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诊时间通常都在刚破晓还没开始忙的时候,阿依也习惯性地起了床就坐到雅风馆外的石亭里。
三门外的夏嫂子是府里的洗衣妇,早年死了丈夫,只守着一个四岁大的遗腹子虎头过活,近些天虎头不爱吃饭,无论是打骂还是哄喂小虎头就是吃不下,让夏嫂子愁白了头,正不知怎么办,听人传说府里有大夫就托人来问,阿依答应了,她便一大早就带着还没睡醒的虎头赶来了。
阿依见虎头面色萎黄,很没精神,细细地摸了脉,又看了看舌苔,道:
“我先说症状,嫂子你看对不对,除了不爱吃饭,虎头最近是不是还睡眠不好,经常夜里啼哭或尿床,大便不畅,小便发黄,常出汗,有时还会觉得恶心?”
“对对对!”夏嫂子一听顿时两眼放光,连连点头道,“姑娘你说的全对,真是神了!”顿了顿,很担心地问,“姑娘,我家虎头这是什么病?”
“像这么大的孩子不爱吃饭很普遍,只不过虎头的症状是脾虚内热引起的,吃些健脾清热的药就没事了。你去药堂买小儿七星茶回来给他喝,那是成药,百仁堂和其他药堂都有卖。”
夏嫂子急忙道谢,想了想,似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讪笑着开口:
“姑、姑娘,除了那个什么茶,还有别的方法吗,只是不爱吃饭,其他都、都没什么要紧吧,我们家只有我带着他一个小子,我的月钱不多,他爹以前又好赌,没给我们留下什么,这个……你也知道,去药堂没个一贯钱压根出不来,这……”
阿依一愣,没想到侯府的下人竟然还有买不起药的,不过转念一想整个府里这么多下人,夏嫂子又只是个粗使媳妇,穷也没什么奇怪,想了想,说:
“倒是有个不花钱的方子,不过见效慢点。”
“慢点没关系,慢点没关系,姑娘请说!”夏嫂子喜出望外,连忙道。
“你取干燥皮厚光滑无虫蛀的皂荚刷净泥灰,切断后放在铁锅里,先用武火再用火煅烧,一直到剥开荚口时里面没有生心就可以了,之后研成细末装瓶,用的时候以铁匙的匙尖一点点,千万不能多,他年纪还小,用皂荚末加少许红糖拌匀吞服,一日两次,不难做只是麻烦了点。”
“城西边就有皂荚树,用那个行吗?”
“那个就可以,所以才说是免费的。”
夏嫂子重重点头,满面笑容地道:“我知道了,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虎头,还不快谢谢姐姐!”她压着虎头的小脑袋命令。
虎头还小压根不知道他们刚才在说什么,莫名其妙地看了着阿依,又瞧了瞧母亲,还是乖乖地道了谢。
“姑娘,那个诊费……”夏嫂子咬着嘴唇,支吾着说。
“我不收诊费的,再说我也做什么,皂荚还得你自己去摘。”
“话可不是这样,姑娘你心地真好,要不是你我还得带虎头去医馆,指不定花多少钱呢!姑娘,我虽没什么钱,但不谢谢你我真不好意思,这包红薯是我亲戚来看我时给我的,你别嫌弃,收下吧!”夏嫂子递来好大一个纸包。
“这我怎么好意思!”阿依急忙推辞。
“你不收我才不好意思,我是三门外的,之前托人问时没想到你真肯帮虎子看,我打听之前找你的都是二门内的姑娘和大娘们。姑娘,你就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夏嫂子诚恳地说。
阿依一愣,被这样地感谢着,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却是开心安慰,还带了一小点骄傲:
“我收下了,多谢嫂子。”
“是我谢谢你才对!”夏嫂子拍拍她的手。
两人又客气了好一会儿,夏嫂子才拉着虎子离开。阿依打开纸包,望着里面胖胖的红薯上还挂着泥土,心里很高兴,这种帮助人之后被感谢时的满足感她终于也体验到了,她很欢喜。
“你这是要打算在我们家开馆医病吗?”清澈低沉的男中音自身后传来,紧接着巨大的阴影自她的头顶投射下来,将她矮小的身子牢牢地笼罩住。
墨砚的突然出现把阿依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屈了屈膝:
“大人!”
“顺便把它也治治吧!”他提起手里一只还沾着血的毛球说。
阿依大骇,倒退半步定了定神,这才看清他手里提着的竟是一只左半边脸包括眼睛已经被抓烂,正在红肿流脓血的小狗:“这是怎么伤的?!”
“大概是昨晚被猫抓伤了,今早看见它时就是这副德行。”墨砚淡答。
“墨大人你太过分了,它都伤成这样了你竟然还拎着它。”阿依不悦地说,翻开药箱找出消肿止血的药,将没精打采的小狗接过来抱在怀里,细心治疗。
“是它自己笨,狗竟然会被猫抓伤。”墨砚坐在石凳上,手搁在膝盖上,手指无规律地轻叩大腿,望着她手法娴熟地为小狗包扎伤口,小心而轻柔,生怕会将它弄疼,顿了顿,哧地笑了。
“笑什么?”阿依一愣。
“没有,就是觉得你小心翼翼的样子很有趣。”他单手托腮,竖起食指轻抵在脸颊上,微笑。
“即使是狗也会疼。”阿依不太喜欢他的说法,生硬地道。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去找兽医,你是人医不是么。”墨砚漫不经心地笑说。
“人医也好兽医也好,医者医命,只要是命我都医。”阿依郑重地道。
“哦?真高尚!”墨砚眉一挑,一字一顿慢悠悠地笑说。
阿依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嗤笑:
“墨大人竟然会养这么小的狮子狗,还真颠覆了我之前对大人的认知。“
“是吗?那你之前对我的认知是什么样的?”墨砚眯起如雪山上的冰泉般澄澈寒凉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