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铎本来对这些声色犬马的东西并不喜欢,他从小受到严格的教育,对于他来说,玩骰子行酒令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幼稚的可笑。但是面对云越挑衅的目光,他也忍不住升起一股斗气来。
“来就来。”李铎冷笑道,“你没听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吗?”
“说的是。”云越叫人拿来骰盅,轻笑道,“如今士别三年,咱们看看谁胜谁负?”
“废话少说。”李铎吩咐身后的丫鬟,“倒酒。”
云越笑眯眯的看了李钰一眼,李钰没理他,正在跟韩岳说别的事情。于是他摇起骰盅,笑着问李铎:“你要大还是小?”
“这个得是你摇了之后再定吧?”李铎懒懒的往后依靠,轻笑着问。
“好。”云越看着李铎那猫儿一样的慵懒,心里忽然觉得没底儿——都说这小子失忆之后跟以前不一样了,看来是真的呢。
于是,接下来云越摇骰子,李铎猜。
李铎也不注意骰子在骰盅里转动的声音,也不看云越的手,只是专注的看着云越的脸,确切的说是看着他的眼睛。
云越的手落下去,笑眯眯的问他是大是小时,李铎淡然一笑,总能猜对。
第一次是这样云越觉得对方运气好,第二次还是这样云越心里想着这事巧合。但当第四次第五次被猜中云越连着喝了五杯酒之后,云越这庄家直接坐不下去了,他干脆把蛊骰一推,说道:“你来,我猜。”
“我不会。”李铎兴致缺缺的说道。
“不可能!你不会,你能猜这么准?”云越急了。
李铎轻笑道:“你也说了,我是猜的。既然是猜的,那就是不会了。”
“你这……你这也太不诚实了。”云越不悦的扁了扁嘴巴,转头看李钰。
“不过是玩儿嘛,玩不起就不玩了。”李铎好笑的说道,“怎么,输了还要找家长啊?”
“姐姐!”云越朝着李钰叫,“大皇子欺负人。”
“啧!”李钰虽然在跟别人说话,但也一直在关注着两个小崽子斗法,见云越被李铎欺负了,便转身笑着安抚道,“不是他欺负你,他真的是猜的。你呀,就是有心显摆,摇了什么结果都写在脸上,人家一看就看出来了。”
“不可能!”云越皱眉道。
李钰笑道:“你若不信,下一次胡乱摇骰盅,若你自己也不知道里面是大是小,铎儿恐怕也不知道了。”
云越迟疑的看了一眼李铎,又拿起骰盅直接按在案几上胡乱摇了几下,朝着李铎扬了扬下巴,轻笑道:“再猜?”
“你靠着别人的指点,就算是赢了也不光彩。”李铎轻笑道。
云越也笑:“这次不管输赢如何都算我输,我只是想试试姐姐说的对不对。”
李铎笑道:“这回我确实不知道。就随便猜一个吧,是小。”
云越急忙拿起骰盅,里面三只骰子,分别是四,五,六。
“哈哈!姐姐真是神了!”云越笑着对李钰说道。
李钰笑着看向李铎,李铎也只是傲娇的靠在那里不说话。
花满楼说道,“这赌大小没意思,我们不如玩点别的。”
“不来那些邹邹的。我们猜拳。”韩岳笑道。
“猜拳,猜拳。”李钰也卷了卷袖子加入其中,“大家一起来,今晚不用进宫了,醉了就睡在这里。”
猜拳虽然简单,倒是个能调节气氛的法子,连李铎这个傲娇少年也被带了进去,被带着喝了不少酒。
云启是酒量最差的,其中逃不过喝了两杯就醉了,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韩岳花满楼等练武之人都是海量,犹自在那边玩的热闹。李铎本尊原本也不善饮酒,前阵子又病过,身体更加虚弱。所以不过三五杯酒就带了醉意。
云越见状拉了李铎的手悄声说道:“你头晕不?我的头都晕了,我要找个地方去躺一会儿。”
李铎因为云越一开始的挑衅而瞧不上这家伙,但经过刚才一番猜拳玩闹也看出这小子也是个人才,又因为年纪相仿,倒是更亲近了几分,于是皱眉道:“我也有些醉了,不如跟你同去。”
“这里你比我熟。走。”云越拉了李铎二人离席出去。
李钰看他们俩出去也不在意,只吩咐旁边的丫鬟:“去弄醒酒汤来,这些人等会儿都得醉了。”
