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谁偷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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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钰想去找云启,告诉他自己要回城,可一想,那样的话他恐怕就知道自己察觉了他派人偷百草鼎的事情了。那样就不好玩了。

    而且,李钰一直觉得云少棠今天说话总是有挑拨自己跟苏听泉的嫌疑,开始还不能太确定,这会儿才算是明白了。

    好吧,既然你们两个混蛋玩儿阴的,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李钰坏笑一声,计上心来,转身从窗帘里钻出来跑到外边,回头看了一眼船舱,忽然转身跳进了湖里。

    “哗”的一声水响,把旁边的护卫给吓了一跳:“什么声音?”

    “有人落水了!”

    “啊!有人落水了!快——”

    护卫们呼啦啦朝这边汇聚过来。

    二层船舱里的众人听见动静也都纷纷挤到了窗口。

    “发生什么事情了?”云少棠不悦的问。

    “回王爷,有人落水了!”

    “谁掉下去了?赶紧的救人!”

    “是。”两个通水性的护卫应声跳下船,循着刚才的水花潜下去找人。

    云启看看左右,发现所有的人都在,于是皱眉问:“李钰呢?”

    “没看见,不是在楼上么?”云少棠漫不经心的说道。

    “西月!去楼上看看!”云启低声喝道。

    西月忙要转身去找,莲雾刚好下来,不等西月说话便奇怪的问:“有人掉水里去了?”

    “莲雾,公主呢?”

    “公主睡醒了,说下来透透风。”莲雾说完,神色一变,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我们没看见公主。”西月的脸色立刻变了,“啊——莫不是公主殿下掉到湖里了吧?!”

    “公主殿下掉进湖里了?!”旁边一个小丫鬟听见了西月的话忍不住惊呼一声。

    众人立刻像是炸开了锅,苏听泉还以为听错了,转头问旁边的江玿:“什么?公主掉湖里了?!”

    “这可麻烦了!”江玿点了点头,无奈的叹道。

    “哎呀,好好地她怎么会掉水里?”苏阔有点幸灾乐祸。

    “快救人啊!”沈著朝着护卫怒吼。

    有护卫听说是公主殿下落水了,不敢怠慢一纵身扎进了水里。

    一时间船舷上乱作了一团。

    云启反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云少棠看他的样子,奇怪的问:“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她就是水里的鱼,掉下去不会有事的。”云启淡然一笑,转头看见一个护卫后,目光一凛,低声对云少棠说道:“恐怕我们的事情败露了。”

    “什么?”云少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认出那个护卫是之前自己安排去掬宝轩弄百草鼎的那个,于是眉头一皱转身进了船舱。

    船舷上的众人还都在关心水里的李钰,船舱里的云少棠气的把一把椅子踹翻,并低声骂道:“饭桶!没用的东西!那个‘鹰勾手’不是很厉害吗?说没有他弄不到手的东西?怎么这次失手了?!”

    “属下也不知道,那个家伙也被捉住了,这会儿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他们好像转等着我们去自投罗网一样,我们连百草鼎的影子都没见到,就……”

    “行了!闭嘴!滚出去!”云少棠怒气冲冲的在舱室里转了两圈,又朝着外边喊了一嗓子:“来人!”

    外边的护卫又应声进来一个。

    云少棠生气的嚷道:“吩咐船工,回去!”

    护卫应声而去,没多会儿的功夫又急匆匆的进来,回道:“王爷,船坏了。”

    “什么?!”云少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船怎么会坏?!”

    “这个……属下还不知道,船工已经下水去修了。”

    “滚!”云少棠又想抬脚踹桌子,无奈花梨木的桌子太沉,他没踹翻,反而把脚给踹的生疼,于是更加愤怒,一把掀了桌布,一桌子的残羹剩菜杯盘盅盏都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而外边船舷上的云启则看着茫茫水面微微苦笑,李钰啊李钰,你还真是不吃亏的主儿。

    这下好了,两边都搞砸了!

