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鸢有些不高兴,抱着手臂站在门口:“原来拦着我是因为初来乍到,可我都来了好多回了!宁慈都认得我的!难道这样都不能让我进去吗?”
玄衣男子面无表情如门神,半点玉笛也不留,刘敏鸢哼了两声,却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大大咧咧的一定要硬闯,她嘀嘀咕咕两句,便乖乖的留在门口。
原先刘敏鸢还能乖乖的等在门口,可是等着等着她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当那香气从厨房里溢出来的时候,刘敏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长长的吐出:“鱼!好香的鱼味!原来今天做鱼!”
刘敏鸢正在为自己辨别食物的功力有上升了一些而沾沾自喜,那原本紧闭着的大门忽然被打开,穿着粉色绣花绫裙的婢女们鱼贯而出,手中端着盖着盖子的餐盘,刘敏鸢等到人都走完了,这才灵活的钻进了厨房里,朝着里头那个高挑美艳的女子走过去。
“宁慈!”刘敏鸢蹦到宁慈面前,原本是想吓唬她,可她根本没有被吓到嘛!
宁慈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姐姐要是知道你这样天真活泼,一定非常欣慰。”
刘敏鸢浑身一僵,仿佛被踩住了痛脚一般,哼哼着咕哝道:“你也太卑鄙了不是!回回都拿我姐姐来压我!可、可左右我被我父亲丢到这里就是已经失望至极了,跟着姐姐学些礼仪也是他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他早就晓得我的!我、我才不怕呢!”
宁慈此刻已经重新整装完毕,一身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一头如瀑的黑发被松松的挽成一个尾髻,分明什么多余的头饰头没有戴,却让她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慵懒如猫儿般的美,她玩玩唇角:“唔,你是个女英雄。”
饶是刘敏鸢这样的娇俏小美女,看着宁慈的目光都有些呆愣了,这个笑容就像是她对待所有的事情一般,从不走心,亦不热切。
她只认识宁慈半年,可是心里已经对这个女人有了无数多的疑问,好比她明明和自己同龄,却远远比她高瞻远瞩聪慧过人;又好比她一身厨艺能轻轻松松技惊四座,却从来不张扬不显露,就连半月一次的画舫出水,面对那么多食客坚持不懈的邀约,她都只是隔着一盏屏风静静地坐在后头;再好比她分明还未成婚,却要做年轻少妇的打扮,虽说她和自己都已经是十八岁还没说亲事的老姑娘,但在刘敏鸢心里,并不是一丝丝都不介怀的,可是宁慈当真就能做到毫不介怀,甚至直接给自己梳起了发髻,手中执掌着整个东桥不夜镇,让向来张狂的刘敏鸢十八年以来第一次有了佩服的人!
食客求的菜肴已经做好,已经送了出去,而今宁慈已经整装完毕,接下来就该出去了,她这才想到江煦阳方才的话,遂凑上前去问道:“宁慈,你认不认得端闵王爷?”
宁慈已经净过手,一旁的婢女将手霜拿了过来,只见宁慈的动作连一丝停顿都没有,无比优雅的用小勺子舀起了一角涂在了手上,淡淡道:“我不认识什么短命王爷。”
噗哈哈哈……刘敏鸢最喜欢宁慈的一点,就是她往往一句话就让人没法子再开口,极为犀利,深得她的意,以至于她每每想要和她成为一样犀利的人,最终却成为了她犀利之下的亡魂……
刘敏鸢看着神色淡淡的宁慈,抓抓脑袋道:“可是他一副十分笃定的样子啊!方才他似乎是瞧见你了,追着我问了好久呢!我还以为你们是什么故知……”刘敏鸢的声音渐渐消下去,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凑了过去:“难道真的什么也没有?”
