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傅清扬出声道:“进来。”
一说话,才惊觉嗓子疼得厉害,傅清扬面色一黑,心里把盛舒煊揍了一百遍。
春莲推开门进来,身后带着一个小丫鬟捧着铜盆,见到傅清扬的模样,笑得嘴巴都抿不起来。
傅清扬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被折腾成了什么鬼样儿,不由翻了个白眼道:“笑什么笑?哼,你等着,明儿我就把你嫁给康平,看你还笑不笑话我!”
春莲扑哧笑出声来:“我这是为小姐高兴呢!”
傅清扬刚一起身,立马情不自禁地“嘶”了一声,只觉得腰酸背痛,这么一动,全身骨头都仿佛在咯吱作响。
春莲忙笑着上前扶起她,命丫鬟放下铜盆就出去,这才喜不自胜地道:“我一早就知道王爷对小姐的心意,原还想着小姐这般迟钝,不知道何时才能开窍,不想刚回帝都就圆房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王爷对您如此好,又这般宠爱您,小姐以后定能幸福的!”
好话谁都爱听,傅清扬不由心里喜滋滋的,面上却故作不屑地哼道:“我这是瞧他可怜,老大把年纪了,我不要他,怕他就要孤独终老了。不过以后他要是敢对不起我,我就立马带着你们离开!”
春莲拧了帕子递给她:“昨儿晚上王爷真能折腾,我听着天都快亮了才消停……小姐你睡着了不知道,王爷还跑出来让厨房送了热水,亲自给你擦洗呢。早上宫里传话让他过去,走前特意叮嘱我们不要吵醒你,让你好生休息,墨迹了老半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傅清扬不由脸色微红:“还算他有良心!”
洗漱完,傅清扬在春莲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坐到梳妆镜前的时候,突然想起昨夜盛舒煊的承诺,不由愤愤地哼了一声。
说好的每日都给她画眉梳妆的呢?
果然男人哄你上床时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春莲给她挽了个颇华丽的发髻,配上一支紫玉镶明珠流苏簪子,耳垂上挂着薄金嵌红玛瑙的坠子,跟身上那条妃红蹙金海棠花鸢尾长裙一相应,十分喜庆。
傅清扬对着镜子黑了脸:“你怎么给我配了这么一身?弄得跟要大婚似的。”
春莲笑着替她整理腰间流苏,打趣道:“可不就是完婚的最后一步么?”
傅清扬瞪了她一眼:“我看啊,还是早点把你嫁出去的好,嘴巴越来越刁钻,亏得康平能受得了你!”
春莲帮她整理好,听到她肚子咕咕叫,忍俊不禁地道:“厨房一早就备好了膳食,王爷命他们炖了补汤,我这就去叫人端上来。”
傅清扬心里腹诽,盛舒煊不会那么缺德弄一锅动物的阳.具给她煮什么十全大补汤吧?
饭菜端了上来,都是她爱吃的,熬得浓稠的汤也没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口感颇为清爽。傅清扬吃了个肚子溜圆,才满意地擦了擦嘴巴。
秋葵进来收拾碗碟,笑着道:“对了,小姐现在可要见客?侯爷夫人带着小公子一早就在花厅等候了……”
“什么,嫂子来了?”傅清扬惊喜地问,“怎么不早点来通知我?”
春莲笑道:“王爷吩咐不准我们吵醒你的,谁敢过来喊你?好在太太也不是外人,不会怪罪小姐的。”
傅清扬忙起身匆匆往外走:“我和嫂子,当真是许久没见过了……”
姚佐伊自从嫁入侯府,就没受过什么罪,上头没有刻薄婆婆需要她立规矩,也没有刁钻的小姑子难为她,日子是越过越顺心。更何况现在,期盼了许久的孩子也一个接着一个到来,傅怀远承爵后也对她一如既往的好,姚佐伊自然事事舒心。
因此现在再见面,姚佐伊脸庞多了些圆润,更添了一丝为人母者的宽和温厚,眉眼间都是平和喜乐,举手投足有着书香世家教养出来的优雅从容,也多了别有的爽利,瞧着竟然比当年还要美上几分。
姚佐伊一见她走来,立马拉着孩子站起身,红着眼圈上前行礼:“见过王妃……”
傅清扬连忙止住她的动作,嗔怪道:“嫂子许久没见,怎么如今竟和我这般生分了?”
姚佐伊擦了擦眼泪,笑着道:“我是高兴……看见如今你过得不错,王爷又宠爱与你,我才终于放心。”
傅清扬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笑着看向她身边的小孩儿:“这就是我的侄儿吧?是叫恪儿么?”
姚佐伊忙拉着小孩儿道:“恪儿,这位可是你嫡亲的姑姑,快喊姑姑!”