    怎么收场呢?云启回头看了一眼那边不明所以的人们还在叫嚷着救人,只觉得嘴角泛起一丝微苦。

    李钰下水后迅速弄坏了画舫的螺旋桨,然后便抽身往岸边游去。

    剑湖乃江南第三大淡水湖,他们出来的又早,此处离着岸边足有七八里路。不过这点距离对李钰来说不算什么,天气炎热,游个泳正好消暑了。

    岸上,东陵王府的马车以及知府夫人派来的马车都在,还有安夫人派来的两个嬷嬷也没上船。李钰上岸后直接钻进了云启的马车里,并顺便给了靠在车辕上打盹的车夫一巴掌:“赶紧的送本公主回去!”

    东陵王府的车夫睁开眼睛看见全身湿透的公主殿下,吓得老半天没缓过神来。

    “快点!没看见本公主全身都湿了吗?若是病了,你的脑袋也别要了!”

    “是,是!”车夫亲眼见过他家王爷抱着公主殿下下车,也见过俩人把车里弄得乱七八糟的情景。经过后来的脑补,在他的眼里公主殿下无异于东陵王府的女主人了,所以二话没说,解开马缰绳挥起鞭子赶着马车往回奔。

    其他马车上的人都没反应过来,这辆大马车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云启的马车,李钰早就翻遍了,进来后她轻车熟路的找到一套干净的衣裳,把落汤鸡一样的自己收拾了一番,除了内衣不齐备,云启这套衣裳从中衣到外衫,里外三层全都上了李钰的身。

    “还是有点大了。”李钰在车厢里试着站起来理了理衣襟,嫌弃的撇了撇嘴。不过大就大吧,反正古代的衣裳本来就宽袍大袖的,大点小点没啥,只要待会儿走路的时候别踩着衣襟就行。

    回到东陵城后,李钰没回知府后衙,更没去东陵王府,她在街上下车,吩咐东陵王府的车夫各自回府后,李钰转身进了一道小胡同里。而是直接去了仇老怪的老窝——掬宝轩的后院。

    “哟,老大您这么这身儿打扮?”迎出来的仇老怪看见一身月白色男装,头发尚且湿漉漉的李钰,诧异的问。

    “废话少说,百草鼎安全吗?”李钰皱着眉头进屋。

    “老大您放心,小的别的事儿不熟,就是跟贼熟。肃王爷放出风来找人办事儿,小的就收到消息了。鹰勾手这人我认识,前两年在山西地面儿上干活还碰到过,这孙子就没从我手上讨到便宜去!”仇老怪颇为得意,一边说一边比划,眉飞色舞。

    “花爷和介川呢?”李钰进屋后先去看了自己的那两只特制的樟木箱子,一边蹲下来输入密码开箱验看,一边问。

    “说来今儿也怪了,除了肃王爷找的鹰勾手来了,还有一拨人也来了。这大白天的,真是见鬼了。”仇老怪立刻收起得意之色,沉声叹道:“那拨人连这院子都没进来,不过倒是激灵,逃得也快。花爷和韩少爷去追了。”

    “肃王的另一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李钰冷笑着问。

    “再有两天就能成了,公主放心,绝对让那洋鬼子干瞪眼。”

    “哼,原来的计划还是太便宜云少棠了,我们得给他来点教训,不然他还当本公主是逗他玩呢。”李钰打开箱子,掀开大红绸子看了一眼心头宝贝百草鼎之后,又把绸子盖好,然后关上箱子,重新修改密码。

    “老大您想怎么样?”仇老怪立刻来了精神。

    李钰慢慢地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想了又想,转头问仇老怪:“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小的也没什么好主意,只是小的素来秉承‘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原则,他们把手伸进咱们的兜里来,想拿咱们的宝贝,咱们何不还以颜色,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你是说,肃王爷收藏的那些宝贝?”李钰嫣然一笑,问。

    “嘿嘿……”仇老怪抹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小的想,他一个没落的王爷,除了那点东西也没什么值得咱动心思的了。其实别的倒也罢了,但小的听说,前朝名士唐虎的四美图一直在肃王府,想必这会儿已经来了东陵。还有十年前老肃王寿辰,苏太后赏下的寿礼——是梵国送来的国礼青琉璃樽。小的手痒,想把这两样东西弄来给公主当贺礼。”

    李钰轻笑道:“我又没什么喜事儿,要这么贵重的贺礼做什么?”