宁慈抹完了手,瞟了一眼眼睛里的八卦光芒大盛的刘敏鸢,说:“有。”
果然是有!刘敏鸢一脸惊喜的看着宁慈,乖乖,难怪从来没有听说她对哪个男子另眼有加,却原来是根本就有了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然而,就在刘敏鸢兴高采烈的让她道出个中原委的时候,宁慈再次发话:“天亮以前,你在东桥镇干过什么,会有一份详细的解说送到刘小姐手上,关于你如何在众女子之中独占鳌头,掴掌乡绅爱女,脚踏刘府门规,都会有一个生动的说明。”
刘敏鸢倒抽一口冷气,下一刻,人已经奔出了厨房:“你你你……你太卑鄙了!当、当我没来过!”
宁慈并未急着出去,厨房里一排是个炉灶上都还有食材没有完成,也没有亲自动手,主要的部分早已经做完,现在只要让打杂的下手帮着翻一翻盛一盛。宁慈身边的婢女可是亲眼目睹过宁姑娘和刘姑娘认识的时候刘姑娘被宁姑娘收拾的有多惨,见到刘敏鸢落荒而逃,活泼天真的小婢女笑的眉眼弯弯:“姑娘怎么晓得刘姑娘又做了那夸张之事?”明明一直呆在这里啊!
宁慈看着厨房里的伙计将那些菜肴装盘摆拼,回道:“她哪一回不是在刘府收了管束心里不爽快,就到不夜镇里头来撒气的。她那个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若不是已经撒完了气,你当她还会这么活蹦乱跳的出现吗?”
小婢女越听越是笑意深重:“姑娘说得对!”
宁慈的打扮已经是少妇的模样,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魅力,可是她身边的人都是叫她“宁姑娘”,不过是因为他们都晓得宁姑娘并未说亲事罢了。对于这么美的一个姑娘宁愿自己给自己梳发髻来图个清静这件事情,大家都表示无法理解。
二十条桂鱼终于做好了,小婢女看着那热气腾腾的碗盘,换了话题咕哝:“这可真是奇怪,今日竟有二十位客人都点了鱼,还都是桂鱼,难不成现在已经到了吃桂鱼最好的时节?”
宁慈上前给一个小伙计指导了一下装盘的对称性,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人傻钱多。”
小婢女扑哧一笑,俏皮道:“其实是姑娘的厨艺值得罢!”
宁慈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二十条桂鱼,宁慈信手拈来的做了二十种,等到全部装盘点缀了,这才让人一起端了出去。宁慈的另一个贴身婢女眼力见极好,见宁慈忙完了,立马将面纱递了过去。
这是宁姑娘的老规矩了,一旦出了房门见外客,必定是戴着面纱的。分明是这样好看的眉眼,却要生生的遮了起来,几个小婢女私下里也猜测过这宁姑娘兴许是被什么情郎伤害过,可是她们又从未见过宁姑娘何时有过女儿家伤怀的模样,遂这个猜想终究没什么有力的证据来支持,只能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另一头,被宁慈捏着把柄不敢再捣乱的刘敏鸢闷哼哼的回到了前面,离方才那个桌子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刘敏鸢悄悄地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江承烨,心上不自觉的跳漏了一拍。
她已经十八岁了,却因为性格太过活泼,也不大喜欢那些大家小姐的规矩,更不喜欢那些一看就比她不如的弱书生白斩鸡,所以即便有人向她求亲,她还瞧不上别人,一拖再拖,才拖到了如今这个时候。
刘敏鸢从小喜欢骑马打仗,那些大家闺秀绣花女红她没有兴趣,可有关大周的战神元帅,却是她随意一说就能说上一天一夜都不带重样儿的,无论是他重情重义还是骁勇善战,都是能让刘敏鸢为之动心的地方。她渴望这样英武的男子,却也因为这样的男子第一次有了女儿家的娇羞之态。
方才同桌坐下来,她便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果然是比传说中的更为丰神俊朗,可是那眉宇间似乎总是存着一丝化不开的浓愁,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问一问他究竟为何而伤愁。刘敏鸢向来都是瞧不起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的,可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一面。彼岸琉璃
刘敏鸢觉得一张脸有些涨红,再走过去之前,她还是跑到外头吹了吹风,又有些局促匆忙的打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恨自己今日风风火火的跑来打步打球赛,而没有穿上姐姐给她的新裙裳,就这样又墨迹了一会儿,她才飞快的走了进去。
宁慈的手艺是个很奇妙的东西。都说众口难调,可她却能根据食客送来的食材和那三言两语的交代做出令每个食客都满意且为之惊叹的菜肴。刘敏鸢虽不喜那些庖厨之事,但她也曾经看到过宁慈闲来无事时倒弄那些瓶瓶罐罐,也不晓得她脑子里如何会有那么多新奇古怪的菜式,毫不夸张的说,别说那些菜肴,就是她调制出来的酱料,她都能沾一沾拌饭吃一顿!