小正太不过三四岁,长得不像傅怀远,一双眼滴溜溜地转,瞧着就透出几分伶俐来。
小孩儿笑嘻嘻地扑上前,拽着傅清扬的裙子问:“你不是王妃吗,为什么又是姑姑呢?”
傅清扬哈哈大笑,抱起他坐在自己腿上:“因为我也是你爹爹的妹妹啊,所以你要喊我姑姑。”
小孩儿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眨巴着大眼睛道:“那姑姑疼恪儿吗?”
傅清扬响亮地亲了他的脸蛋一口,大笑着道:“姑姑当然疼恪儿了,以后恪儿可以常常到姑姑这里来!”
傅清扬让春莲将见面礼呈上来,挑了个精巧的项圈为他戴上,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姑姑现在跟你娘亲说话,让这边这个漂亮姨姨带你去找小哥哥玩好不好?”
春莲拉着小孩儿去盛泓埑的院子了,傅清扬才得空跟姚佐伊好生说说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柔妹妹当年的亲事是你帮着说和的,不过先是国丧,又是老太太和老太爷的……这一耽搁就是三年,直到去年开春,柔丫头才出嫁。”姚佐伊喝了口茶笑道,“虽然一开始,大家都不看好方家,不过方公子当真是个良人,难得的是肯上进,对柔妹妹也好,现在在翰林院当差,慢慢熬资历,总有出头之日的。”
傅清扬微微一笑,心里也很为她高兴:“三妹妹过得好,我也放了心。”
姚佐伊叹道:“可不是,柔妹妹刚嫁过去,就想法子将孙氏接了出来奉养……唉,说起来也挺让人唏嘘的,孙氏疯了好几年,早些时候听说在府里受罚,落下了病根,再也下不来床了。不过方家是厚道人家,并没有看不起孙氏,即便孙家被抄流放,依然没有半分薄待孙氏。”
想起孙姨娘,傅清扬不由感慨道:“有一个这样的女儿,孙氏也算不枉此生了。”
姚佐伊笑道:“对了,柔妹妹怕是不方便回来见你了……算算日子,差不多月底就该生了!”
傅清扬惊喜笑道:“真的?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回头我打发人过去送些补品给她,让她安心养胎,不必辛苦过来见我。”
姚佐伊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傅清扬笑着道:“嫂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咱们不是外人。”
姚佐伊叹道:“我是见你现在过得好,觉得跟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怕还徒增了你的烦扰……是这样的,太皇太后薨逝后,承恩公府的日子便不太好过,梁家前几年实在猖獗太过,如今没了太皇太后这座靠山,朝里参他们的折子雪片似的!杜少奶奶,也就是梁家的四姑娘……被杜大人送去了庵堂,据传言是弄死了杜大人最宠爱的侍女。我跟你说这些,也没其他意思,就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你现在跟王爷恩爱情深,别再去管半夏的事儿了,免得夫妻间生了嫌隙。”
傅清扬眼神微微一黯,点了点头,勉强笑道:“嫂子放心,我和杜大人之间,早就过去了。半夏早已不是我的丫头,她的生死我没有权利过问……既然梁四姑娘已经受到了惩罚,我自然不会多事。”
姚佐伊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好……当年你被册为端王妃,刚一大婚就远赴边关,我这心里啊,就没一刻不担心的。现在好了,你过得自在高兴,我和你大哥方能安心!不过,你成亲也不少年了,是时候该考虑子嗣问题了。”
傅清扬不甚在意地笑道:“无妨,现在有埑儿陪着我,倒是不觉寂寞。更何况儿女皆是天意,嫂子不也是盼了许多年才有恪儿这般伶俐聪明的孩子么。”
姚佐伊笑着嗔她一眼:“当年盼孩子盼的,可是吃了不少苦,你是大福之人,怎么可能像我那样!”
姚佐伊还记得当年护国寺的签,傅清扬抽得上上签:“看得世事几浮沉,否去运兮泰运临。一旦凌霄扬自乐,任君来往赴瑶池。”
“一旦凌霄扬自乐……”傅清扬轻声重复这句话,忽然叹了口气。
姑嫂两人说了许久的家常,直到天快黑了,姚佐伊才起身告辞。
“这么晚了,嫂子不如在这儿用过饭再回去?”
姚佐伊笑着推辞:“下次吧,明个儿休沐,今晚你大哥定会回家很早,府里没个人也不行。”
傅清扬点了点头,不再挽留:“春莲,让人送夫人回去,小公子睡着了,小心点抱着他,别惊醒了。”
小恪儿年纪小,玩了大半天抵挡不住劳累,已经趴在下人的怀里睡着了。
姚佐伊笑着道:“行了,又不是外人,过几日得闲了,我再过来拜访。外头天气冷,妹妹赶紧回去吧。”
“在找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盛舒煊已经回来了,双臂抱胸,悠然地靠在屏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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