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救救我姐姐!求你!”短短几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他勉力支撑住身体,将身上的女子慢慢地放在地上,生怕摔到她。先前进来的小姑娘见状,慌忙脱下自己的外衣垫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当女子仰面躺在地上时,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并恐惧地迅速向后倒退一步,大堂的正中央瞬间变得空旷起来。地上的女子面色青紫,因为窒息太久导致原本秀丽的面庞颜色恐怖,表情略显狰狞。她头发散乱,破旧的衣衫皱巴巴的,似之前病弱了许久,身体已经瘦成皮包骨。睫毛修长的双眸紧紧地闭着,发白的舌头可怕地伸在外面,天鹅般的颈项上有着一条深深的勒痕,泛着血印。
胆小的妇人开始尖叫,有的已经向外边奔逃不敢再看下去,剩下一些不怕的和想继续等待就诊的则大皱眉头,脸上均露出厌恶和少许骇然:
“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应该报官或者直接去棺材铺才对,怎么跑到百仁堂来了?!”
“就是!竟然让‘妙手医仙’济世伯救一个死人,这不是在戏弄伯爷么,哪里来的野孩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人群开始嗡嗡地窃窃私语起来。
“这两个孩子也太不晓事了,偏趁着今天义诊时来给大家添晦气,这还有这么多人等着看病呢,用一个死人来给秦大夫添麻烦,这不是在耍弄秦大夫的善心吗!”
很快,越来越多的谴责声在大堂内响亮起来,无助的兄妹俩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被孤立时的委屈、恐慌与愤怒。少年握紧拳头,泪水含在眼眶里,小姑娘却已经跪在地上捂住脸放声大哭:
“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大夫,救救我姐姐吧,他们说你是神医,你一定能救活我姐姐的,我姐姐她很可怜的,她不能死啊,大夫救救我姐姐吧!”
她哭得伤心欲绝,凄厉的声调震得人心肝俱颤。
阿依却上前一步,盯着横躺在地上或许可以被称为女尸的女子发愣,她认得她,此人正是前些日子在何员外家门前碰见的被丈夫打骂的赵家大娘子!
秦泊南已经蹲下来,扶起赵大娘子的手把脉。阿依见状就近蹲下来,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前些日子还鲜活的人突然以一具尸体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这感觉并非是单纯的恐惧。她离得这么近,丝毫感觉不到赵娘子的呼吸,更何况舌头已经伸出来了……
“什么时间发现的?”秦泊南凝眉问,从他的脸色就能看出,没有脉息。
“早上还好好的,我出去买个东西的工夫,回来姐姐就吊在房梁上了,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看住姐姐!”小姑娘抹着泪,难过又自责地道。
秦泊南眉头皱得更紧,对着紫苏手一挥,紫苏会意,立刻将大堂里的病人全部赶到大门外,关上门板。
即使大门关上,外面的人依旧没有离去,反而闹哄哄的就像身处在有热闹可看的菜市场。秦泊南无暇理会,伸手解了赵娘子的衣领,让胸前的衣服变得松宽起来,双手交握在一起,开始有节奏地按压赵娘子的前胸。阿依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不仅是她,一屋子人全看不明白,然而没人敢询问,大家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有条不紊的动作。
时间仿佛过了一年那么漫长,赵娘子却没有任何反应,秦泊南以毫针刺人中穴,得不到一点回应。眉头皱得更深,他仍不放弃地继续按压胸骨,忽然沉声吩咐阿依:
“你捏住她的鼻子,向她嘴里吹起,再放开,停一下,继续吹气,再放开停一下,如此反复,我说停你再停。”
阿依愣住了,低头望向舌头吐着面目青紫的赵娘子。她有一半是没反应过来,还有一半是因为她在紧张被要求去给一个死人吹气这件事。
“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大夫吗?!”秦泊南冷声道。
阿依闻言,浑身一颤,心脏似被重捶了一下,热血开始沸腾起来,她抬起赵娘子的下巴,在众人骇然与震惊的眼神里,毫不犹豫地给赵娘子口对口吹气!
时间在滴滴答答地流逝,很快,阿依的额头上已布满汗珠,秦泊南却一如往常地淡雅清凉。赵娘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把她的衣服脱了。”秦泊南忽然沉声吩咐。
阿依大脑空白,手却先一步解了赵娘子的衣裳。秦泊南从袖袋里取出一只绸包打开,里面是一排排银光灼灼的细针。他拈起银针,深深地吸了口气,阿依觉得一瞬间大堂里的气氛仿佛忽然热烈起来,似有什么备受期待的事即将发生。
“来了!鬼门十三针!”也不知谁小声说了句。
话音刚止,手起针落,阿依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秦泊南第一针便刺在了上星穴上,紧接着百汇穴、太阳穴、少商穴,这些全部是人体重中之重完全可以称之为“死穴”的重要穴位。素白的手,银色的针,力道各异,针针不同,一共十三个穴位,被他来来回回极富韵律性地下针,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阿依从没见过这样的刺穴手法,轻捻慢转,直刺斜插,迅快精准,明明是极困难又枯燥的一件事,被他做起来却像是人作画乐者奏琴般挥洒自如,带着诗意的优雅。
凭借着不间断地银针刺穴,十三处重穴用不同的手法被流畅地刺了一遍又一遍,这样反反复复持续了数个时辰,秦泊南的额头终于开始渗出点点汗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室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阿依紧张得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银针重刺尺泽穴,就在这时,赵娘子指尖微颤,渐渐地,前胸竟开始缓慢地伏动起来!
人群顿时似欢呼般集体长长地松了一口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