再次进来的时候,整个船舱内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有包厢的第二层早已经被先到先得的人抢走,如今这一层是没有包厢的,是以一走进来,各种香味都混在了一起!
每一张桌子上坐着的食客面前都有一道菜,因为这些都是宁慈亲手做的,所以若是每一桌都做出宴席的派头,那她整个晚上都别想休息,是以每一个客人只能凭借身份证明点一道菜。
刘敏鸢肚子里的馋虫都因为这各色的香味儿在腹中扭动起来,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朝她们的那一桌走过去,然而,她不过将将瞧见江承烨那一桌,就险些一个不稳栽倒地上!
谁能告诉她,他们那一整座的鱼是怎么回事!?
刘敏鸢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走到刚才那一桌,用一种很细很温柔的声音问:“你……你们这是……”
傅岚生不是第一次见到刘敏鸢,是以,听到她这样的说话方式,不由得抖了一抖,同样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望向她……
刘敏鸢脸色一红,正准备入座。可没想到的是,她刚才还挨着江承烨坐着的那个位子现在已经被挪了屁股的“短命王爷”给占住了!
哼哼!刘敏鸢瞪了一眼兴冲冲的拿起筷子准备吃的江煦阳,又看了看江承烨另一边坐着的江言,顿时就觉得这两个人可真是碍眼讨厌!
“还站着做什么!坐啊!”看着一桌子的才流口水的江煦阳萌萌哒看了刘敏鸢一眼,热情的招呼她坐下。傅岚生似乎也是想到了她终究是个女儿家,所以特意起身邀她入座。刘敏鸢不动声色的看了江承烨一眼,顿时有些失望——他根本就没有朝自己多看一眼!
最终,刘敏鸢还是入了座,只是这时候,她无论动作还是说话都没了刚才在江言和江煦阳面前的豪迈,整个人变得羞答答的。一旁的江言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早已经忍不住的江煦阳已经捏着筷子伸向那些美味的鱼!
“啪!”还没掐上鱼肉的筷子被江承烨无情的挥开,掉在了地上。
江煦阳怔了怔,事实上,整个桌子上的人都怔了怔。
江煦阳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筷子,短暂的呆愣后,立马向江承烨投去了不满的目光:“你太坏了!你自己不吃,还不许别人吃!你把我的筷子都弄到地上了!”