    “哟,您自己都忘了吧?今年可是公主殿下的及笄之年哪,太寒酸的贺礼,小的怎么拿得出手呢。”

    “行吧。这两样东西我只要一样,那套琉璃樽,你自己留着吧。总不能叫你白辛苦一趟。”李钰笑眯眯的落座,接过仇老怪递上来的香茶。

    “小的谢公主殿下大恩。”仇老怪赶紧的跪拜下去。

    “行了行了,别跪了。赶紧的干正事儿去吧。”李钰摆摆手,喝退了仇老怪。

    “是,小的告退了。”仇老怪又躬身行了个礼才转身出去。

    李钰没急着回知府衙门,而是在掬宝轩后院这个隐蔽的小跨院里住了下来。

    那艘被李钰弄坏了传递链条的画舫在一个时辰后被船工找到问题所在,修好后即刻返航,到了岸上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之前送李钰回城的车夫送完李钰后回到东陵王府,见两位王爷都没回来,跟去服侍的人也没回来,又赶着马车回了剑湖湖边。

    当时云启等人刚好下船,苏听泉等人早就打定主意再跟李钰去讨价还价,只是不愿跟沈著一起,所以借口晚上有事先乘马车走了。沈著也明白苏听泉等人的心思,也不愿与他们为伍,只琢磨着改如何去打听李钰的消息,也跟云启告别而去。

    莲雾知道李钰深谙水性,想着她家姑娘跳水离开肯定另有缘故,也没多说,带着小丫鬟和嬷嬷早早的上车,打算跟东陵王一起回城。

    云启送走了所有人,站在岸边看着被夕阳染成金色的湖水,幽幽的叹了口气方转身上车。

    车夫见他家王爷神情落寞,忍不住多了一句嘴:“王爷,公主殿下为何自己游回来急匆匆的回城去了呀?”

    “回城了?”云启诧异的停下来,一脚踏在车辕上一脚踩在梯凳上,转身看着车夫,皱眉问:“你怎么知道她回城了?”

    “是老奴把公主送回去的呀。”车夫笑呵呵的说道,“公主从湖里上来,全身湿漉漉的,把老奴吓了一跳呢。”

    “……”云启抿了抿唇,轻声哼了一下伸手推开车门躬身钻了进去。

    云少棠跟在后面想要上车,云启忽然探出头来,冷着脸说道:“七哥,麻烦你上后面那辆车,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你这……”云少棠简直摸不着头脑。

    云启不愿多说,哗的一下放下帘子,吩咐车夫:“走!”

    车夫歉然的看了一眼云少棠,抬手挥起了马鞭。

    马车晃动颠簸,云启侧身靠在车壁上刚要闭目养神,随手却摸到了一团湿乎乎的东西,他皱眉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套玉白色的女子衣裙,于是无奈的笑了笑,抬手展开扑在了面前的长条案几上。

    云启的手指在精美的刺绣上轻轻拂过,最后落在那一串月形玉佩上,又忍不住轻笑。

    一路无话,云启回到王府沐浴更衣之后还没来得及传晚饭,就有人进来回道:“王爷,苏老先生和江先生来了。”

    云启忍不住一阵心烦,呼了口气,问:“只是他们两个?”

