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舒倘,漫长。紫檀的香味,萦绕于大殿内外,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
沉默的朝臣,终于今日早朝爆发。
大明世袭将官军户,果真做起了“决堤人与点火人”,弘治皇帝推出的卫所军制改革,所牵扯的利益矛盾,在沉默的积蓄多日过后,终于今日由各地卫所将官的联名上书而被“引爆”!
“臣等敬上,先祖随太祖、成祖皇帝征战四方,扫荡**,驱鞑虏而并豪雄,四海合而天下一。先帝念祖上洒热血之劳,以世袭军户赐之。祖辈数代,不负先帝恩惠,不负祖辈传承,皆马革裹尸还。今上欲革先帝成法恩赐,没臣等祖辈颅血之功,非圣君所为。臣等泣血,望请今上三思而后行……”
临朝太监捧着湖广百户以上世袭军户一百六十二人的联名奏表,抑扬顿挫朗朗而诵。
才他娘昨日抛出的“骨头”,今日便引来了一堆“疯狗”?
这道奏章,当是早就送入了内阁,被压着今日才拿出来!
弘治皇帝欲行兵事改革的消息,直至几日前的早朝上——他有意无意的提了句“莫非朕错怪了平江伯”,才行被嗅觉灵敏的朝臣们嗅出了味道,这消息这么快就传至湖广去了?
“顽固派”们,在有意透露!
这帮人早就做好了完全准备——有开始,并不一定会有结果,纵使圣上您英明神武,能借着“错怪”平江伯之机,打开“改一改”卫所军制的契机,但您老也不一定能实施得下去。
你一拳来我一脚!
弘治皇帝借着“查一查出海走私的事儿”,逼得朝臣们换了态度,转而也“认为”平江伯的“怯懦惧战”之嫌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使得弘治皇帝“阴谋得逞”——兵事改革,终于可着手进行了!
但“顽固派”们,早就给弘治皇帝安排了一个新的“小怪物”——世袭将官们的联名上书,只等您老放马过来。
臣“顽固派”,同世袭将官军户联手了!
诏狱内那小王八蛋,竟还真蒙准了!
“陛下,除湖广军户以外,尚有四川、福建、江西、云南等十一地共七百五十六名百户以上将官所书,皆望陛下能三思而后行……”谢迁伏地一拜,接着临朝太监,高声上奏。
谢阁老什么都好,踏实肯干,笔出众,就是太迂腐,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弘治皇帝瞧着殿下的谢迁,暗暗给了他一个评价。
“先帝成法,不可妄动,请陛下三思……”
“天下武人,国之利器,陛下切切不可寒了武人的心呐……”
“行伍若乱,大明必乱,望陛下悬崖勒马……”
……
偌大的奉天殿内,转眼便“趴”倒了一大片。
诏狱内那小王八蛋,猜对了“发展”,也给出了解决之道,可这小王八蛋,为何偏偏……
丧尽天良,不得不宰啊!
弘治皇帝猛的睁开眼,淡淡的道:“祖制成法,自是不宜妄动,天下武人,我大明长城,更不宜轻动。世袭军户,祖祖辈辈皆有功于大明,朕,岂能做那过河拆桥之人……”
这般快便改了主意?这不像是“英明神武”——当今圣上的作风吶!
大臣们互相交换了眼神,提高了警惕!
“先帝记得军户的功劳,朕也记得。朕没有太祖、成祖那般本事,不能率领天下军户出关建功,封侯进爵,朕唯有做一做俗人,赐他等良田永袭,徭税世免……”
武人联名上奏,犯了天家大忌,圣上竟还要赐田免徭税?
圣上今日很反常,小心为妙!
“有了田,又免了徭税,军户们的世袭官位,便取消了罢……”
次奥!
“顽固派”们心底齐齐骂娘——圣上原来也是有备而来,早就准备了“奥特曼”!
大臣们仍在发懵,弘治皇帝铿锵有力的声量又告响起:“东厂,锦衣卫,查一查这联名上书的背后,到底是哪位将军如此‘忠心耿耿,不惧上言’,替朕问问他,到底愿意不愿意接受朕的这番‘好意’……”
“臣(奴才)遵旨……”
牟斌与萧敬齐声遵旨。
萧敬,字克恭,别号梅东,延平府南平县(今福建南平市)人,司礼监太监,掌管东厂。他是四朝元老,牛掰而又低调得紧。
棒打出头鸟!