江言也觉得今晚的江承烨实在是反常的很,他似乎是轻咳一声,旋即道:“承烨,过了。”
江承烨仿佛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话,他的目光就落在这一整座飘着香气的桂鱼身上,仿佛陷入了什么激烈而挣扎的思绪中无法自拔,江言皱皱眉,还想再说什么,热火朝天的船舱里忽然响起了一声锣鼓声。
“开席了!”刘敏鸢说了坐回桌子上后的第一句话,众人这才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整个船舱最中间的位置。
因为主画舫十分的大而宽敞,是以即便在最中间摆上了一个气派的八仙桌,也不算拥挤。
“什么开席?”可怜兮兮的把筷子捡起来,却连换一双的地方都找不到的江煦阳只能闷闷的用自己的帕子将筷子擦干净,有些低落的试图用转移话题来掩饰自己的伐开心。
刘敏鸢再次不经意的瞟了江承烨一眼,笑了笑,道:“是宁慈姑娘。她每半个月画舫出水之时,就会在三连画舫上开上一席,这正中间的桌子上,食客可以任意取食回到自己的位子享用,宁慈说这叫什么……自……”
“自助餐。”傅岚生顺口接话,目光也是望向了正中间的八仙桌。
专门上菜的通道那处,紧闭着的大门忽然打开,紧接着,一排排的婢女端着手中盖着盖子的餐盘开始上菜。
毫不夸张的说,三连画舫上,就是连婢女们上菜都能优美的宛若舞姿。
等到一桌子的菜上齐了,原本安静的二楼船舱却忽然传来了骚动声,具体表现为无数的脚步声通过地板让下面一层的人都听到清清楚楚。
“楼上在逃难么?”江煦阳擦干净自己的筷子,像个小乞丐一般一手拿一只,叮叮当当的敲着。
因为江承烨,刘敏鸢反而没有了一开始的自然。傅岚生还是十分照顾她的,笑道:“非也,应当是楼上也已经开席。”
果不其然,他们这一层里,最终将的菜肴才将将摆好,已经有人开始陆陆续续的走向中间去菜。
江煦阳很是不满意的看了江承烨和这一桌子一盘上面堆一盘的鲜鱼,带着一种示威般的横气拿好自己的碗筷:“哼,你不让我吃这个,我去中间拿吃的!”江煦阳哼哼唧唧的走向中间取菜。
刘敏鸢终于找到一个让自己变得贤惠一些的机会,她笑着对桌上的人说道:“不如让敏鸢为几位取一些菜肴来吧。”
“我来!”傅岚生忙不迭的起身,他将上菜时候留下的托盘拿在手里,将众人的碗一一拿过去,这才到中间去取食。
江承烨依旧没有搭理他们的样子,江言却有些好奇的问:“从今日不不夜镇以来就一直瞧见些新奇的东西,想不到上了三连画舫,还会有这般有趣的进食方式。江某有些好奇,这些都是谁想出来的。”
刘敏鸢终于抓住了开口的机会,她笑了笑,淑女而不失俏皮的回道:“是宁……宁夫人!”
刘敏鸢也说不上自己是怎么了。宁慈未嫁而挽发,所以终究是个还没有主的美人儿,可是这里的几个男人似乎都对她极为感兴趣,刘敏鸢有些不大愿意说宁慈了,所以直接用了一句“宁夫人”来将这些男人的兴趣给打消!
虽说这样有些不好,可是刘敏鸢转念一想,宁慈自己挽发就是不希望那些狂蜂浪蝶再前赴后继的去令她不胜其烦,自己这样做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
“宁夫人?”一直都沉默不语的江承烨此刻不知为何,忽然抬起头看了刘敏鸢一眼。
刘敏鸢显然没有做好男神忽然跟自己讲话的准备,她“啊”了一声,江承烨已经再次开口:“什么宁夫人?”
刘敏鸢的神智回来了一些:“就……就宁夫人啊……”
江言看了看这一桌子的美味,淡淡一笑:“即便只是闻着味道就觉得美味非常,想必这位宁夫人在厨艺的造诣上定然不凡!”
“那是自然!整个东桥镇,哦不,我敢保证整个大周都没有比她更了不起的厨娘了!”刘敏鸢向来在别人面前夸张惯了宁慈,此刻开口也是信手拈来,可是等她说完她就觉得不妥,羞答答的低了低头,说:“其……其实我也是宁夫人的关门弟子!宁夫人会的,我都会的七七八八了!”甜心,宠你没商量
刘敏鸢这话其实是说给江承烨听得,可江承烨没有反应,身边的江言却是轻笑一声:“哦?那改日定要尝一尝姑娘的手艺了……”
说话间,江煦阳已经端着自己的食物欢快的回来了,他身后跟着端着托盘的傅岚生。
“好香好香好香!”江煦阳一屁股坐下,乐呵呵的炫耀自己碗里美食。
傅岚生很快也回来了,将每个人的碗放到他们面前,这才落座。
“好吃!”江煦阳吃的津津有味,江言往他碗里看了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几片地瓜,就让他吃成这样?江言拿起筷子看了看自己碗里的菜,却发现并非什么珍贵美味,不过是最为普通的蔬菜。
“那是麻香蜜薯。”一个动听的声音忽然从一侧传过来,一桌子的人望过去,只见一粉色裙裳的姑娘走到了这一桌,就在一旁站好,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傅岚生在他们好奇以前率先解释:“这是三连画舫的规矩,食客进食时,每一桌都配有美食向导,倘若食客对食材又或者是味道有任何疑问的,都可以向她询问。”
好神奇的配备……
江煦阳看着那甜甜的姑娘,只觉得口中的麻香蜜薯也更加香甜了。
桌上的江言看了那一桌子的鱼,又看了看江承烨,忽的拿起筷子去夹鱼:“你不吃,那我吃了。”
“我也要吃!”江煦阳不死心的也拿起快起去吃鱼,可这一次,江承烨并没有拦下他们。他只是望向一旁站着的女子,好听的声音沉沉道:“这些都是谁做的?”