    “回王爷,是的。”

    “请到无尘轩奉茶吧。”云启抬手把一件家常的袍子丢开。

    西月忙拿了一件新做的月白绸衫来给他穿上,并取了玉冠,玉佩,折扇,香囊来愿意给他佩戴整齐。

    李钰随云启去剑湖游玩,到了晚上却没有回来。殷皇后再次被气到,一怒之下把莲雾和随行的丫头婆子都给关了起来。只是这些事情李钰暂时没心思管,一连有两拨人打百草鼎的主意,重金寻得神偷来盗取,她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两日后,一大清早,李钰刚起身,仇老怪就兴冲冲的进来请安。

    “瞧你这高兴的样儿,是得手了?”李钰一边自己编着发辫,一边笑问。

    “回公主,小的得手了!”仇老怪说着,朝着身后一摆手,有两个小厮抬了一个箱子进来,躬了躬身就无声的退了出去。

    仇老怪献宝似的把箱子上的锁打开,掀开盖子,从里面拿出四个卷轴来捧到李钰面前,讨好的笑道:“老大,您鉴赏一下,这是不是真货?”

    李钰拿了根绦子把麻花辫系住,转身坐下来。

    仇老怪把四美图放到案几上,逐一打开,又拿了一只水晶凸镜递过去。

    李钰先拿了帕子擦手,又接过凸镜来仔细的看过画上的钤印,落款,从墨迹颜色到绢帛质地,最后又把四幅画并在一起,细细的看过装裱的花纹,方轻笑道:“不错,是真货。”

    “哈哈……果然!也不枉我废了这两晚上的心思。”仇老怪一张精瘦的脸顿时笑成了菊花,忙又把一对晶莹剔透的青琉璃樽递到李钰面前,说道:“老大您再剔小的看看这个。”

    “公主在里面吗?”窗外忽然有人问了一声。

    仇老怪立刻警惕的乍起毛:“谁?!”

    李钰却把手里的琉璃樽递给仇老怪,淡淡的应了一声:“花爷,我在,进来吧。”

    屋门被推开,花满楼和韩岳二人先后进门,看见李钰面前的四条幅美人图,花满楼先笑了:“哟,这莫不就是前朝风流才子的四美图?”

    仇老怪笑道:“花爷也认识这四美图?”

    “四美图可是多少风流才子做梦都想看一眼的宝贝,在下虽然不是风流才子,但也对这四美图闻名已久。”花满楼笑呵呵的走到近前,把画上的美人看了个够。

    韩岳等这几个人把这什么《四美图》看够了赞赏够了,才冷着脸插嘴:“公主,那个姓沈的送了帖子去知府衙门,说要拜访你。”

    “姓沈的?”李钰一时有点想不起来是谁。

    “啊,就是绍州沈家的大公子。这位可是难得一见的风流佳公子哦!”花满楼笑着竖了竖大拇指。

    “沈著。”李钰缓缓地点了点头,“是个不错的人。”

    “不过公主若想见他,怕是要避开皇后娘娘,不然,皇后娘娘又不知道要惩戒谁了。莲雾他们还被关着呢。”韩岳好心的提醒。

    “莲雾么,反正也受不了什么苦,先委屈几天了。这个沈著还是应该见一见的!”李钰眨着眼睛想了想,笑道:“不如就去揽波楼好了,我可是有些日子没去那边吃饭了,听说又老板娘又出了新菜式。”

    韩岳看了李钰一眼,没说话。

    “行,那小的去安排。”仇老怪一边小心翼翼的把四美图收起来,一边说道。

    花满楼笑道:“总是去揽波楼多没意思?我知道城南有一家新开的饭馆,是洋人厨子料理的,那些材料也都是从西洋弄来的,据说味道挺特别的,不知公主有没有兴趣?”

    “西洋菜馆?东西做的正宗不正宗?”李钰对这突然冒出来的新馆子抱怀疑态度。

    “菜做的怎么样在下不知道,不过听说肃王爷还挺喜欢那里,今天中午约了朋友在那里相聚。”花满楼脸上的笑容别有深意。

    “此话当真?”李钰顿时来了兴致。

    花满楼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在公主面前说假话,那可是要杀头的。”

    李钰做了个鬼脸,笑骂道:“胡说!你们这些人经常在我面前口是心非,我也没一个个砍了你们的头。”

    几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李钰又问:“田棘那小崽子呢?”

