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锦衣卫北镇抚司突然缇骑四处,大肆索人。
锦衣卫此举,在事前毫无征兆,此番行动蓄势而发,横空而出,宛如一道晴天霹雳,直将偌大的京师击得有些懵懂,又如天外陨石,自天而降,砸入一口风平浪静的湖泊,突然带起了滔天大浪——他们直接捉拿京城三巨贾,谢大胖子、匡小胖子、陈土豪!
凭什么捉拿这三人?
锦衣卫拿人,需要“凭什么”了!?
如果非要王千户大人给你一个说法,王千户大人会“蛋定”的告诉你仨字:“凭猜测!”
什么猜测?
猜测他们在“出海走私”,猜测平江伯同他们之间的某某某,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
为了验证王千户大人关于平江伯也在“出海走私”——这个“猜测”的正确性,唯有将这仨伙计也拿入诏狱,“询问”出一些“供词”,用以来“协助办案”咯。
以“猜测”来验证“猜测”,以他仨“出海走私的嫌疑”来验证平江伯“参与出海走私的嫌疑”,这他娘的,合适么?
“锦衣卫办案,只要结果!镇抚大人,应当比我更清楚这个才是。牟指挥使只说要我俩‘全力侦查’,却没说不准闹得满城风雨。再则,夜长梦多,迟恐生变,我俩若是暗中调查平江伯同他仨之间的关系,保不齐会走漏消息,打草惊蛇,那时再想来个‘一锅端’,将这仨牲口一齐逮入诏狱,询问证据,怕是会寻这仨牲口不到的了……”
这是王千户大人用来说服北镇抚大人“不要畏首畏尾,干脆单刀直入,直捣黄龙”的理由。
谢大胖子、匡小胖子、陈土豪,这仨牲口应当都是在“出海走私”,若是他等突然得知锦衣卫欲拿他仨“开刀”,怕是会一夜之间便“出海消失”的了!
大明的“海禁”,未能“禁住”倭寇,却将大明自个儿给“禁住”了——这仨牲口若是“出海跑路”,北镇抚大人与王千户大人当真就会是“毫无办法”的了!
弘治皇帝行“瞒天过海”之计,目的也是希望彻查出海走私一事能不走漏消息。可是么,“不走漏消息”,最好的办法,当是不给对方“走漏消息”的机会——直接将你关进诏狱,看你还怎么“走漏消息”,还怎么去“理清应对之策,甚或是掐断与某某大臣的联系”!
锦衣卫办案,不需要“先申请,再拘捕”,更不需要“人证物证俱全,方能拿人入狱”,他们在很多时候都是反过来的——先把你“拿”过来,再从你身上“审问”出“人证物证”来。只要最后得出的“证据证词”与他们拿人入狱的“推测”相符,那他们也是“没有制造冤假错案”的嘛。
不得不说,大明锦衣卫的存在,为大幅提升大明司法机构“办理各类案件”的“速度和效率”,当真是“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万一,牟指挥使怪罪下来,咱俩该怎么弄?”王花花仍是略显担忧。
“既是让我俩来办这案子,我俩总得有些自主权限罢。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神马都得按照他牟指挥使的干,那他牟指挥使就干脆自个儿来办这案子罢,老子们不伺候了!”王睿这两天心情不好,“叛逆心思”比较重。
“嗯,你说的也是。牟指挥使若是会有不满,大不了再将老子的北镇抚大权收回便是,谁他娘的稀罕!”
王花花确是不会“稀罕”他现在手握的这个“北镇抚大权”——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他仍是一空架子。
易瓜瓜与晏劲松带了七八百人(这批人当中,一部分是南熏坊千户所的,另外则是其他千户所调拨过来的),以猛虎下山、饿狼扑食之势,一路狂奔,直扑匡板油的宅子而来。
上回匡板油踹了易瓜瓜一脚,这厮当真也是记仇得紧,昨夜王睿在分配逮人任务时,他便抢着要来逮匡板油——这等“公报私仇”的好机会,岂能放过?
“甭敲门了,这大清早的,别吵着街坊们吶”,易瓜瓜骑在马上,瞧着匡府那道富丽堂皇的大门,决定以“一种斯的方式,突袭而入”,“上工具,将他这大门扯开……”
这他娘的,难道就不会“吵着街坊们吶”?
“学雷锋”是假,搞破坏才是真!
“砰!”八匹马拉着铁链,铁链系在门锁上,马匹齐奔,匡府大门应声而“开”——被扯得飞出老远。
“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死胖子给老子们滚出来站中间!”易瓜瓜一马当先,冲入匡府院内便哇哇大叫。
匡府大院,立马被整得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匡板油,这个时候却正在洗澡——他多年打渔生涯,养成了顶着日出便行入水的习惯,可现在经济条件转好,生活水平大幅提高,在不宜下海的情况之下,他只得将入水地点由“好多水的大海”换做了“一丢丢水的浴桶”!
