依咧着嘴无声地干哭起来。
阿依的手指已经搭上她的手腕,凝眉诊了片刻,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又看了看面色和眼球,顿了顿,问:
“如厕的时候出血的?”
小小泣不成声地点点头。
“出血的是前面还是后面?”
“我也不知道!早上起床时我去如厕,刚坐下,只觉得屁股一痛,低头一看,恭桶里全是血,好多血,我当时就吓晕过去了!那么多血,说不定是因为肠子被拉出来了!我的肠子说不定已经不在了!怎么办啊解颐,我的肠子拉出来回不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肠子是不可能拉出来的。”阿依觉得她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稍稍放心,闻言嘴角狠狠一抽,吩咐,“把裤子脱了俯趴到床上去,我看看。”
绿芽一听自家姑娘竟然如此自然地让人脱裤子,即使对方是个姑娘也有点尴尬,一时小脸有些发绿。
小小也有点不好意思,忸怩地脱去裤子,老老实实地俯趴在床上。
阿依从药箱里取出一只薄如蝉翼的手套戴上,坐在床沿,在众人越发羞赧的眼光中淡定地扒开小小的屁股,看了看,紧接着竟然伸出纤细的指尖,隔着手套在众人的瞠目结舌里径直伸了进去!
才伸进去就听见床上的小小一声杀猪似的惨叫,阿依却没有理会,继续进行指诊,片刻之后抽出手指时手套上已经沾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一个姑娘对另一个姑娘做这种事,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虽然众人心知她是在诊病,燕娘上前一步,面露尊敬地轻声询问:
“秦大夫,小小她得的是什么病?”
秦大夫?
阿依在听到这个崭新的称呼时心脏剧烈一震,紧接着就有了不会呼吸的感觉,一颗心因为刚刚的震动一直在颤抖颤抖,无论怎样想要去平复,余波就是不肯停止,如被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复杂滋味迅速从心口涌上舌尖。
想必她们也听说了她被秦泊南赐姓的事,因为之前她没有姓氏别人在称呼她时总要考虑许多,现在她被赋予了姓氏,果然很方便,对方这样称呼她时也很顺口,好像在替她高兴她终于有了姓氏似的,尽管她自己听起来有些别扭。
阿依也没反对被这样称呼,摘去手套扔掉,淡声回答:
“没什么大碍,只是痔疮。”
众人闻言微怔,小小愣了半天,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满眼喜色地大声问:
“什么什么?我只是生疮了吗?只是生疮吗?这么说我不用死了?”
“你屁股和屁股里面生痔疮了,就算你不知道痔疮是什么也没去摸过,平常都不会觉得疼吗,外面长了一个里面竟然长了三个,早就应该治了,拖到现在也难怪会出血。”阿依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前,桌上早已备下一张梅红单贴,“我给你开一剂熏洗的药,再给你开一副药外敷,两个交替着来。”r1152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