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会,皇上紧急召集秦王与兵部大臣等在东暖阁商议对策。
基于国情,一些人建议不能开战,要和议解决。另一些人声称对秦王抱有信心,希望秦王领兵作战,两边差不多五五分成。
罗钰听着这一众激烈辩驳,明枪暗箭,忽然想起昨日梁谦桐与他密谈的话语。
梁谦桐正襟危坐,凝视他的目光清亮如星,似乎能看穿一切。
“王爷,这次,你决不能去边境。”
罗钰大刀金马坐在他的对面,若有所思,“说!”
“王爷来都城的目的是称皇,现在已经达到一半目的,正好到了最关键的几步。如果此时王爷不能抓住时机,一鼓作气达成目的,反而去了边境,那么无论王爷是胜是负,都城这边的气势都会松散了,反倒叫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王爷之前所有的努力,也全都会变成为他人做嫁衣。”
“你说的本王都明白。只是这次去还是不去,取决于皇上,而不在本王。”当然,倘若皇上的决定损害了他的利益,他罗钰也不会乖乖就范。
“最迟明日,皇上必然会召集兵部大臣商议边境的处理方案。到时候王爷根据皇上的态度,就能明白他究竟是真的想立您为太子,还是想借机将您排除在外。”梁谦桐说。
罗钰忽然冷冷地笑了。
“他?!本王很早就学会,决不能指望他了。梁先生,这次本王自然是不打算去的,不过却不能坐视边境沦陷。请您想个办法吧!”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梁某正要向王爷进言……”
“皇上,皇上!”一位兵部大臣聒噪的声音打断了罗钰的回忆。罗钰扭头看他,这家伙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高声道:“臣等一片忠心为国,还请皇上速下决断,以平边境之危!”
——这人是力推秦王罗钰去边境抗敌的。罗钰看他的眼神冷冰冰地没有一丝温度。根据暗影所报,此人是汉王的心腹,名叫齐怀琛,他的妹妹是汉王的侧妃。
皇上一脸病容,额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白布。自从重入皇宫,他就没有一日好好休息过,带伤坚持到现在。太医院的那些人愁得头发都要白了。皇上要是病情加重了,倒霉的是他们啊。
此时朝臣的争吵分辩已经告一段落,送秦王去边境的意见占了上风,就看皇上怎么下令了。
此刻,从皇上苍白的脸色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苍老的手指缓缓地敲击龙椅扶手,皇上有气无力,慢腾腾道:“朕知道爱卿一片忠心为国。东川有意入侵,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此言一出,齐怀琛脸上顿喜,看来入住东宫也不代表最后的胜利。皇上终究是防备秦王的,许他入住东宫也只是为了暂时稳住他。余下大臣目光交接,纷纷笃定。顿时有人去看罗钰,有些目光惋惜,有些目光窃喜。只见秦王罗钰目无表情地凝视皇上,薄薄的嘴角翘了起来。
皇上居高临下,看到了这所有的目光——尤其是罗钰凌厉的目光,却又好似什么都没看见。
依旧以那有气无力,慢腾腾的声音道:“但是,既然你们问朕的决断,那么朕就说了。朕,只有一个决断。那就是秦王必须留在都城!”
“皇上!!”先前进言的齐怀琛抬起头,不禁失声喊道。
本来看着窗外的罗钰,不禁扭过头来盯着皇上!
“朕还没有说完,你不要插嘴!”皇上没有看罗钰,目光冷冷地盯着齐怀琛,像是毒蛇盯上了青蛙,齐怀琛顿时一惊,冷汗冒了满身。
“齐怀琛,朕准备将秦王封为太子,过几日就颁布天下,你现在进言要他去边境,倘若出了问题,谁来当白竺国的太子?”
“齐怀琛,你不是忠臣吗?你来说!”
“皇上!”齐怀琛整个人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立太子是关乎民生社稷的大事,臣不敢妄言!”皇上锐利的目光缓缓转移,看得众位朝臣脸色僵硬,后背发凉,纷纷低头躲闪他的目光。皇上看到秦王狐疑的目光,却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停留,忽然转移到悄悄挪后头的马建忠身上——此人刚才也是力挺秦王上前线的。
“齐怀琛不敢说,那么你来!马建忠,你说,秦王要是出了事儿,你想举荐谁为太子?”
“臣,臣不敢!”马建忠慌慌张张也趴下了!
——这可真是圣心难测啊!谁都知道皇上和秦王有着深深的隔阂,向来不对付,表面上的父慈子孝都没有,怎知这次皇上竟似吃了秤砣铁了心,竟一付真要将他立为太子的架势呢?
连秦王罗钰都有些不明白这个父亲到底在想什么。
这次不除去自己,等他在都城稳固了势力,可就越发难以除去了。难道皇上竟真的有心立他为太子?