粉衣姑娘似乎对这种问题已经麻痹了,她带着招牌笑容,礼貌回道:“都是宁姑娘做的。”
刘敏鸢捏着筷子的手不禁一抖,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到江煦阳说:“什么宁姑娘?她不是说是宁夫人吗?到底是姑娘还是夫人啊!”
粉衣姑娘有些意外的看了刘敏鸢一眼,旋即很快笑着回复道:“宁姑娘本名宁慈,却因喜好厨艺而挽发,是以她虽说是妇人打扮,却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
江言听得笑了:“竟有这样奇特的女子。”
粉衣姑娘也笑了:“我们东桥不夜镇有十三钗,前十二钗便是几位方才见到的舞娘,每半月献舞一次,而宁姑娘便是那第十三钗,每半月开席一次。宁姑娘手艺高超,几位曾走过的十里飘香街中,皆是拜宁姑娘为师,学得的手艺。”
“我要见她!”江承烨忽然丢了筷子,声音有些冷。
粉衣姑娘笑容不变:“公子,宁姑娘终究为闺阁女子,公子身为男儿,又岂能说见就见呢。”
江承烨的目光冷了冷:“我现在就要见她!”
江承烨的的话音刚落,场中忽然传来了骚动。他心中一动,转头望向了最那一头。
锦衣华服的女子,挽着一个松散的发髻,而她的脸上蒙着一层面纱,此刻正在婢女们的拥护下,堪堪立于那一头的门口。
“宁姑娘!”宁慈的出现令场上不少人都有些激动,仿佛连那菜肴都精致美味了不少。可是众人还没有看够,宁慈已然走入一旁的屏风之后,落座于首座之上。
当宁慈走入屏风之后,一名婢女已经站了出来,盈盈笑道:“各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正逢初春之时,古语有云,‘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这个时候,更应调养生气,首要之重,便是饮食上的调养。宁姑娘为感谢各位对三连画舫以及不夜镇的厚爱,本月特开‘春日宴’招待各位,若是有菜式与食材上的疑惑,各位可向每一桌配上的美食向导询问,我们的姑娘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婢女的话音未落,一个带着些痞气的男子声音响起:“美酒美食配嫁人,我等此番慕名前来,倒也值得。可若是有宁姑娘亲自陪酒,贾某愿意再出万金!”一个面色潮红的男子拎着酒杯忽的站了起来。
其实,哪怕再怎么严格卡关,终究是免不了几个登徒浪子出言调戏一番。此刻,这个贾姓男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才敢走了两步,就被婢女上前拦住,这男人也当真是贱格,竟反手一揉将人困在怀里!
场面忽然变得有些不对劲,那婢女有些羞愤的挣扎了几番,却换来了男子越发无耻的笑声。
即便是主画舫中,也是有分男女席位,此刻这个贾公子姿态猥琐的出席,自然是引起了一旁的人的不满,哪晓得当有人正要起身阻止他时,那些隐匿在人群中的贾公子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将那些想要上前阻拦的人给压住!