易瓜瓜整出这般大的动静来,自是惊动了他,他心底一跳,便觉着有点儿不对头——做“出海走私”这种买卖,本就有点儿做贼心虚、疑神疑鬼。
“哗啦啦!”匡小胖子来了个“肥猪出浴”,卷出了半桶洗澡水。
“衣服衣服,给老子拿衣服!”匡板油跃至地面,冲着几个婢女大喊。
“砰!”易瓜瓜破门而入,“死胖子,要上杀场了,知道将自个儿洗干净了?”
屋内几个婢女吓得不敢乱动,匡板油只得随手抽出块搓澡布,往着下身一遮:“大清早的,你就顶着那般丑陋的一张脸来私闯民宅,也不怕吓死老太太,吓哭小娃娃?”
“私闯民宅?”易瓜瓜一脸疑惑,“私闯民宅的罪名很大么?”
匡板油知道这厮在装傻充愣,也懒得理他:“你带着一帮人闯进老子的府邸,究竟意欲何为?”
“逮你罢!”易瓜瓜简单而又干脆。
“凭什么逮老子?”
“个死胖子,你自个儿做了些什么,难道你自个儿还不清楚?”
“可有证据?”
“将你逮了回去,不就能有证据了么?”
……
“让老子穿了衣裳罢!”同锦衣卫讲道理,就等于是在对牛弹琴,匡板油深知此点,便索性“认命”了。
“快些穿上你的裹尸布,乖乖的跟着老子们走……”
“砰!”易瓜瓜才行松神,匡板油却趁着拿衣裳的机会,突然一跃而起,破窗而出。
“呦呵……”,易瓜瓜不慌不忙,“上回北镇抚大人越墙裸奔,这回这死胖子又破窗裸奔,这俩伙计,莫非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易瓜瓜不慌不忙,自是有他不慌不忙的理由。
匡板油一跳出了窗,便有些后悔了——一名小眼睛的锦衣卫百户,领着上百人人手一杆鸟铳,尽皆带着神秘的微笑静静的瞧着他——上百杠鸟铳,黑洞洞的铳口,齐齐的对着他。
“兄弟,小心着吶,可千万别走火了”,匡板油双手高举,搓澡布随着清风一吹,飘落于地……
守在这窗外的锦衣卫百户,正是晏劲松晏百户,他带着蒙娜丽莎似的微笑,端着火铳上前了几步。
“匡老板,你家‘老二’,可比你瘦多了咧”,晏百户用铳管,拨了拨匡板油家的“老二”。
“这位兄弟,能不能不用火铳对着我那地方,小心走……”
“啪!”
匡板油的“火”字还没道完,突然传来一声铳响!
真的娘的走火了!?
匡板油赶紧低头认真检查了一圈,却见着“老二”仍是安然无损……
“哎呦,死胖子把你家‘老二’看得可比你自个儿还重要咧”,易瓜瓜也端着一杠火铳,铳管正冒着缕缕青烟,他适才故意朝天放了一铳,这会儿又拨开人群,一摇一晃的行至了匡板油身前。
“瓜百户,咱俩也算是‘老熟人’了”,匡板油一身“五花膘”渗出了细细汗珠,“能不能让兄弟们,都将这火铳收回了先?”
“嗯,咱俩确是‘老熟人’了”,易瓜瓜嘴上承认了这个说法,行动上却没有丝毫“让兄弟们,都将这火铳收回了先”的意思,“‘老熟人’吶,你上回在‘蝶恋花’,是不是踹了老子一脚?”
匡板油眼皮一跳,皮笑肉不笑:“那都是误会,瓜百户大人有大量才是……”
“那是”,易瓜瓜也认为他自个儿“大人有大量”,“那些许小事儿,本百户大人懒得与你计较……”
匡板油露出舒心一笑……
“兄弟们在你家厨房,找到了许多活生生的阳澄湖大闸蟹”,易瓜瓜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你这死胖子,倒还真他娘的会吃!”
“瓜百户若是也喜欢吃这个,不若都拿回去罢?”
“哼,咱可不是贪小便宜的人儿咧”,他是“贪大便宜”的人,“我在想啊,你这样光溜溜的去了诏狱,也确是不成体统”,易瓜瓜冲着身后摆了摆手,“这阳澄湖大闸蟹,你莫若也带上几个进诏狱罢……”
匡板油莫名其妙,一脸疑惑——瓜百户这前言不搭后语,到底是他娘的几个意思?
很快,他就明白了!
易瓜瓜让人在个布袋里边装满了大闸蟹,然后他准备将这个布袋系在匡板油的两腿之间,用来给他做“亵裤”穿……
“瓜百户,瓜兄弟,不若你也来踹我几脚,权且当做我还你的罢,这大闸蟹,呀呀呀,哎哎哎,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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