因为有云启在,大家倒也没有玩的太过分,大家小醉之后便各自寻地方休息了,李钰派人进宫回明皇上说李铎喜欢素园想要在这里住几日,自己留下来陪他。
皇上也没说什么,只把李铎的奶娘以及近身服侍的几个宫女太监都打发来服侍李铎。
李铎的奶娘是殷皇后的旧人,跟着殷皇后嫁过来之后许给了李闯身边的吴管事,后正好跟殷氏先后生子,便做了李铎的奶娘。
这吴嬷嬷为人老实本分,且一直用心服侍李铎饮食起居,视若亲生,皇上对她很放心。
“哎呦,这素园收拾的可真是雅致的紧。”吴嬷嬷进了园门,忍不住左看右看,见园中篱珞疏疏,屋宇小巧错落,却不紧凑,偶有一支梅花从墙角里探出,邮箱暗涌,明艳不俗。于是笑着对为她引路的银凤卫说道:“怪不得大殿下喜欢这里,说句罪过的话,老奴也觉得这里比宫里舒适多了,更适合殿下读书呢。”
引路的银凤卫白凤笑道:“嬷嬷说的是。”
吴嬷嬷进了李铎休息的屋子,看见床上两个少年一个东倒一个西歪,各自蒙头睡得正香,于是诧异的问:“这是谁呀,怎么跟咱们大殿下睡在一处?”
白凤低声说道:“这是靖安王爷,王爷跟大殿下一起说话儿,后来就睡着了。嬷嬷不要惊动了王爷。”
“哎呦喂,我当时谁呢,原来是王爷。老奴知道了,知道了。”吴嬷嬷忙福身应道。
吴嬷嬷也是殷皇后身边的人,她自然知道靖安王就是前朝末代皇帝,这个靖安王是殷皇后心里的一根刺,殷皇后心里最记恨的不是李钰独掌大权,而是李钰独掌大权的时候那么护着一个前朝小皇帝……只是如今殷皇后已经死了,她身为一个奴才如今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哪里敢招惹李钰看重的人?
只是,这靖安王爷怎么能跟大殿下这么亲厚了?一起说话聊天以至于还睡在一张床上?吴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她猜不透想不透,只是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大皇子殿下了。
旁边小院里,李钰靠在榻上问宝凤:“听说父皇派了人来专门照顾铎儿?”
“回公主,是大皇子殿下的乳娘,还有两个近身服侍的宫女和太监。”
“安排好了吗?”李钰问。
“已经带去了大皇子殿下的房间。”
“用心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李钰低声吩咐道。
“属下明白。”
……
宝凤退出去之后,韩岳轻声叹道:“陛下终究还是不放心你的。”
李钰无所谓的轻笑道:“不放心也是正常。毕竟发生了那些事情,他若是还对我十分放心的话,我该怀疑他不是铎儿的亲爹了。”
“大皇子殿下的行径也的确古怪。”韩岳皱眉道,“跟变了个人似的。”
“没事儿,你放心。”李钰给了韩岳一个安慰的微笑,“倒是你,今天是大年初一,你不回去陪陪姐姐,还赖在我这里做什么?”
韩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头道:“嗯,这就回去了。”
云启轻叹道:“有人已经抱得美人归了,有人却在这里望美人而兴叹。世事无常啊!”
韩岳揶揄的看了李钰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真是受不了某人这副样子。
“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李钰摆了摆手,说道:“虽然说大年初一不适合谈公事,但这通州码头已经扩修了将近三年,前些日子听杨时昀说已经竣工,要选个日子举行个开通典礼,这事儿你们都知道吧?”
“怎么,你想去?”韩岳问道。
李钰点了点头,说道:“过了年,天气渐暖,这帝都城里无趣的很,出去走走也不错。”
“那行,我去安排。天色不早了,我走了。”韩岳说着,站起身来看向云启,轻笑问,“王爷不走吗?”