    “哦,他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花满楼笑道。

    “什么重要的事情,连我都不知道?”李钰蹙眉问。

    “公主殿下!奴才回来啦!”门外一声欢快的呼声,随着门被推开,田棘拎着个青呢子包袱,看上去包袱还挺沉。

    “这什么鬼东西?”李钰皱着眉头看着田棘把包袱‘邦’的一声放在桌案上。

    田棘笑嘻嘻的朝着李钰眨眼:“公主您猜?”

    “小崽子!”李钰笑骂,“我偏不猜!”说着,她伸手解开了包袱,却见里面的东西还裹了一层青缎子,于是又嘟囔着:“弄得还挺神秘。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田棘笑眯眯的上前揭开青缎子,又揭开里面一层的雨过天青色的丝绸,终于露出了里面的宝贝——黄玉雕百草神鼎!

    “?!”李钰陡然收了笑,转头看向田棘。

    “公主,您再仔细看看。”田棘依然笑眯眯的说道。

    李钰知道真货就在自己的柜子里,为了怕出意外,这两天她就差睡在那只柜子上了。所以这只肯定不是真的!

    缓了口气,李钰慢慢地俯下身来仔细的把田棘带回来的这只百草鼎研究了一遍,最后满意的笑这抬手在田棘的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骂道:“臭小子,跑哪里弄来这么个宝贝,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

    “嘿嘿,公主能这样说,奴才就放心了,奴才还怕找的人不行,玩不成花爷教给的任务呢。”田棘挠着后脑勺憨笑道。

    “嗯?”李钰诧异的看向花满楼,“花爷你弄这么东西出来是想干嘛?”

    “那天公主跟老仇说起赝品的事情,在下就想,既然那么多人对百草鼎感兴趣,我们为何不利用一二?而且,百草鼎是个好东西,说句不该说的话,在下还真是舍不得送出去。都说宝剑赠英雄,这百草鼎是应该送给卫老侯爷。但送的人应该是公主,这样才不失它的价值所在。”

    李钰含笑点头:“明白了!”

    宁侯卫氏一族不仅仅手握雄兵而且还牵扯着江南的大商家,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能不能臣服大周是天下能否太平的关键,而百草鼎则是打通这层关系的关键。所以这人情一定要由李氏皇族来做。

    花满楼朝着李钰拱了拱手,但笑不语。

    “谢了!”李钰抬手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

    花满楼忙拱手笑道:“公主客气了,属下是公主的人,凡事自然该为公主着想。”

    李钰笑着点头,转过脸去之后,眼神里的笑意又瞬间消失。

    ……

    跟沈著的见面由花满楼安排在了东陵城里刚开的一家西洋菜馆。

    自从大云德年间宁侯卫章收服海盗为大云航海卫队之后,大云开了海禁,西洋,南洋商人陆续增多,洋教也随之传入大云领土。因为洋教的传教士会医术,治病救人又不要钱,所以近几年来颇得民众的信奉,尤其是那些流落在外的难民。

    东陵城身为一个因通商码头而迅速繁荣起来的州府,自然也有洋教和洋教堂。而这家新开的西洋菜馆就是在城南的洋教堂对面,同样的一座西洋风格的三层建筑上。

    李钰站在这座纯白欧式风格建筑跟前,忍不住叹道:“刘长治还真是敢想敢做啊,居然允许洋人在东陵地面上开菜馆。”

    “这家菜馆的东家不是洋人,洋人只占了三成的股儿。”花满楼笑道。

    “哦?东家是谁?这想法不错。”李钰笑道,“弄这么个菜馆,再赚一把洋人的银子,为东陵创收,值得表扬。”

