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秦泊南捏捏她的手,问。
“这太过分了,即使是无名尸也该好好埋葬,就这样扔在这儿算什么,搞不好会闹出瘟疫来。”阿依别过脸,小声说。
“的确,这样的偷懒耍滑太过头了。”
“先生,我们真要挑两个带回去?”阿依头皮发麻地问。
“既然你想全面了解人的身体,就必须找一个完整的。”
“为什么要带铁锹?”
“有个患了肺病的人被葬在这里,我对他的病有些兴趣。”秦泊南回答,顿了顿,笑问,“你是在这里等还是跟着下去?”
阿依向下扫了一眼,吞吞口水,咬牙鼓起勇气说:“我不怕!”
秦泊南噗地笑了,倒没放开她的手,带着她顺斜坡下去。阿依不想表现得太没用,但她确实很害怕,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生怕踩到什么不该踩的。腥臭的风吹来,有种透骨的悚然。
秦泊南却闲庭信步地走在尸体间,仔细观察每具尸体的表情,并给她粗略讲解这些人的死因。
阿依用心去记,可她还是觉得这样的场景太诡异,忍不住问:
“先生,你都不会害怕吗?”
“只不过是乱葬岗,瘟疫重灾区的城镇比这里更可怕。”
阿依将他的手拽得更紧。
秦泊南找到一男一女两具完整的尸体让阿勋背起来,阿勋竟面不改色,阿依忽然觉得,深更半夜跑来做这种事的他们若用一个词来形容,绝对是“变/态”。
脚底被石头硌疼,她挪动半步却似踩到了什么,惊惶地回头,一股寒意自下而上蔓延,心脏缩紧,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她一把掐住秦泊南的胳膊!
秦泊南吃痛,回头,惊见一具男尸横躺在草丛里,竟从中间被人纵向剖开,里面的内脏全被拿走了。他皱眉,蹲下来提起灯笼查看。
阿依立在他身旁,还在发抖。
“怕什么,你每晚不都在看这种吗?”秦泊南扬眉,低头望向尸体,“这人是死后被剖开的,不是被野兽,是被人。”
“我每晚在西偏院时总觉得自己疯了,可为了攻克疑难症我都在忍耐!死后被剖开,也就是说疯了的不止我和先生!先生,这该不会是你研究完扔在这儿的吧?”她语无伦次地问。
“你在说什么,我可是很尊重他们的,每天烧香,之后也会好好埋葬,才不会做这么令人发指的事!”秦泊南不满地说,突然移动半步,拨开旁边草丛。
阿依跟随他的动作望过去,同样是一具男尸,借着烛光,她清晰地看见那曾被剖开过的尸体之后竟然又被缝合上,只不过缝的手法太差,密密麻麻的针脚就像是无数条长蜈蚣在那人的胸腹间爬!
她一阵恶心,忙移开目光向上望,却浑身一颤,恐惧感如闪电般自瞳仁窜进去直灌脚底,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个被黑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正站在远处山坡上向这里看来,那大概是个人吧,她看不太清,但猩红的月色投射在他的身上却让她有种看见了地狱勾魂使的感觉!
两股发颤,不寒而栗,灵魂似被抽走,她眼前一黑,竟昏了过去……
有幽兰的芬芳味道。
阿依头昏脑涨地坐起来,环顾四周,自己竟然正趴在西偏院的梨花榻上。秦泊南递来一杯薄荷茶,她接了,觉得很丢脸,歉意地道:
“我不该昏过去的。”
“是我不该带你去,能心平气和地进入石室已经很难为你,雁来山男人都不敢进,更何况你一个小姑娘。”
“下次不会了!”阿依双手捧杯,道。
“不必勉强自己。”秦泊南摸摸她的头,笑说。
“没有勉强,我会习惯的!”她倔强地回答。
秦泊南望着她执拗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刚要说话,阿依突然道:
“先生,我那时候在山坡上看到一个穿黑斗篷的人。”
“咦?深更半夜那种地方,除了我们这种发了疯的,谁会跑去那里。”
“我真看见了一个人,虽然看不太清,因为全身上下都是黑的,脸都没有……也许就是那个人把尸体给剖开的!”
“脸都没有,那是什么?”秦泊南哭笑不得,“回来的路上并没看见人,你眼花了吧?”
阿依一怔,被他这样说,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况且她又是昏着回来的,当时脑筋不太清楚……
摸摸嘴唇,她问出更在意的:
“先生,若同是大夫,有人在做我们做的事我不奇怪,但为什么会将尸体剖开再用线缝上?如果只是因为过意不去,之后一定会好好埋葬,绝不会让人再次暴尸荒野。”
秦泊南的面色凝重下来,若有所思。
“先生?”阿依肯定他是想到了什么,因为之前他看到那样古怪的尸体竟没有吃惊,她想知道。
秦泊南沉默了半晌,说:
“解颐,你知道人体可以自愈吧,比如皮肤破了会慢慢愈合,骨折后再接上也会一点点长好。”
阿依察觉到一丝凝重,点点头。
“那么如果人的某个内脏坏死,是不是也可以切除掉,再将周围的血管皮肤缝合,让它慢慢长好。”
阿依绷着表情无措地望着他,眼中含着不可思议,这想法算是异想天开吗,她不知道,因为既然皮肤和骨头都可以愈合,其他地方为什么不可以。重疾都是内脏生了病,如果能将病变的部位切掉……但那要先将人开膛破肚,也许内脏还没被摘除,人就先死了吧?
“先生,你试过这种方法?”她惊疑地问。
“我只在一只濒死的猫身上试过,结果却失败了。在不敢保证这方法完全正确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用人乱来。但这方法并非我想出来的,而是秦家一部祖传的医典……”他从袖袋里取出一卷书,递给她。
阿依微怔,接过来,古旧的封面上用正楷写了一行字——黄粱医经(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