病容苍白的皇上俯视下面,咳嗽两声,“你们的忠心,朕都知道。但是边境再危险,没有叫未来的太子前去冒险的道理。诸位都是有儿女的人,应该体谅朕现在的心情,难道朕死去的儿子还不够多吗?!况且秦王是朝廷柱石,就算边境打了败仗,就算丢了边境!也必须保证秦王的安全!这是尔等以后要谨记的第一要务,尔等都听清楚了吗?”
“臣等明白!”
“那么,”皇上摆摆手,又有气无力地说道:“现在也还未到玉碎瓦全的时候。东川毕竟还没有起兵入侵。你们想想怎么和议吧!”
中心方针已定,商量的速度加快。
最后,秦王按梁谦桐的计谋,推荐交际手腕十分厉害的皇商谢平道,带厚礼去东川行贿。梁谦桐对东川朝廷了如指掌,挑了几个关键人物,叫谢平道朝他们散播靖安亲王要夺白竺以自立的消息;同时派素有辩才的御史方莲荷去东川边境对靖安亲王晓以利害,并许他十分的好处。
秦王将此计谋一一道来,有理有据,叫众人都十分信服,连连点头。一部分人霎时改变了对秦王的看法,原来他不止是一个威震天下的武夫,还有缜密的头脑。这计谋不是罗钰自己想出的,就是他麾下谋士想出的,无论哪一种都能证明他的实力。
皇上听了也满意,当场就允了。等众臣退下,皇上忽然唤住即将离去的秦王,招手叫他过来。
罗钰心想难不成要叫他为刚才的事情谢恩?
他可完全没有此意。
秦王矜持地看着皇上,站得笔直。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目光自然就是居高临下。
皇上也不生气,也不失望,目光平视前方。虽然看着他矫健的身体,却好像根本没看到他的意思。
旁边伺候的褚雁冷汗冒出来了,连忙绷紧了心神更加小心翼翼地伺候——从某种程度来说,父子俩还是有些相像的,那就是性子都很犟,当着面儿,谁也不肯给谁低头。
皇上咳了一声,忽然沉声问道:“刺杀皇后的人是谁?”
“哪个皇后?”罗钰立即刺了回去。
经此提醒,皇上立即知道自己口误了,皱着眉头说:“是蔡氏。朕叫习惯了,你不要明知故问,用这种口气来跟朕说话!”
罗钰平视前方,看着墙壁上金碧辉煌的雕绘,清冷道:“我又不是同党,我怎么知道?”
“那人,在那时候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举动,你要是不晓得他是谁,你是绝不会放过他的!”皇上皱着眉,厉声道:“不要在朕跟前搞鬼!”
“哼……!”
罗钰还没有开口,只见皇上忽然捂着额头,面露痛苦之色。褚雁大惊,赶紧扶住皇上,轻轻地给他揉着额角。这情形一看就是皇上的头痛又犯了。
罗钰看着他,眼神复杂。褚雁一边小心给皇上揉一揉,一边瞅着秦王,小声说:“皇上,要不要宣御医?”
皇上缓了半天缓过气,抿着唇顺势推开褚雁,缓缓道:“不用!这点儿小伤……一时半会儿,朕还死不了!”
“既然皇上身体不适,本王先行告退了。”
“站住!朕准你走了吗?!”皇上忽然抓住秦王的衣袖,怒道:“自作主张!把刚才的事情说清楚,你再走!”
皇上抓得很紧,可是秦王很随意地转身一挥手,褚雁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秦王已经摆脱了皇上,“说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哼,无论蔡氏得罪了谁,害过谁,现在谁又要找她报仇,告诉您一句,本王可一点儿都不觉得关心!刺杀蔡氏的人跟本王没有一点儿关系,本王也不知道他是谁。您想知道答案,自己查去吧!”
皇上气得说不出话来。
罗钰整理衣襟,“皇上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本王就先告退了。”
“等等,朕有其他的事情要问你!”这皇上还真能忍气吞声。
“太后给朕说过,怕你的王妃出身低微,没有皇室女眷的端秀威仪。叫朕问你,你是继续叫她当秦王妃,以后再当太子妃,还是另择闺秀?”皇上冷着脸说。
话音刚落,罗钰的脸色立即比他还冷。
皇上看他一眼,继续说:“要是你想停妻另娶,整个都城,三品大员家的千金闺阁,任你挑选。”
“太后果然年纪大了。年纪大的人,看人就容易不准。”
罗钰冷笑道:“她竟以为我和皇上是一种人。哼,那她可真是看走眼了!”
秦王愤然远走,皇上看着他的背影发呆。褚雁缩着头,恨不得变成小蚂蚁。
皇上忽然淡淡一笑。“褚雁,刚才你听到什么话,给朕说说。”
“奴才,奴才什么都没听到!”褚雁马上趴在地上了。
“好,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醉吟.韶华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11-0318: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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