    “东家是刘长治的大舅哥,晋商安炳诺。此人信奉洋教,他儿子说的一口流利的洋。”

    “啊!晋商啊!难怪难怪!”李钰笑着点头,“晋人素来眼光独到,什么生意都敢尝试。这个安炳诺更有趣,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见见他。”

    “这个很容易,以公主现在的身份,这些人都巴不得想要觐见您呢。”花满楼笑道。

    “哦?我现在已经这么威风了吗?”李钰呵呵笑着。

    李钰和花满楼韩岳三人一边说笑一边进了这家名曰‘爱琴海’的西洋菜馆,进去后便被里面纸醉金迷的装饰和穿着洋装带着白色荷叶边围裙的金头发蓝眼睛的服务生给亮瞎了眼。

    “这绝对是个好噱头啊!这家菜馆将来日进斗金都是小意思。”李钰赞道。

    “不见得。”花满楼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笑着摇头,“您看这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这一年半载之内,恐怕连本儿都回不来吧。”

    李钰一边随着侍者往楼上走一边打量着这里的装潢,笑道:“这可不一定……嗯?”拐过楼梯,李钰一眼看见了一个青衣护卫,微笑着停下了脚步,“这不是肃王爷的人吗?”

    “是啊。”花满楼朝着那个护卫笑道:“老三兄弟在这儿呢。”

    那护卫看见李钰和花满楼先是一怔,继而抱拳行礼:“公主殿下,花爷。二位也来这洋菜馆吃饭?”

    “肃王爷在这儿?”李钰朝着护卫身后的屋门扬了扬下巴。

    “是的。”护卫欠身笑着,并不多言。

    “想不到肃王爷对西洋的玩意儿如此喜欢?”李钰笑眯眯的看着那道门。

    “说不定王爷是有重要的事情,公主,沈公子已经到了,我们也过去吧。”花满楼从一旁提醒道。

    “好。”李钰应了一声,又对青衣护卫别有深意的笑道:“你跟肃王爷说一声,回头有空了,我在这儿摆酒请请几位老朋友,请他务必赏光。”

    护卫欠身应道:“是,属下一定把公主的话带到。”

    李钰笑了笑,转身离开。

    沈著已经等在包间里,听见守在门外的仆从说公主来了,便起身迎了出来:“沈著参见公主殿下。”说着,他便要对李钰行大礼。

    李钰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笑道:“沈公子不必多礼。”

    沈著一愣,目光不由得看向李钰那只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心想公主这是怎么个意思?

    李钰觉得沈著的手臂一僵,便知道对方想多了,于是忙放开了手,笑道:“我还是喜欢跟沈公子朋友相交,身份名利不过是浮云而已,计较那么多,太累。所以除了在皇宫内苑之外,大家私下见面时这些繁缛节就免了吧。”

    沈著虽然不是拘泥之人,但李钰这免跪的承诺也着实令他感动,于是忙深深一躬,笑道:“沈著谢公主大恩。”

    “客气了。”李钰笑着给沈著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花爷,花满楼;我的兄弟,韩岳,字介川。”

    沈著笑着跟花满楼和韩岳互相见礼,大家各自落座后,沈著感慨道:“上次在剑湖之上初见公主,听公主一席话,便觉得公主是胸怀天下,性情豪爽之人,今日再听公主此言,果然是豪放洒脱,那我等男儿都比下去了,真是惭愧,惭愧。”

    “沈公子谦虚了!”李钰说着,招呼服务生到近前来直接用洋说道:“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上一遍。”

    服务生顿时两眼放光,像是看见亲人一样,一边用母语答应着一边李钰行礼。

    “公主还懂洋。”沈著诧异的看着李钰。

    “在东陵长大的么,多少听人家说几句,觉得好玩嘛。”李钰笑道。

    沈著忙赞道:“公主殿下真是聪慧过人,敏而好学,胸怀大志,博学多思,真是令我辈佩服。”