场面似乎立马就被贾公子控制了,他丢开了怀中的婢女,又朝着屏风靠近一步:“宁姑娘,你可不晓得,贾某为了一瞻宁姑娘风采,下了多大的功夫!使了多少的门路!大家也放心,在下的人不会伤了大家,只要宁姑娘今日赔贾某喝一杯酒,这里所有人今日的花销,都包在贾某身上!”
“这个人好生无耻!”刘敏鸢低低的骂了一句,正欲冲上前,却被傅岚生拦下来:“宁姑娘自有办法,今日是开席之日,宁姑娘不喜纷闹。若是能好好解决固然好,可若是将旁的客人一并惊扰了,就不好了。”
“什么好不好的!难不成你要看宁慈被那个混蛋出言调戏!?”刘敏鸢最见不得这样卑鄙无耻的男人,她正准备上去抽他两耳瓜子,屏风后头忽然传出来一个悠婉动听的生意:“贾公子如此有心,宁慈实在感动。公子为人慷慨,即使是来三连画舫,都不忘记带上这个多的人,想必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那声音刚一出来,不少人都愣住了。
宁姑娘是来了东桥的人都会晓得的,可是能亲自在这样的场合得见她真人,还能与她说上话的机会当真是少之又少。
贾公子一时间听得有些飘飘然了,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的时候,船舱前后的大门忽然打开,几十个玄衣男子飞快的走了进来,不稍片刻,贾公子及一众狗腿已经被包围……
不可能!三连画舫的规矩就是不许带人手上来!这么久以来也从没听说过三连画舫上有过守卫!
贾公子顿时有些懵了,这些人是哪里出来的!?
屏风后的女子缓步走了出来,白色的面纱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蒙住了一半,此时此刻,她站在众人面前,既没有因为贾公子的出现而惊慌半分,也没有因为人手的出现而得意半刻,自始至终,她都是那副淡淡的语气。
“贾公子重情重义,连上三连画舫都要带着自家兄弟,好巧不巧,宁慈的这些兄弟也是重情重义之人,相见就是缘分,与其和宁慈这样愚顽之人吃无趣之酒,不若与这些志同道合的兄弟们把酒言欢更来得有趣,贾公子,还请贾公子移驾,宁慈也方便好好招待。”
刹那间,场内所有贾公子及一众狗腿都被拧了出来,宁慈已经漠然的转身,而她身边的婢女已经再次站出来,虽然仍旧带着笑容,言辞间却多出了几分淡淡的警告:“三连画舫做的是正经生意。食色性也,为美食为为美人原本无可厚非,实乃人之本性。不夜镇打开门做生意,就是为了让所有客人尽兴而归。可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出言轻佻,再多的钱,不夜镇也不会去赚!”炎武传说
不过是身边的一个丫头就已经这般有气场,再一看那已经重回屏风后的女子,在场的客人都不免在心中惊叹一番……
宁慈重新回到屏风后,淡淡道:“让各位见笑,是宁慈失礼。再好的菜肴,凉了就没了滋味,各位请继续。”淡淡的语气,却不失礼仪,气氛很快又重新活络起来,仿佛刚才的贾公子从那就没出现一般。
而放眼船舱内离前面屏风有些远的那一桌,已经安静无声……
江煦阳和江承烨早已经从那个女子出来的那一刻呆愣在那里,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目光落在宁慈身上后,就再也没有移开。而当他们愣愣的看着前面的女人时,一旁的江言和傅岚生、刘敏鸢则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
好诡异的气氛……
江煦阳的目光还落在屏风后那个模糊的身影上,他伸手扯了扯一旁江承烨的衣袖,声音都有些飘忽:“你……你绝不觉得……这个宁慈……”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沉静的江承烨忽的起身,目光紧紧地盯着宁慈,迈步就要往外走!
江煦阳大惊,一把抱住他:“你要做什么!?你也想被丢出去吗!”
江承烨看了一眼江煦阳,忽的转身从桌上端起一盘松鼠桂鱼,大步迈向前面的屏风!
