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问了一个可以无限展开的问题,希望霍云帆哪怕说上一堆废话,也能让她暂时驱赶一下在脑子里转悠来转悠去的恐怖镜头。
如她所愿,霍云帆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明镜派出的那几路人马,榴宝和孙妈妈那边如何,乔安琪的夜总会那边如何,追查焦元的人如何,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句话:没有新的进展。
其实没有新的进展是正常的,周晓京从明镜下班的时候,负责外围侦察的几路人也都要下班了,大家都是领工资吃饭的,谁也不会下了班还要装福尔摩斯再去追查案情的。
周晓京默默地听完,静静地说道:“邢翠红也没打过电话提供新的线索?看起来如果再没进展的话,明天会比较平静啊!”
霍云帆将长腿架在柚木大圆几上,从烟夹子里抽出一根雪茄烟,拿出火机点着了,吸了一口,袅袅的轻烟飘散在装潢华丽的卧室里,笑道:“,明天会相当地棘手!”
“比今天更棘手?”
“比今天棘手十倍!”霍云帆一本正经地说,没有一丝开玩笑地意味。
周晓京道:“为什么?”
霍云帆道:“去联系乔紫榆的人最晚明天中午就可以找到她,虽然美专学校的实习生去乡下采风不大好联络,但她们往往是三两个人结成一组,到达一个地方就会给学校打电话报平安,如果顺利的话,小章明天晚上总能带乔紫榆回来,乔紫榆没有别的亲人,只有这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她一回来,一定会第一时间会看乔安琪,本来因为乔安琪跟陈敬夫结婚的事,乔紫榆对陈敬夫就很不满,甚至影响到了她们的姐妹关系,现在乔安琪死了,想也想得出乔紫榆回来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可不是吗?周晓京叹道:“只怕又是一场大闹,乔紫榆一定会闹到福康医院去!不如咱们明天一早就通知陈敬夫,让他暂时避避风头如何?”
“能避得几时呢?这种事只要案子一天不破,乔紫榆就安静不了,以前我就接过这样一桩案子,也是妻子被人杀害,丈夫自然而然地就有了嫌疑,偏偏我们又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指证丈夫,妻子的娘家哥哥一直扬言要报复妹夫,先是自己等在妹夫下班的路上打人,后来那个丈夫没办法,请了朋友与自己结伴,娘家哥哥也找了几个人,结果差点发生群殴!”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证明妻子是被劫匪害死的,丈夫才洗清了嫌疑,不过在查出真凶之前,丈夫可是差点被大舅哥打死!”霍云帆叹道,“好在乔紫榆是个女子,想必杀伤力会小一些吧!”
周晓京撇撇嘴道:“你难道没听说过‘最毒妇人心’么?现在浦江的黑社会大行其道,只要乔紫榆下狠心,随时可以买通了人把陈敬夫做掉!听榴宝说,当初乔安琪结婚的时候,乔紫榆极力反对姐姐的婚事,甚至到了动手的地步,可见这位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
霍云帆道:“如此说来,明天我还是应该提早跟陈敬夫打声招呼,让他小心为是!”周晓京在另一边轻轻打了个哈欠,霍云帆明察秋毫地笑道,“不早了,快去睡吧,这回想必应当睡得着了吧!”
周晓京懒懒地道:“好吧,对了,给你一个忠告,睡前吸烟很不好,吸烟百害而无一利,最好慢慢戒掉!”
霍云帆在另一边轩轩眉毛,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周晓京得意地笑道:“我闻到了!”
霍云帆停顿了一秒,就笑道:“明白了,你刚才是听到了火机的声音,对吧?”周晓京笑而不语,霍云帆露出温暖地笑容,道:“我尽量吧,你知道的,烟这东西一旦吸上,就不容易戒了!”
周晓京声音锐利起来:“所以啊!既然知道不容易戒,当初为什么要学出这样的坏毛病来!”
霍云帆喃喃道:“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抽上烟的吗?”
周晓京心里一动,毅然决然地斩断他:“不想!”
霍云帆满腔的柔情无处安放,如囹圄中的困兽莫名地恼火,他阴沉沉道:“好,我也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周围的人没有敢管我抽烟的,除非是我最爱的女人要我戒,我才会戒得掉!”
周晓京故意冰冷了口气,“我看你也该休息了,满嘴的梦话!”
“是啊!”霍云帆舒展了一下身子,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道,“从拿起电话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做梦,如烟似雾地......飘渺不定......真的像是一个梦,一个美梦,宝贝儿,听到你的声音真幸福!”
