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酥油喷香的贡鹅上来,张继贤阴沉的脸才算变晴一些。他摆手让伙计出去,说道:“不管你的事。”
伙计答一声是,缓缓退出了房间。张继贤也不谦让格格,迫不及待地先夹了一大块鹅肉吃了,嚼得啧啧有声,脸上洋溢着一种满足自得的神情。
格格与暗香对视一眼,会心而笑。
大快朵颐好一会儿,又自斟自饮了三大杯酒,张继贤才连呼痛快。这一会儿,伙计又连着上了油焖茄子、盐煎豆角、炸青椒盒等几盘时新菜蔬,格格和暗香也都随意吃了几筷子。
等张继贤吃个半饱了,格格才又问道:“若晴问张兄为何直呼谢仲林和方松为老贼呢?”
张继贤脸上一怔,片刻恍然初醒似的,激动地放下筷子,愤然道“这两个老贼最是可恨。格格身不在朝廷,不知朝廷里的勾当内幕。方松在京内把持着官员任免,很是嚣张,他与外臣谢仲林狼狈为奸,勾连成一个隐形的朋党。和他们亲近的多半升迁,不亲近的考绩差,直接罢免。张某嫌他们可憎,多半不融于其中,为此好几次都险些着了他们的道儿。要不是皇上圣明,张某只怕去年就被发配回济源老家去了。”
格格心道,皇上最怕京官和外臣相互勾结。尤其是文官和武将,他们联合在一起,意味着将是朝廷的一大隐患。乾隆时还不太厉害,雍正期。因为雍正的多疑阴鸷性子,多有刺探大臣密报皇上的侍卫。血滴帮正是那时出现的。大臣下了朝,回家中并不敢妄言朝政,甚至不敢和妻室喝酒摸牌,生怕一不小心被皇上发现了。
传说某大臣一日退朝回家,和妻室在家喝了些酒,然后借酒兴摸了几局牌。此日一早上朝。雍正问此大臣。你昨夜都做了些什么啊。此大臣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回答说在家里陪妻室摸牌了。雍正笑笑,说道。大臣原禁摸牌赌博,不过你在家玩几把也不算什么。朕赏你一件东西,你回家好好看看。说罢,交给大臣一件物事。大臣莫名其妙。将物事带回家,当着众妻室的面打开布包。某妾室惊呼道,这不是我们昨晚上丢了那张牌么?大臣自然吓得战战兢兢,以后即使在家,也小心处事。生怕被皇上派来的探子捉了。
乾隆当政之后,宽政清明,但若要结党营私这样的事情都不管。他可也太宽政了,敢是不知情么?
沉吟半晌。格格开口说道:“为今之计,我倒认为要先向谢仲林示好才是。”
张继贤嘴里正喝了一口鹅汤,听格格这么一说,一不小心竟喷了出来。也顾不上擦嘴,他吃惊地瞪着格格问道:“我听错了么?刚才格格说什么?”
格格正色说道:“我说要向谢仲林示好啊。”
张继贤的眼睛瞪得溜圆,愤然说道:“张某实在高看了晴格格,不知道晴格格也要靠结党才能营私呢?”
暗香却知道格格秉性,听他语出不善,忙劝道:“张大人少安毋躁,格格一定另有隐情!”
张继贤终于抹掉挂在嘴边的水渍,冷哼说道:“算了吧,还隐情呢,张某可看不出尊贵的晴格格能有什么隐情?”
听了这几句排揎自己的话,格格却也不恼,嘿然说道:“你们竟没听说过远交近攻么?”
暗香陡然明白,张继贤却还在喃喃道:“什么远交近攻,狗屁都不是,张某就看不惯你们这种趋炎附势的人。可张某就不明白了,晴格格还需要趋炎附势么?怎么也要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呢?晴格格竟也要干涉朝政么?张某说句不知高低的话,晴格格就是有心干涉朝政只怕也不能呢,一节女流能成什么?”嘟嘟囔囔说了半天,格格只是处之泰然,慢慢地饮着茶。暗香却面色发窘,很替格格不值。
过了好一会儿,张继贤才惊异地看着格格,问道:“格格难道要远交近攻,拆散他们,各个击破么?”
格格闲闲说道:“若晴只是一介女流,有心干涉朝政只怕不能呢。张兄是条汉子,又是直臣,想必会有很好的办法。恕若晴愚钝,竟不能帮忙呢。”
张继贤挤出一脸笑容,作揖赔罪说道:“继贤这张嘴快,脑子跟不上,还望晴格格多多原谅啊!继贤和格格结识这么久,格格总该知道继贤这冒失性子,万万不要和继贤计较才是!大不了这顿饭继贤请了,格格消消气,继贤正洗耳恭听请教呢。”
格格方才沉吟说道:“古人说,混战之局,纵横捭阖之中,各自取利。远不可攻,而可以利相结。想当年,秦国经商鞅变法之后,势力发展最快。秦昭王开始图谋吞并六国,独霸中原。日夜策划伐齐。此时,范睢此时向秦昭王献上“远交近攻”之策。他认为齐国势力强大,离秦国又很远,攻打齐国,部队要经过韩、魏两国。军队派少了,难以取胜;多派部队,打胜了也无法占有齐国土地。不如先攻打邻国韩、魏,逐步推进。为了防止齐国与韩、魏结盟,秦昭王派使者主动与齐国结盟。其后四十余年,秦始皇始终坚持“远交近攻”之策,逐个击破,最后实现了大一统的愿望。”
此时,张继贤已经明白格格的意思,快嘴说道:“继贤明白了。谢仲林远在河南,也谈不上干涉朝政,不过是借着羽翼扶持方松罢了。方松却是个老狐狸,手掌乾坤,一手遮天,先拿下他,这盘棋咱可就赢定了。”说到高兴处,张继贤击掌笑道:“果然是妙策!果然是妙策啊!”
暗香笑道:“张大人果然聪明,一说就透。既然领悟了这是条妙策,这顿饭可是张大人请么?我们格格可也要蹭食吃了。”
张继贤啊了一声,摸摸袖子惭愧说道:“能记账么?”(未完待续)R466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