“我不走,云集园里冷冷清清哪有半点过年的样子?我今儿就住在这里了。”云启大大方方的说。
韩岳摇了摇头,无奈的看了李钰一眼,转身走了。
……
自从大年初一这天气,李铎还真的从素园里住下来了。
他说,喜欢素园的清净,可以安心读书。
皇上听了这话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叮嘱了一句:既然如此,就在素园安心读书,每日叫陆太傅等几个太傅轮流去素园的书房当值。
对于有没有太傅当值,李铎并不在意。反正他读的那些书也不需要太傅们指点。什么孔孟之道,子集经史,他一概不感兴趣,他每日钻研的都是燕北邙生前收藏的那些千奇百怪的杂书,偶尔也出去,就是去靖安王府找云越不知商量些什么。
别人对李铎的行径不知所以,但李钰却很明白,他每天想的就是如何寻找机会再回他原来的那个世界。至于去找云越,恐怕也是看中了靖安王府里那些算学藏书。所以,对李铎的行径李钰是不闻不问听之任之的态度。
冬去春来,桃李繁花次第开放。
在这个春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李铎被立为太子;比如,通州港开通正式使用;比如,宁侯上的第一本奏疏便是要替他的儿子求娶大周公主。大周天承四年开春短短的两个月,真可谓是精彩纷呈。
素园,李钰院子里的湘妃竹抽出新的枝叶,清新的绿色映着阳光,在地上留下斑驳的翠影,春风一吹,枝叶婆娑,龙吟细细。
厚重的冬装褪去,换上俏丽的秋香色修蝴蝶兰花贡缎骑装,李钰看着镜子里更加窈窕妩媚的自己,微微的笑。
“公主,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起程了。”宝凤在门口回道。
“铎儿呢?也准备好了吗?”
“太子殿下已经在前厅等着公主了。”宝凤笑道。
“好,走吧。”李钰伸手拿过马鞭,含笑出门。
素园门外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今天李钰要带着李铎去西校场练枪。
经过两个多月的折腾,立太子,参加通州港开通典礼等一系列事情下来,李铎基本已经放弃了刻苦钻研的心思,开始慢慢地接受老天爷给他安排的新的生活。
李钰虽然有时候也会想一想之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弟弟李铎,但春恨秋悲不是她的性格,自从燕太傅死后,已经没有什么人会让她流泪了。又或者,之前那个柔弱的弟弟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也说不定呢。
有那么一句话不是说:既来之,则安之么。
“你穿这身衣裳挺好看。”李铎看着李钰拎着马鞭从里面走出来,上下左右打量一番,说道。
李钰凑近了微微一笑,伸手揽过他的肩膀,低声说道:“你能不能像点孩子?”
“我本来就不是孩子。”李铎快走两步挣开李钰的手。
李钰默默地叹了口气,心想老娘不跟中二期综合症的孩子计较。
姐弟两个出门先后上了马车,并没有直接去西校场而是拐了个弯儿去了云集园。
李铎一看见云集园的门口便皱眉道:“虽然说找个漂亮的男人应该看紧一点,但你这也太过了吧?三天两头腻在一起你也不嫌烦?小心抓的太紧了反而跑了。”
“你还挺懂。”李钰斜了李铎一记白眼,“不喜欢看人家腻歪就别蹭车,身为太子殿下,你不是有自己的马车吗?”
“我这叫节省人力物力,环保生活,懂吗?”
“木板车本身就很环保,谢谢。”
……
云启上车看见这姐弟俩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怎么,又吵架了?你们两个整天吵还整天在一起,真是奇怪的很。”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是我姐姐,照顾我是应该的。”李铎不高兴的扭头看着云启,“倒是西南王你——说是跟我姐姐订婚了,可一没有赐婚的圣旨,二没有三媒六证,你们俩这算是定的哪门子婚啊?”