“霍云帆,你——”
“别生气,亲爱的,我只不过在说梦话,去休息吧,什么也不用害怕,我会一整夜都想着你的......”
周晓京换下睡衣,重新盖上粉霞色的丝棉绣缎被子,我会一整夜都想着你的,周晓京摸了摸心窝,还真是暖和,这一回她一秒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周晓京精神饱满地到明镜上班,才跨进门,就发现屋里的气氛不大对劲,一层大厅的职员个个埋头,不管手上有没有事做,人人是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样子,连最爱说话的庄杰晖也默默地坐在自己座位上,明明翻动着卷宗的手百无聊赖,可就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晓京打量了一圈,在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迟到之后,悄悄地向沈四喜蹭过去:“怎么了,好像有什么事情?”
沈四喜可怜巴巴地望了周晓京一眼,轻轻说了句:“乔紫榆失踪了!”
周晓京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打击比刚才看到满屋子鸦雀无声的情景更让她震撼,乔安琪刚死,乔紫榆就失踪了,这个时间点来得也太巧了吧!
如果说乔安琪在浦江行走江湖多年,可能会因为财产或感情与人产生若干纠葛的话,那么乔紫榆一个社会关系简单,经历也不复杂的美专学生,又会得罪到谁呢?
周晓京想起昨晚与霍云帆在电话里闲聊时说起的话,虽然她努力告诫自己,不可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怀疑一个人,但思想的奔马还是止不住地脱缰向前冲,一直冲到陈敬夫那里。
好心的沈四喜用才消过毒的杯子冲了一杯咖啡,递给周晓京道:“你......你呆会上去,说话可千万小心些!”
周晓京这才想起来,她的办公地点就在霍云帆的办公室里,周晓京和沈四喜的对话惊动了那些埋头做勤奋工作状的同事,大家都微微抬起头来,用极度同情的目光望着周晓京,如果说昨天还有人对周晓京一进事务所就受到霍先生重用而心有不平的话,那么今天所有的感情就都转化为庆幸了,伴君如伴虎啊,幸亏我们是在一楼大厅办公!
周晓京问道:“霍先生发脾气了?”
金樱藤抬起美丽绝伦的一张脸,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没有,这种事并不在我们的可控范围内,也不是职员办事不利!但乔紫榆失踪,必然会使这个案子更加地扑朔迷离,增加破案的难度,霍先生心情不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呆会上去谨慎些就是了!”
周晓京发现,要论心理素质,整个明镜非金樱藤莫属,顶头上司心情不好,连潘先生都满脸严肃,只有金樱藤浑若无事,神色如常。
周晓京上了楼,推开霍云帆办公室的门,轻轻放下麻布镶花的手袋,见霍云帆仍然一言不发地抱着胳膊坐在办公台的后面,脸色铁青,他习惯性地去摸上衣口袋里的烟夹子,刚摸出一半,忽然动作一滞,又把烟夹子塞了回去。
周晓京默默地给他泡了一杯绿茶,端到桌上时,看到霍云帆当作早餐的三明治外卖还一口没动,转身把绿茶拿掉,重回楼下,让沈四喜拿了一杯热牛奶上来。
等到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时,周晓京微笑道:“具体情况怎么样?”
霍云帆往桌上看了一眼,周晓京即刻会意,拿起桌上的一份传真,浏览一遍,大抵明白了经过。
原来小章去找在美专读书的乔紫榆,办事效率也算真高,火车四点多到了站,他立刻就去乔安琪的老家走了一趟,乔安琪所居的村子本就是个小村,这几年兵荒马乱,陆续的外迁,村子几乎没有人了,更是打听不出什么信息来。小章只能再与美专的人联系,去乔紫榆的学校去找她了解情况,甫临学校,值班的校工就带着他直奔乔紫榆采风的地方去了。
因为害怕乔紫榆听说了乔安琪的事受刺激,所以乔安琪的死讯之前始终都没有透露给乔紫榆,小章联系美专的时候,也只说乔紫榆的姐姐生了急病住院,浦江市离乔安琪的老家几百里,通讯不便,所以尽管乔安琪的死在浦江闹的沸沸扬扬,乔安琪的老家包括乔紫榆就读的美专却是半点消息也不知。
乔紫榆采风的地方在毗邻城郊的乡下,那个校工是本地人,路熟,与小章坐上学校里的车不出半个钟头就到了,到了乡下的小旅馆,正好碰上与乔紫榆一组采风的一位男同学,叫杨玉良的,杨玉良却也正在急急火火地与学校联系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