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陡然见这些吃食,心中也是一动,但她性子一向稳重惯了,脸上也不见怎生喜欢。洛青松依旧占着麻袋,笑嘻嘻对公子说道:“兄弟我想得周到吧,所以我说么,这世上只有我最惦记我家兄弟了。兄弟你要怎么谢我?”
虽然每次洛青松总能在危难之时出现,但每次都用这种要挟手段,让公子很是不耐,心里虽喜,嘴上却说道:“谁要说吃你的东西来?”
洛青松也不恼,起身呵呵笑说:“也是啊,兄弟既然不稀罕我的吃食,我却要走了。我可告诉你们,前方百十里地,一户人家都没有,你们好自为之吧。”
听此话,红翠不干了,急忙拽住洛青松的衣角说:“我家公子不稀罕,我们很稀罕,还望洛哥哥高抬贵手,留下些食物给我们。回到京师后,红翠一定加倍偿还。”
乱蝶也求道:“就是就是,洛参将可是大大的好人,怎么能看着我们饿着呢,再说我们也是一起从京师出来的。”
洛青松抬手甩开他们,断然说道:“我洛青松最是无情无义,凭什么要把食物留给你们?不打劫你们就算好的了。得,我还有事要做,恕不奉陪。”
眼见洛青松就要走,他们三个又实在耐不住饥饿,公子于心不忍,少不得先把自个的傲气略放一放,低声说道:“你要怎样?”
声音虽小,但洛青松却听见了,又坐下笑嘻嘻说道:“太难为公子的事情兄弟我也做不来。这样吧,那日你偷叫了我三声“亲哥哥”他们没在场。今日。你却当着他们的面再叫我三声“亲哥哥”才行,以后见了我不能躲着,不能爱理不理的,有心事却要对我说起才是。”
暗香一听,急忙说道:“这怎么成?我们不要你的食物。你自个走路去吧。”
公子也甚是为难。那日,在屋内偷叫了三声都够难为情了,今日却要在他们三人面前再叫一次,面子上可划不来。还有他说的那三个条件,条条苛刻,讨来的食物代价可算大了些。
乱蝶和红翠却不怎么想。叫就叫三声呗,难道因为叫三声“亲哥哥”嘴上还能长虫子不成?那三条虽然苛刻,但也没有什么难做的。不是买菜买肉,有斤有两在哪儿放着呢,公子说理就理了呗。公子说没心事就没心事呗。
但公子却是个实心人,既然答应了他势必以后得真心相对才是,违心的话怎么也说不来。
洛青松见公子犹豫,情知她不肯轻易就范,佯作起身就走。无奈红翠和乱蝶饿得难受,只好一人抓扯住洛青松,一人求公子:“公子,您就先答应了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顾了眼前再说。”
为了顾全大局,公子只好勉强说道:“好。我今日且全依了你,你可满意了么?”这后面一句话多半带有气愤。公子不喜被人牵着鼻子走,她心道,我做什么怎么做全凭着自己的心来,为什么要由你说了算?
洛青松呵呵笑道:“我满意得很呢。来来来,我先听这三句“亲哥哥”。每听一次我心里就舒坦得紧,比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还妙用呢。”
公子绷着脸。带着气叫了三声亲哥哥,因为为难。脸又红了半天。洛青松也不计较,先拿出了牛肉和馒头干要喂给公子吃,公子气呼呼地扭开了。洛青松说道:“刚刚还答应好好的,对我不能爱理不理的,你这会儿就要出尔反尔了么?”
被他一激,公子才接过馒头干,慢慢咬了一口。洛青松急忙又递萝卜干,公子也接过来吃了。由公子吃过,洛青松才放开袋子,让他们几个人吃。因为连着几天赶路,晚上,他们收拾了一下店里,在屋里好好睡了一觉。
这一日,一乘绿呢大轿过晌时筛着大锣进了济南城,前面卤薄仪仗高举着半人高的蓝底镶黄虎头牌。一块牌上写着:进士及第钦命山东宣抚使刘。另一块写着:武百官军民人等齐回避。
原来,这轿子里坐着的却是乾隆派下来到钦差大臣刘统勋。他这次到山东就是为赈灾来的。这两年,山东连遭灾荒,今年又被蝗灾侵犯,让好端端的一个山东变成了一个“秃子省”。
乾隆听报后,派刘统勋过来,一是为赈灾,一是为防变。山东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不赈灾必定民变,所以钦差刘统勋过来,专门为赈灾而来,顺带着查看民风,防有人借乱起事。
这日才在县衙内落脚,就听属下汇报本地情况:济宁十二名官员都被拿掉官帽顶子。乱民中,砸粥棚、冲衙门的头儿也抓了二十多个,事情逐渐平定下去。
刘统勋听报,缓缓点了点头。他为官正直,此次奉皇上旨意,下山东赈灾,务必要做到万全才好。
这时,又有名叫丁世熊的说道:“济宁的事虽处理得不错,但目今山东人心不稳,借机再让黑风崖的土匪闹出来,恐怕事情就闹大了。”
刘统勋一听,一按椅背站起身来,盯着丁世熊问道:“黑风崖?!有多少土匪?”