云启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太子殿下这是有火儿没出发就冲着我来了?”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李铎靠在车壁上叹了口气,“你与其整天跟我姐姐腻在一起,倒不如想想该如何讨好一下父皇,让他早日允了你们的婚事。”
云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李钰说着,倒了一杯茶递给云启。
李铎看了看李钰脸上的烦躁,淡然道:“西南王孤傲清高,自然不屑于去做哪些谄媚之事。”
“铎儿?”李钰蹙眉瞪着李铎。
“好了,我不说了。”李铎忙抬了抬手,“本来想帮帮你们的,既然你们不爱听,那我就闭嘴。”
云启这个人素来不善甜言蜜语,李铎说的也不错,他更不会对皇上谗言媚语。而皇上则因为殷皇后的死而从心里怪李钰,在他看来,刺杀燕北邙的凶手全部落网,多皇后一个不多,少皇后一个不少,留着她一条性命,或幽居冷宫,或责令其出家为尼,不管怎么说留着她一条命也算是夫妻一场。可是李钰却精心设计了那一出戏,不管是不是她亲手开枪,皇后都是在她的设计之中葬送了性命,这件事情是李钰这个做女儿的不对,她把燕北邙的仇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甚至超过了他们父女的情分。所以皇上心里很别扭,有意识的把李钰和云启的婚事压了下去。
而李钰心里也很不高兴,明明当初皇上自己亲口说了,只要查出真凶不管是谁都会严惩不贷为太傅报仇,可为什么事情一落到皇后的身上就不行了呢?
师傅可以为了母亲孤独一辈子以至于惨死,可他却舍不得皇后的性命——二者相比,师傅的死就更加让她觉得锥心刺骨,也就更坚定了她一定要杀皇后的心。就算她知道有很多种办法让一个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可依然不想放皇后一条生路——师傅死了,害他的人谁也不能活!
他们父女两个因为这件事情各自钻进了牛角尖。而表现出来便是皇上闭口不提李钰的婚事,李钰也基本不再进宫见她父皇。
皇上和大公主陷入冷战之中足足有三个多月了!周围的人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谁也不敢多说。如今李铎一语点破,让云启进宫找皇上说些和软的话来缓解这个矛盾,云启倒没觉得怎样,李钰就先不高兴了。
凭什么?!就因为他是当爹的吗?当爹就可以一手遮天,说怎样就怎样?有本事你一辈子别答应我的婚事!李钰恨恨的想。
云启看着李钰的愤然之色,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捻了捻,以示安慰。
半晌不说话的李钰忽然说道:“你回渝阳去吧。”
“什么?”云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回渝阳去。”李钰重复道。
不过是片刻的晃神,云启立刻明白了李钰的话。他云启在帝都城什么都不是,一旦回到了渝阳就是一方霸主,整个西南甚至江南都在他的控制之中,皇上不得不忌惮。
“这样不好吧?”云启心想,好不容易从对峙之中走出来,却兜兜转转再转回去,这一年多的付出是为了什么?
李钰不说话,云启的心思她也明白。但是让云启为了婚事去跟低声下气的求,她不能接受。
师傅已经死了,若是云启再受刁难和屈辱,她想想就受不了。
事到如今,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侃侃而谈的那些天下大计那些民族大义都是扯淡,如果自己爱的人都要死去,都要受尽委屈,那她还要这天下苍生做什么?
“要不要帮忙?”李铎看着对面倔强纠结的两个人,忍不住问。
李钰看了一眼李铎,满不在乎的问:“你要怎么帮?”她根本就不指望这家伙能真的帮自己。
李铎坏坏的笑了笑,说道:“我去求父皇啊。我就说,姐姐的婚事再不定下来,她就要跟人私奔了。到时候皇家的脸面丢尽,大家都不好收场了。”
云启立刻皱眉,想要说什么却被李钰止住。
“好啊。说说你的条件?”李钰轻笑道。
“条件么,暂时没有,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再说。”李铎玩世不恭的笑着,看向云启的眼神还带着那么几分挑衅。
“行,不管这事儿你能不能办成,我都欠你一个人情。将来你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会满足你。”李钰点头道。
“我能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姐姐放心就是了,不管怎么说,咱们才是‘血脉相连’的姐弟。”李铎专门把‘血脉相连’四个字加重了语气,嘴角的微笑也似乎别有深意。
李钰反而放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好兄弟,姐姐先谢过你了。”
云启有些猜不透他们姐弟两个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没有多问。
马车出城之后加快了速度,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西校场。
下车后李钰带着二人直接去靶场,这是李铎第一次来靶场。前阵子只顾着研究那些奇门玄术了,没顾得上了解大周国情,昨天一听说李钰最近都回去校场练枪,他偶然问了一句:练什么枪。李钰回答:狙击枪。
李铎的眼睛立刻亮了:这破地方居然有狙?!
