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皮一抬,急煎煎道:“你们没有听长官们说吗?美仪是被一刀刺死的,那么我们家子浚可就没嫌疑了!”
她反应之快,却也在众姊妹之上,丰仪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夸耀丈夫,反而着了道儿,倒是曦辰能与陆嘉仪针尖对麦芒,微微笑道:“真要想把人害死,难道非要自己动手不可么?”
这话提醒了众人,不要说陆家的富裕优容足可以雇凶杀人,就是陆家的主子,各人有各人的心腹仆从,支使心腹下人去做这件事,也并不是做不到的。
三小姐令仪这时出来劝道:“姐姐们且去外边坐下歇歇,喝杯茶吧,究竟美仪是为何人所害,长官们自会有公断的!”
几位小姐加上程曦辰却个个都不肯走,最后只有陆昊然走到院子里,让丫头端来大理红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宋士杰毫无办法,按理说警察在办案,他完全有权力封锁现场,把家属都赶出去,但陆家毕竟不同于别人家,人脉关系遍及浦江,他这个警务公所的警官在陆家诸位少爷小姐面前简直值不了一斤半两,唉,世道如此,他也只得随波逐流。
他本来还希望霍云帆能顶一顶陆家这帮人的,这位霍神探侦破大案无数,无论多么牛的受害者家属,在他面前都是白饶,该轰就轰,当撵则撵,当然,首先是他这个霍家五少爷在浦江天不怕地不怕,但今天霍云帆似乎对陆家人赖着不走这件事并无多大异议,难道是为了顾全陆昊然的脸面?
这里霍云帆继续勘察现场,只见陆美仪面目狰狞可怖,两只眼睛还圆溜溜地瞪着,霍云帆低声问周晓京道:“你看怎么样?”
周晓京打了个手势,在场诸人皆是一头雾水,只有霍云帆微笑了一下,果然他的晓京跟他是心有灵犀的。
陆美仪是趴卧在地下的,一只手朝前伸出,另一只手则被压在身下,周晓京忽然指着陆美仪向前伸出的手指,惊喜道:“你们看,她留下了死亡讯息!”
霍云帆点头道:“不错,的确是死亡讯息!”
宋士杰也过来细观,只见陆美仪的拇指和尾指向外伸展,其余三指却蜷向手心,一个突然遭受攻击的人,在自然状态下无论如何也摆不出这样诡异的姿势,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陆美仪是生命的最后时刻,故意让手指变成这种形状,想以此来指证犯人!
周晓京警觉地看了看陆家诸人,微微一笑,如风中摇曳的淡粉色百合,道:“死者留下死亡讯息,本身就无可争辩地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凶手是美仪小姐认识的人!”
此言一出,陆家诸人脸上均变了颜色,屋里出现了一刹那的死寂,还是程曦辰忍不住问道:“那么死亡讯息是什么意思?”
周晓京看看陆美仪的手指,沉吟道:“这个么......我们需要做进一步的分析,不能乱下结论。”
宋士杰斟酌道:“不过看这个形状,倒有点像是‘六’!”
六!陆家人纷纷开始检索周围与“六”有关的人和事,陆丰仪思索道:“这个‘六’就很奇怪了,我们家只有四个女孩儿,加上昊然,也不过才五个孩子,哪里来的第‘六’个?”
陆嘉仪道:“难道大姐忘了?小时候没分家时,咱们这一辈的女孩子也用过大排行的!”
陆丰仪想起来的,那时候她是二姑娘,嘉仪是三姑娘,那么六姑娘是......
一直站在旁边默默不语的令仪忽然惨白了脸色,一脸委屈道:“大姐二姐,我可没有害过美仪啊!”
陆令仪正是陆家大排行的六姑娘。
眼见陆家要因为这事再起风波,霍云帆笑道:“三小姐先别着急,其实这个‘六’可不是美仪小姐摆出来的,而是凶手让她摆出来的!”
陆令仪脸色黯然,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为什么?”
霍云帆指着美仪的手,笑道:“你们来看,美仪小姐的拇指和尾指的确是她自己伸出来的不假,因为手指的姿态与地下的灰尘显示的痕迹是完全一致的,但食指就不一样了,在蜷缩进去的食指之前,地上有一道明显的痕迹,足见这是凶手用外力将美仪小姐的手指蜷进去的!原因当然就是,凶手看出了美仪小姐死亡讯息的意思,从而想要改变这种讯息,但慌乱之中却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陆丰仪眼睛一亮,道:“那么就是‘三’么?”
陆嘉仪“嚯”地站在起来,冲陆丰仪嚷道:“大姐又不是侦探,你怎么知道美仪的手指一定是说的大排行的数字!这也太武断了吧!”