弘治皇帝仁厚,只是着“东厂,锦衣卫”去问一问“忠心耿耿、不惧上言”的“哪位将军”,愿意不愿意接受“朕的这番好意”——这是用肥肉包了根大棒,直接伸到了“出头鸟”眼前,让他们自个儿选,而不是直接一棒子将“出头鸟”们敲得脑浆四溅。
大棒的背后藏了块肥肉,或者——肥肉放在了大棒之上,世袭将官们,面对着这样的“二选一”选择题,难道还会不知道该怎样选?
捣鼓了半天,才将世袭将官们忽悠上了“贼船”,竟被圣上这般轻而易举便化解了!
世袭将官们的戏,唱不下去了,只能唱“独角戏”了!
老办法,死磕!
言官们不得不掳袖子上阵了——他们以直言冒犯为荣,以死磕死谏至死为最高荣誉,至于“谏”的对不对,那则完全另当别论,他们要的便是这“不怕死”的过程。
“祖制百余年,好好的没见出甚问题,怎的到了圣上手里,说换便换了……”
“太祖、成祖能以我朝军制,北击蒙元三千里,平江伯打了败战,圣上却要改了我朝军制,这是在南辕北辙,不对症下药啊圣上……”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卫所军制能于太祖、成祖手上发扬光大,到了圣上手里却是如此不堪一击,圣上当自省自责,怎的就将卫所军制给埋没荒废至厮了……”
……
太过分了!
这帮言官们,说起话来无法无天,颠倒黑白,却又打不得杀不得——老祖宗养了这帮人,就是为了能随时来给自个儿添堵的么?
弘治皇帝心底大骂,不发一言。
“众同僚,我有一言”,平江伯突然拔高音量,盖过菜场一般喧闹的奉天殿,引得众臣齐齐朝他看来,“太祖皇帝定下这卫所军制,为的便是能保大明永存,现这卫所军制腐朽糜烂,不能护我大明周全,众同僚死抱着这卫所军制不放,到底是何居心?”
平江伯这厮,打小便是同圣上同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先是“故意入狱”,这回又来替圣上“冲锋陷阵”,早他娘看穿你了!
可他娘的,他这一“高帽”举起来,还真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去戴咧——再他娘反对,可就成“居心叵测”了!
片刻的沉默,不知是哪一位“高人”,又找到了“化解之道”:“太祖圣明,智深若海,平江伯言太祖皇帝定下个‘腐朽糜烂’的卫所军制来,安的又是哪门子心思?”
次奥!
“政治口号”,竟被人绕开了!
王千户大人若再现场,必会于心底这般大骂。
回过神来的“顽固派”们,终于又找到了新的“谩骂切入点”——矛头只对准平江伯一人。
“败军之将,有何颜面再言国事?”
“同样是刀,有些人能用刀宰牛,有些人拿了刀却只能自伤,这还能怪上刀了?”
“民间有言,拉不出屎来怪茅坑,平江伯打不赢战,便怪卫所军制了?”
……
这他娘的,没法谈了!
王睿这厮,拿出的主意,竟只有一半能管用了!
亲耐的平江伯大人,王睿先生他是人不是神——没有诸葛武侯那般能耐,随随便便给你几个“锦囊”,便可解决一切“疑难杂症”!
有偏差与失误,很正常。
“肃静!”刘健刘首辅声若洪钟,将喧闹的朝臣喝住——他为众臣之首,自是有些“威望”。
“圣上,今日时辰已晚,不若先行退朝,改日再议?”刘健跨出一步,朝着弘治皇帝一揖。
刘阁老,这是在和稀泥吶!
京中巨贾之二,尚在诏狱——大臣们的“把柄”,随时都可拿出来“用一用”。世袭军户们的顾虑业已去除——诏狱那小王八蛋,确也有些真本事,再则,他那“分化瓦解”的伎俩,眼下尚未使出,莫若改天再来用用?
弘治点了点头,觉着“改一改”卫所军制的事儿,今日已然又行迈出了一大步,也确是没有必要太过于“操之过急”——就让“顽固派”们再瞎闹腾几天罢!
“退朝罢!”弘治皇帝信心满满,淡然离去。
今日这形势,弘治皇帝占了上风,且他还握着几张“王牌”,“顽固派”们倒显得有些黔驴技穷,靠着“死磕”来同他对峙。
“战略对峙”期,谁能重拳出击,击中对方要害,谁便能“得胜而还”呀!
小王睿啊小王睿,你所说的“顽固派”们的杀手锏,到底是在哪儿哟?若是再不使出来,我家素嫃,可就得痛失情郎咯。
平江伯隔着老远,瞧见了保国公——素嫃同王睿那厮搞到了一块儿,老朱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事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