所以作为一个军人世家从五岁起就开始玩儿枪的孩子,他必须得去看看,一定要试试,决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然而当李铎看到掌管军械的校尉把各种长短枪放到他面前时,又失望的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云启淡淡扫了一眼——圆桌上铺着一块大布,步枪零件一字排开,李铎正在认真检查,旁边的校尉呆呆的站着,垂头丧气,蒙了一脸的灰败。
李钰朝着云启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不一会儿,李铎拿起一枚小零件递到校尉的鼻子底下:“你看这里……”
“殿下赎罪,属下再给您换。”校尉拱手说道,又不满的看了李钰一眼——大皇子如此吹毛求疵也太难伺候了吧?
“第四支了!”李钰竖起四指。
“制造的不怎么精良是技术问题,但保养得太差了就是态度问题。”李铎忿然道。
不一会儿校尉拎了一个大盒子来放在桌上:“太子殿下,这是全新的,刚送来的,您瞧瞧,封条还没拆呢!”
李铎一声不吭地把枪接到过来,双手错分,就像是变魔术一样,长枪碎成一堆零件。
李钰看得乐不可支,笑得神神叨叨,一手揽上李铎的肩:“你真是够了,别太吹毛求疵啊!”这里可没有那些高科技的冶炼和精工制造。
“啊?”李铎茫然,转头看到军械库校尉一张四方脸涨得红里透紫,额头两颗痘子几乎飚出血来。
“这个不错。”李铎终于露出一丝笑,视线不必回落,两只手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把枪拼到一起。
云启简直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这小家伙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李钰拍拍李铎的肩膀,示意他看看周围几个找不到魂儿的校尉。李铎恍然回神,才想起自己只顾着高兴了,忘了身在何处。于是把手里的长枪端起来朝着外边瞄了瞄,笑道:“去试试?”
“走。”李钰也拎起一把长枪,姐弟两个勾肩搭背的往靶场走去。
“怎么太子殿下对枪械竟然这么熟悉?!”军械库的校尉看着李铎的背影,忍不住感慨。
云启微微眯起了眼睛,心想这个李铎自从失忆之后的确跟以前大不一样,不管是行事做派还是言谈举止,这完全就是另一个人啊。
难道这是李钰后来引导的结果?这也太快了些吧?就刚刚他拆枪装枪的那一手动作,不下苦功夫是练不出来的吧?而今天应该是他第一次来校场!
“王爷,王爷?”长策上前去轻声提醒云启,“您要不要去看太子殿下射击?”
云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头道:“走。”
靶场上,李铎掂量着手里的子弹,脸上的嫌弃之色真是怎么也掩不住。
这古代作坊里生产的东西简直就是狗屎——用手一惦就发现重量有偏差,而且机油质量低劣,开火时焰气呛人。
“行了你,我知道这些你可能看不上,但条件有限嘛。你若果有办法弄到更好的,我乐意拿出钱来支持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铎皱着眉头把子弹压上膛,端枪,测风速,瞄准,开枪。流利的动作一气呵成。
如果说李钰练的枪法叫人佩服惊叹,那么李铎的枪法便是令人惊艳的存在,简直望尘莫及拍马难追。李钰唯有长叹一声:“人家说术业有专攻。如今我算是信了。”
“这不是我的专业强项。”李铎连着打了十二颗子弹之后,手指轻轻地拂过发烫的枪管,淡淡的笑道。
李钰凑过去笑问:“什么是你的专业强项?”
“我的专业强项就是没有单一的强项。各科各种,都不在话下。”李铎把手里的长枪放下,又拿过李钰手上那把特制的短枪来拨拉了一下,眉目之间闪过一丝锋利之色。
“哈!”李钰抱着双臂仰天笑着,“你这口气可真够大的。”
李铎纤细苍白的手指抹过短枪上的每一个零件,低声叹道:“既然你能有能制造枪械的工匠,那么想来改进技术也没什么难的了。”
“你能?”李钰的眼睛里闪着精彩的亮光。
李铎漫不经心的笑道:“这有什么?不过你要带我去看看你的兵工厂。我要看到原材料,才能确定能更精致到什么程度。”
李钰立刻点头答应:“好。我明天就带你去看。”
“我很好奇,你真的打算要在这里玩而下去?”
