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虽为“俘虏”,但做“锦衣卫”已经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还自己给自己取了个汉姓:金。
那天我去他住的小院,正见他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从外回来,手里还拎了个蒙着黑布的鸟笼。说是,托人买的画眉,要三十两银子。
我警觉道,你哪来的钱?
他先摸摸头说,赌博赢的。
我张口结舌,又迅速黑了脸,指着他鼻子说,你完了。朕要代替你爹妈教训你。
再叫贴心公公进院子,先传旨说谁再和这小子赌博谁就轰出皇宫。
他笑嘻嘻摆手道,别,不用,我就知道你讨厌我沾染赌博习气,故意试探你呢。你是真的为我好。我和你说实话不行?
我呸一声,他却揪着我衣服不放,还神秘兮兮的说,给你看个好东西。说罢拉着我进了屋,插上门。
这是要干什么?
等,我还怕了他不成?我依旧比他高,男人的力气也差不多大,打起来连眼前亏也未必会常一瞬间,我已经找好了个稳妥的位置,挪过去伺机而动。
多铎后背对着我,还真在翻箱倒柜。我警觉地打量这个屋子,嗯,除了那些平常摆设,怎么还多了一些,草扎的蚱蜢,面捏的孙悟空,纸糊的蛤蟆灯?这哪买的?他什么时候买的?
多铎转身,拿出一个绸缎小包,层层摊开展示给我看,洋洋得意道,你瞧。
我狐疑一看,哇哦。
是一串,我从前经常在电视里看到的,清代朝珠。一百零八颗浑圆洁白的东珠啊,吊着金黄的穗子和红宝石佛头,宝光莹莹,勾魂摄魄。
我伸手摸了摸,珍珠沁凉,应该不是假货。再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好容易勉强说,可惜,个头太小了,比不上朕的南珠那么大。
他却继续得意道,可是我有这么多,怎样,你眼馋了吧?稀罕了吧?瞧你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样,我给你倒杯茶。
说着,他还真塞了杯子在我手里,见我喝一口还未咽下,又更得意说,这珠子,还有银两,都是我哥哥给我的。
我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嬉皮笑脸道,元宵那天,本贝勒也出宫去了。所谓狐假虎威,根本就没人阻拦。结果在街上,我居然遇到了多尔衮哥哥,他原来是打听到我的行踪,来大明寻我呢。
我跳起来,又怏怏坐下。
多铎点头说,没错,我哥早回建州了,你现在下旨搜查拦截早已阑及。嘿,你瞧,我也是有机会溜走的,可我没有,你是不是该奖励本贝勒?别的就不要,让我每晚和你吃饭怎样?
我上上下下看他一圈,冷笑道,不是不想溜走,是走了就无处容身了吧?你真会傻到现在回建州,被皇太极圈一辈子?
他耸耸肩说,你说的和我哥说的一样。我哥也说,我现在回去他救不了我,还不如在这等几年。
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当我大明是客栈?等几年救几年?钱呢?一边盯着那朝珠。每年送一串来还差不多!
他见状,干脆将朝珠挂在脖子上,又比划道,我哥说我长高了,也长壮了。
我道,那你哥呢?还是满洲第一男子的范儿?这项链是他的?
多铎说,我哥,哼,皇太极封了他做什猛硕睿亲王,赐了这串朝珠,掩人耳目,故作大方,走着瞧吧,我哥多尔衮,迟早有一天是建州之主。
我眼珠一转,煽风点火挖苦说,依我看,他送项链给你是安慰你。要知道,你什么爵位封号也没了,他把这东西给你是告诉你,无论什么有他的,也就有你的。要真有一天多尔衮当了建州之主,嗯,希望他也封你为建洲半个主。
多铎点头,又说,到时候,咱们不打仗了,我就在边境修个行宫,等到盛夏,你觉得京城酷热,就去行宫和我吃喝玩乐如何?
我一偏头,眯眼道,你现在又不说要做人质了?毫无信用!怎么,还想把朕骗去当人质?