陆丰仪也不甘示弱,驳道:“我说是你了吗?你着什么急呀!”
令仪小姐又劝道:“二位姐姐先别吵了!”
火苗直窜的陆丰仪和陆嘉仪一齐向陆令仪开了枪:“关你什么事,要你来做好人!”
霍云帆扬声道:“大家别说啦!凶案现场按规矩是不能让闲杂人等进来的,哪怕你们是至亲的亲属也不成!请几位小姐姑爷先退出去吧!”他声音洪亮,如钟钹鼓磬,陆家诸人顿时没了声息,乖乖的退了出去。
霍云帆又向着正在往外走的陆家诸人大声道:“死亡讯息就像人一样千差万别,各不相同,所以美仪小姐留下的死亡讯息的意思是什么,现在谁也说不准,在案子侦破之前,大家都有嫌疑,所以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希望各位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要乱走!”
陆家诸人的后背俱都震了一震,想到凶手很可能就潜伏在这个家里,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霍云帆和宋士杰,带着周晓京,对陆家几位小姐姑爷进行了单独问话,然后陆家的各位主子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三个人又回到屋里,霍云帆瞧瞧四下再无闲人了,立刻对宋士杰和周晓京露出得意地笑容,说道:“你们看,真正的死亡讯息,应该在这里!”
宋士杰和周晓京一齐顺着霍云帆的手指看去,只见霍云帆蹲下去,将陆美仪压在身下的一只手拎出来,那只手紧紧地抓着杏子红鸭皮丝绒旗袍的一角,霍云帆将那一角展平开来,只见在旗袍的浅翠色内衬上,赫然用鲜血写着一个“二”字!
二!难道是大排行第二的大小姐陆丰仪?
不过说起来,陆丰仪的作案动机是最大的,她的婆家已经败落,李姑爷再能干,无奈无钱无背景,几年来在生意上总是玩不转,听说为了赚钱下南洋,前两个月甚至因为海上大风的缘故,差一点就葬身鱼腹,大小姐的儿子也差不多到了该说亲的年龄,总是这样一种家境的话,到时候就很难说到好亲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陆丰仪没有那个心思,谁知道李姑爷会不会自作主张想要寻宝,又恰巧遇到一样来寻宝的陆美仪,而在陆美仪的威逼恐吓之下,杀掉她呢?
宋士杰虽然探案的本事平平,但每次霍云帆一找到证据,他的想象力还是绝对丰富的,别说,有几次案件还真的就被他猜中了,这一次见到霍云帆从陆美仪的旗袍里衬中找到这个“二”字,他就又一次滔滔不绝地分析起陆丰仪夫妇做案的可能来。
分析完毕,还强烈要求校友兼哥们的神探霍云帆给他作个鉴定,诚恳地问道:“云帆,你觉得我分析得对不对?”
霍云帆不好下定论,只能说道:“现在还不好说。”
宋士杰一向脾气好,也不懊丧,只对周晓京笑道:“咱们再调查调查看看吧!”
周晓京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问这两位搭档道:“你们觉得这个‘二’字,真的是陆美仪所写的么?难道凶手在刺死她之后,还能容她再留下死亡讯息?”
霍云帆笑道:“这就是凶手的漏洞了!你们看,尸体前方的墙面上有一大块比较干净的墙壁,这屋子多年不住人,墙壁都已经很脏了,为什么只有那一块是干净的?因为那里曾经挂过一幅卷轴,这从墙面上留下的痕迹就可以看出来!我刚才问过陆家的仆人,在陆美仪被害之前,这幅画还是挂在墙上的!”
宋士杰挠挠头,不解道:“凶手摘这幅画儿干嘛?”
周晓京笑道:“当然是擦血擦足印呀!”
宋士杰更加疑惑,上下左右地打量这间屋子,问道:“难道这屋里再也没有棉布纸张之类的东西可用了么?卷轴擦血,可不太好用啊!”
霍云帆和周晓京相视一眼,都微笑了,霍云帆郑重了神色,说道:“因为凶手一来不愿意在屋子的其它地方再留下更多足印,以免露出马脚,最重要的是,凶手知道这间屋子里应该是没有可以用来擦拭血迹的东西!”
宋士杰恍然道:“难道说......凶手是......”宋士杰在警务公所工作,专管办理大案要案,平时也没少见到狰狞恐怖的事,但此时的他仍然露出了沉痛的神情。
周晓京点点头道:“这个凶手是陆家人,非常熟悉陆家和红叶轩的情形!”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故事的重点是不在场证明,这个故事是死亡讯息,当然,后面还有奇异的探宝故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