李钰无奈的笑道:“不好意思,我已经玩儿了十多年了。不想玩也得玩,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游戏,我必须得打通关。否则可丢不起这个人。”
李铎听完这话,苦笑着摇摇头,把手里的短枪丢到李钰的怀里,落寞的叹了口气:“好吧。也只能这样想了。”
“你们两个再打什么机锋?叫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云启从旁边插嘴。
李钰忙回头笑道:“没什么,铎儿这段时间研究师傅留下来的那些杂书颇有心得。”
云启自然知道这是李钰的敷衍之言,但也没心思深究,因为李铎全身上下透着的古怪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所以也只点头笑道:“太傅博学多识,想必藏书更丰富多彩。太子殿下能深入研究的确事好事儿。”
“西南王也喜欢射击?”
“不是喜欢,是迫不得已。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总要掌握一项防身之术。”云启淡笑道。
李铎轻笑道:“王爷身边高手环侍,哪里还用的找自己出手?”
云启轻轻摇头:“高手环侍也不能万无一失。关键时刻还要自己能够保护自己才行。”
“这话说的也是。”李铎笑了笑,对李钰说道,“我想去骑马,姐姐是陪我还是陪姐夫?”
李钰微笑道:“我跟王爷说几句话,你先去,我等会儿去找你。”
“好,那我先去了。”李铎朝着云启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李钰忙叫羽林卫跟上,又叮嘱一定要挑一匹温顺的马给太子。
云启看着李铎远去的背影朝着长策摆摆手示意他们都散开,方低声说道:“你确定他还是之前的那个李铎吗?我总觉得他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李钰轻笑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没跟我算杀母之仇。”
“你的意思是他以后永远都不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这我可不敢保证。”李钰摇头,这完全要看老天的心情,谁也不敢说一定怎样。
云启叹了口气,握住李钰的手,说道:“我真的很想带着你离开这里,我们去渝阳也好,去东陵也行,过自己的安稳日子不好吗?何必非要跟这些事情搅在一起?”
李钰看着他,那么英俊,润泽的深眸像浸了水的黑宝石,鼻梁高挺,唇线优美……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就足以让人沉醉。
“怎么了?”云启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继而拂过她的眉尖,手指按在她的双眼皮上迫使她闭上了眼睛,李钰眼神里的情绪太复杂,让他隐隐的不安。
李钰上前一步靠近云启的怀里,低声说道:“还记得那次我中毒,你一路护送我回京的时候,我问你的那句话吗?”
“记得。你说,江山和你,我如何选择。”云启伸出手,把她搂进怀里。
李钰枕着他的肩膀,低声叹道:“是啊,我一直都以为你会选江山。最不济,你也会想两者兼得。所以,那个时候其实我心里是别扭的,觉得如果你不是真的爱我,至少爱的不够纯粹,不能为了我可以放弃一切。”
“那只是以前的心境了。”云启低声叹道,“经过了这么多事,我现在只想跟你一起离开这是非漩涡,去过属于我们的平静日子。”
李钰微微抬起头看着云启的眼睛,当时明媚的春光映进他墨色的眸子深处便像是掠过花海的烟云,明媚灿烂,婉转繁丽,春色无边。
“是啊,你如今可以为了我放弃一切,而我却做不到。”李钰低声叹息,“说起来还是我不够爱你。我没办法放开眼前的一切毫无顾忌的跟你走,我牵挂的太多……说起来,是我在江山和美人之间摇摆不定,是我对不起你。”
“没关系。”云启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发辫,“没关系的,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我想要得到等同的回报,爱情不是交易,付出多少,收回多少,都由不得自己。更何况——你也爱我,我并不亏。”
“谢谢。”李钰伸手抱住云启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
“我说过跟我永远不要说这两个字。至于你说的那些眼前的一切,江山美人什么的——我想说,其实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我喜欢你运筹帷幄的神情,喜欢你指点江山的豪气,喜欢你肆意飞扬的笑容。你不必为了我放弃什么,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便足够了。”云启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低声笑道,“你是大周朝的公主,是天下苍生的功臣。却只是我一个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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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放寒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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