    “哈哈,过奖过奖!”李钰笑的见牙不见眼。

    沈著对李钰的印象挺好,当然,这并不完全是因为李钰的个人魅力爆棚,她那天的一番‘家国天下’的言辞自然对沈著有所影响,但更多的还是她的身份。

    沈家的生意做得极大,大云皇室御用的瓷器都出自他们家的瓷窑,绍州景德一带的窑场及土地,十之七八都是沈家的产业,单凭这一点,可以说在江南六省可谓无人能敌。但也正因为生意做得大,明着暗着得罪的人也不少。

    别的不说,单说六大家族的另外四家,除了姚家专注于医药行业之外,苏家,王家和江家对船舶和瓷器多有涉猎,尤其是苏家的瓷厂这两年也逐渐做大,隐隐然有直逼沈家的趋势。

    纵观天下局势,大云败落,大周天承帝登基,宁侯手下十几万精兵对苏姚等四大家族来说犹如一道王牌,不管是李闯平天下还是禄王云少棣独领风骚,他们对卫长卿,对苏姚江王四家必定更为倚重。

    而沈家,没有了皇室的支撑,没有了官窑的名头,还能荣耀及时?

    沈著深谋远虑,仔细分析苏听泉等人的意思,觉得他们可能更看中在西南称帝的云少棣。毕竟他是大云皇室后裔,登基称帝名正言顺。另外,若是东陵王能登基,他们更是喜闻乐见,毕竟这些年来他们几大家族跟东陵王府早就是千丝万缕的关系扯也扯不清了。

    然而沈著那天听了李钰的一番言辞,回去后再仔细斟酌,通过李钰看李闯,觉得大周皇帝才是真正的王者,将来必能击败云少棣,称雄天下。

    所以沈家要迅速抓住这个机会,跟李钰打成一片,从而跟大周皇室绑在一起,奋力一搏。若是现在只想着左右逢源两不得罪,恐怕将来会死的很惨。

    沈著和李钰,一个有心巴结,一个有心收拢。两个人此番见面谈的甚是高兴,说是‘相见恨晚’也不为过。

    这边的雅间里高谈阔论,推杯换盏,隔壁的肃王爷云少棠却差不多已经疯了。

    “肃王爷,我对你的‘诚意’真的很失望!”詹姆斯拉这个黄瓜脸,极为不满的看着云少棠。

    云少棠则看着旁边箱子里的那几件‘古玩’,简直是欲哭无泪。

    这哪里是前回鹘统治中原时皇宫珍藏的玉石百寿屏,哪里是德皇帝赏下来的虎虎生威墨玉砚,哪里是千金难买的蕙绣《襄阳赋》帐幔!

    这分明是古玩店里几十两银子就可以淘换来的菜花玉屏,寻常的墨玉砚还有绣坊里几两银子就能买来的茧绸帐幔!这帐幔上连刺绣都没有,丝绸也极为普通,更别说著名绣娘亲手绣制的名家之书了!

    别说买方生气,连云少棠自己看着也生气——他娘的,这若是传出去,还让他的脸往哪里搁?!

    “詹姆斯先生,你别生气,这事儿本王一定会查清楚的!”云少棠咬牙切齿的。

    “虽然之前有个传说,东陵码头有位神人监督,不许在东陵码头交易贵国古董。但是,肃王爷,鄙人跟东陵的古董商也做过几次交易了,从没有这么不愉快的事情。你是不是得罪了谁?”

    “爷刚来东陵没几天,都没见过谁呢,怎么可能得罪人……等等!”云少棠心思一转,忽然间想到了李钰。

    云启说过,她是个了不起的贼。可谓神偷,有偷天换日之能。

    譬如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云启主仆从官船上带出去,譬如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官府贪污军饷的证据送去临州水师的战船上。还有,她能拿得出百年不现世的千年古物百草神鼎,她能抓住自己花了十万两银子找来的江洋大盗鹰爪手……

    詹姆斯也说,前阵子他在东陵买过好几件古董都没事儿。偏偏这几日又出现了之前东陵码头古董交易屡试屡败的怪现象!