那丁世熊回道:“黑风崖就在莱芜境西北六十里的太平镇,离省城只有七十里。那地方偏僻荒凉,历来就有强人出没。甚至有些老百姓亦匪亦农,官军来了他们是老百姓,商队路过就一哄抢劫做土匪。我们围剿了几次,但官军来,他们逃,官军走,他们又啸聚山头,很是无法。山寨的匪头儿叫刘三秃子,我们打探得,时常寨上有三四百匪人。”
“前年不是报说已经剿平黑风崖的匪巢,这是谁报的?”
“是前任总兵穆彰阿,如今已经转任黑龙江都统。不是下官说,这黑风崖是四不管地面,风声一紧,就没有了土匪,风声过后依旧如故,这刘三秃子主意拿得稳,大案不犯,小案不断,皇粮不劫,库银不抢,只是对一些商民瘙痒痒,过得去就成,府县都是得过且过,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刘统勋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哪有这样的道理,匪就是匪,难道还能睁只眼闭只眼装糊涂?拿着公家的银子不办公家的事情,要你们这帮人混蛋呢?”
丁世熊见钦差发火,急忙解释道:“全靠中堂大人做主。下官的意思也是这样,那刘三秃子最近也恼了,蝗灾闹得忒重了,刘三秃子也叫上镇来,给太平镇的马乡绅,要借粮呢。”丁世熊从怀里摸出一张手纸折页,递给刘统勋说道:“这是刘三秃子发给马乡绅的书信,感情要在马本善娶媳妇这个日子好好捞一笔。”
刘统勋接过书信看道:马大山人(善人),三月二十二你要娶儿媳,三秃子带头工喜工喜(恭喜恭喜)!三秃子领着这帮弟兄都是混山寨的,没啥好送你的,山上的核桃送你一车,叫那婆娘给你生一堆孙子。喜也工了,礼也送了,大山人也该回敬点东西。山寨现今缺粮,先借几百石粮食吃吃。改日秃子省长出毛了,再送你几车。
刘统勋一笑,先是笑了笑说道:“这贼窝子里的师爷估计也是个浑人,这信上错字连篇。我先不说这些,这些事,你们准备咋办呢?”
在把这件事向钦差汇报之前,丁世熊已经在肚中有了计议,这会儿听上宪这么一问,从容答道:“这个下官也已经想好了。黑风崖这帮强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官兵几次围剿都没有见功,就为他们耳目太灵。省城这边发兵,那边的贼已经远走高飞。所以,这次下官计议,趁马本善这场喜事智取了黑风崖的老巢。下官已经密点了二百名官兵扮成粮贩子去了太平镇。”
虽然还不知道丁世熊肚中的计议是怎样的,不过乍一听似乎很新奇有趣,但他毕竟官场老吏,城府很深,立起身来踱了几步,慢慢说道:“这种智取的事情,戏里没少唱过,但你要明白,兵不可玩,玩则不震,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否则,回报皇上,我们脸上也不好看。”
丁世熊拱手说道:“中堂说得对。”
刘统勋摆手说道:“我说得对什么,我也不是来抢你们功劳来的,你们只管做,我坐守济南城,等着你们传来捷报!”
休息过后,公子一行向东又走了几日,才算看到一个稍微有点人气的大镇。暗香去打听一番,得知这镇叫太平镇,地处莱芜境。暗香正要找店住下,忽见前面几个小厮抬着一乘轿子急奔他们而来。暗香担心公子,也转身而来。
那几个小厮见了洛青松,迎头跪下道:“我家老爷知道掌门到,特请掌门到庄内小住几日。”
洛青松笑道:“我也心说呢,到了太平镇,你家老爷怎地不来请我坐一坐?”
其中一个机灵些的小厮忙答道:“我家老爷打探得掌门近日进了山东地界,忙探听掌门的行踪,一知道确切消息,就派小的匆忙来接了。这乘小轿就是我家老爷请掌门进家坐的。”
洛青松见小轿虽小,但精致舒适,对他们说道:“我是不坐,我兄弟一路劳乏,请她坐吧。”说完,洛青松对公子说道:“兄弟,你坐进去,我们去我弟子家坐一坐,歇两天再走。”
公子问道:“你弟子是谁?”
洛青松且不答,只管扶公子下马说道:“问恁多干嘛,你过去就知道了。兄弟我还能害你不成?”(未完待续)r655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