“啊啊啊……”江承烨动作迅速的让江煦阳连拦都拦不下来,可是等江承烨出去了,江煦阳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可耻的念头——有好戏看了!
可是忽然表现得幸灾乐祸似乎有些可疑也有些可耻,江煦阳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笑脸给憋了回去,用一种很纠结的神态看了一眼桌上的其他人,带着些无奈道:“他今日是怎么了……真的……好奇怪哦~~”
然后,江煦阳扭过脸,用一种悲痛且无奈的姿态一手捂住脸,然后打开一个指缝,悄悄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前去……
和贾公子不一样,江承烨从走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将一个晚上都把目光黏在他身上的姑娘们的目光牵动了,与此同时,几乎整个船舱也因为这个俊到人神共愤的男人的出现而渐渐安静下来……
这么好看的男人,莫非也是个登徒子!?
等到江承烨身姿挺拔的端着一盘鱼站在屏风几丈外的时候,一旁还传来了几个女子的激动声音——
“啊啊啊……我就知道他站起来比坐着跟好看!”
“天哪……这是哪家的公子啊……可真是俊死了!”
“这样的公子,莫非也要找茬!?”
“我愿意啊!我愿意让他找茬的!”
江承烨听到一旁那些嘀嘀咕咕的声音,若是放在平时,他一定不屑一顾!可是此时此刻,这些讨论声无疑成为了支撑着他越发傲然立于此处的……勇气!
屏风后的女子似乎也看了过来,江承烨一直紧紧盯着她,目光灼热的仿佛是要将这屏风和她脸上的面纱一并灼出个洞来!
“江某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姑娘!”俊朗不凡的男人身长玉立的站在屏风前,那姿态与方才的贾公子想必,不晓得上了多少个台阶!
席间一众女客,深深地醉了……
屏风后的女子忽然对一旁的婢女招了招手,那婢女立马伏到了宁慈身边,似乎是听了些什么,然后站了出来,对着江承烨笑道:“这位公子,此刻正是大家进食之时,宁慈姑娘说,公子若有什么想问的,还请移步至画舫外的小舟。”
啊啊啊啊……
一众男客都向江承烨投去了羡慕的目光——男人果真还是要长得帅吗!
一众女客纷纷向屏风后的宁慈投去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女人果真还是要大胆一些才会获得幸福吗!
江承烨微微一怔,很快,他便微微勾唇一笑:“好。”
怀着满腔的激动,江承烨的目光都亮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屏风上显现出的那个模糊身影,话语中竟然带上了些温柔的语气:“江某,恭候姑娘……”
心中激动地男人仿佛已经看到了他心中那个娇俏憨傻的女人红着眼奔进自己怀中的景象,一直到他目不斜视的抛下身后的一片人离开船舱的时候,都没有瞧见那个屏风后的女人唇角勾起的冷笑。
布置精致的小舟带着些温馨的情调,江承烨跳上船,很快就有人过来划船:“江公子请稍后,姑娘行事低调,还请江公子至司明河中等候。”
其实江承烨此刻也激动紧张的很,偏偏面上还要一拍淡定,他抿着唇,郑重其事的点头,然后以一个标准的学生坐姿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船头,面向了江水那一面……
见到她的第一面,第一句话该如何说?她肯见他,是因为心中还有情吧!
她自己挽发却迟迟不嫁人,还是在等着自己吗!?
江承烨深吸一口气,准备回头看一看她的小舟什么时候来与他汇合,然而,等他回过头时,小舟上竟然已经一个人都没有!
安静的江面上,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响,原本好好地小舟,竟然被凿出一个大洞!
是水鬼!
江承烨立马起身,可是已经晚了!
江水迅速的灌了进来,还没等江承烨站稳,船……沉了。
三连画舫上,宁慈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稍片刻,已经有人来回禀。
“宁姑娘,那轻佻男子,此刻已经在‘江中等候’。”
宁慈抬手揉了揉眉心,走到美人卧榻边坐了下来靠了上去,很快就有婢女上前来为她捏腿,宁慈似乎有些疲倦,淡淡道:“恩,干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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