    就是李钰!除了她,恐怕再也没有谁会这么无聊!

    而且云少棠再也想不出来自己还的罪过东陵的哪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值得这样对付自己!

    云少棠的拳头攥的嘎嘣响,恨不得立刻去把李钰揪出来揍一顿。

    屋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他最宠爱的侍妾红着眼圈儿急匆匆的闯了进来,见着云少棠也不顾还有外人在,便上前去跪倒在地扑在他的腿上,哭道:“王爷,奴婢该死……呜呜……”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有什么屁事儿回家说!”云少棠一脚踢开侍妾,忽的一下站起身来,脸色阴冷的可怕。

    “王爷有事,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詹姆斯怜悯的看了一眼被踹倒在地的娇媚女子,心里琢磨着再呆下去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说完这话,便急匆匆的带着随从翻译夺门而去。

    詹姆斯一走,护卫们忙伸手带上房门。屋里没了别人,云少棠也不急着回去了,便怒声喝问侍妾云霓:“说!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竟让你跑到这里来哭?若还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看爷今天不揭了你的皮!”

    “爷!您的《四美图》不见了!”云霓说完,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还有那一对梵国贡品青琉璃樽也不翼而飞了!”

    “什么?!”云少棠直接被气傻了,老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呜呜……奴婢真是该死!奴婢来跟王爷说一声就去自行了断……”云霓还在哭着。

    云少棠骂了一句脏话猛然转身,一把掀翻了铺着蕾丝桌布的长条桌。一桌子的杯盘刀叉哗啦啦碎了一地。

    ……

    午后申时,东陵王府。

    郁郁葱葱的桂树遮住了辣的太阳,墨逸轩里,玉簟生凉,清茶飘香。

    云启午睡醒后,闲来无事,一个人坐在桂树下,一边品茶,一边蹙着眉头审视着棋盘上的一局残谱。

    云少棠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气呼呼的坐在云启对面,劈手夺过云启手里的茶盏猛地喝了一口——“嗷!烫死老子了!”

    “七哥!你干什么?”云启皱着眉头看着棋盘上的茶渍和茶叶,不悦的问。

    “那个李钰!那个李钰……我,我要杀了她!我于她不共戴天!”云少棠指着天,嗷嗷的叫着。

    云启蹙眉看了一眼身边的西月,西月福了福身,带着另外两个小丫头无声的退了下去。

    “我要杀了她!你听见没有!这女人……这女人实在是太可恨了!”云少棠犹自拍着桌子怒吼。

    云启却不言不语,轻声叹了口往后靠在凉榻的靠背上,安静的看着云少棠发火骂人。云少棠自己骂了一阵子,忽然发现情况很是不对,于是转头等着云启,问:“你怎么不说话?”

    “你让我说什么?”云启无奈的摇头叹道,“你一进来就大吼大叫的,完全没有理智可言,我怎么同你说话。”

    “这女人太可恶了!你还是不要喜欢她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比她好的女人多得是!这种人,不配嫁给我们大云皇室家族!”

    看着一向邪魅傲气的肃王爷已经语无伦次不知所云了。云启淡淡的笑了笑,没应声。

    “你听见没有?”云少棠瞪着云启,“我这可是肺腑忠告!她是贼!她是天下最可恶的贼!”

    ------题外话------

    仇老怪:啊哈哈哈……肃王爷该是疯了!

    花满楼:像破坏公主一统大业的人,疯了也好。

    田棘:敢把贼爪子伸向公主的口袋的人,整疯了还是便宜了他。

    云启:哎!都跟你说了别惹她……

    李钰:疯了?不是还有百十件古玩儿吗?都给他偷来,疯病包管就治好了。

    一众人等:……

    为肃王爷默哀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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