他忙摆手道,哪有啊,我只是想,如果一直当人质,又怎么能给你造宫殿呢?你不是很喜欢修宫殿,要在南方修吗?
我傲然道,是吗?不过,朕的要求是很高的。那行宫,就叫避暑山庄吧,但是,要有个和西苑一样大的湖,湖里要有荷芦苇鲤鱼,朕才看了高兴!
他爽快道,行!只不过,既然是等价交换,我不是白白对你好,要冬天了建州寒冷,你可也得许我入关才行。
我想了想,说,冬天人吃的东西比较多,不划算。除非,你再带一些熊掌啊人参鹿茸貂皮之类的过来。
他点头如鸡啄米,欢天喜地,梦寐以求。还说,我这不又来当人质了吗?
我看着这幅傻样儿,却想,到了那时候,我总是要和袁大叔在一起,也许在袁明园看万国来朝,也许坐龙舟浩浩荡荡巡游天下呢,哪里还稀罕你?
当然,目前为了敷衍,也因为实在无聊,我还是坦然接受了每天和多铎一道用晚膳的安排。即日生效。
到了用膳时辰,他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盘盏,每样嗅一遍,又神秘地说,你吃过葱牛肉面和卤煮火烧锅没?
我元宵那在宫外吃了,那个喷喷啊!
什么?谁带你吃的。
我从多铎口里得知,原来,那晚惊喜重逢后,多尔衮带他去吃了这两样,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问,那卤煮锅里有鸽子蛋吗?
他说,有,还是哥哥帮我剥壳,塞我嘴里呢,连指头上蘸的卤汁都那么味,你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对我一次?
我勉强问,你哥自己吃了什么?
他摇头道,我哥说方才几斤牛肉吃饱了,现在只看着我吃就很欣慰。所以我一个人吃了两碗面,一盆卤煮。
我再问,是不是东华门西街的摊子,你们吃的时候下雪了吗?
他点头,又说,那摊子很有名吧?味道真不错。正是一边下雪了,一边吃火锅热腾腾真舒服。
我看着他忽闪闪的凤眼,想起了那个总把脑袋头发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凤眼“蒙古人”,一时无眩
回头,我就把这事情,八百里加急告诉了督师。过几日督师回信给我,先说那日他也觉得此人大有来头,几番试探却终于掉以轻心。
我看了惭愧,督师明明是被我纠缠得无法再试探那人。再看——果不其然,督师严肃地还说,陛下在敌酋面前,太丢堂堂天子的尊严了。他对此也羽任,所以今后,绝不容再犯。
这,这岂不是说,绝不再和我那样“称兄道弟”了?也不喂我鸽子蛋,不和我分一碗面了?
这……这……该死的多尔衮,你真是个害人精!啊,难怪你不是顶个蒙古大帽子,就是要戴大明斗笠,咋咋,难怪我觉得有乡土山寨气息。原来你是个货真价实的乡下鞑子丑八怪!顶着猪尾巴脑袋,能见人吗?
我气鼓鼓,咬牙切齿,气炸了肺。暗暗将那凤眼男多尔衮,骂了一千遍。骂完之后,再怀着侥幸心理,暗暗让东厂特务,在山海关一带搜捕。
而结果自然是,一场空。
就这么折腾到了三月初。辽东那边传来消息,林丹汗大军逼近建州,新称帝的皇太极终于派睿亲王多尔衮率正白旗,成亲王岳托率镶红旗,也往边境迎敌。
傻瓜,谁要和你打,人家只是来拉练,顺便晃点你的。镜子啊镜子,谁是天下最,最擅长玩弄他人命运的人?
我穿着正红龙澜袍,端详一番镜子里那个神无辜的小白脸,再咧开嘴,照照牙齿白不白,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传旨松山的守将,叫他没事,也给皇太极添点乱。对了,松山的守将是谁来?
公公说,是总兵吴襄与四品明威将军吴三桂。
这,好吧,颈再给他个立功的机会。我想吴三桂,应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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