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小场面,如意自然是不畏惧的,她将目光望向何元吉和何远,两人立马会意,向她保证接下来的婚礼场面上绝不会出一丝乱子!
“如意,你早些去早些回来,我们等着你。”吉祥拿着如意的手,温声嘱咐道。她不是不知道如意今日要去做什么,所以多少为她捏把汗,如意笑着拍拍她的手:“就怕到时候你想等我回来,我姐夫可等不及呢!”
如意的打趣,让两对新人都有些羞涩,吉祥更是羞得扔开她的手:“尽胡说!”
一旁的小厮似乎催的很是频繁急躁,如意转头望向他,不紧不慢道:“现在赶过去,只怕时间还绰绰有余吧。”
那小厮皱着眉头没有多说话,言语间还是希望她动作快一些。最终,如意没有耽误多久就上了马车,可她还未坐稳,那小厮已经一鞭子抽上了马屁股,飞奔而去。
江承烨是看着如意上马车的,几乎是如意前脚刚离开,他后脚就消失在了婚宴上,因着大婚日子热闹,江承烨又与村中其他人不熟悉,是以他的消失并没有立刻引起谁的察觉。
江承烨轻工一流,追上一辆马车自然不在话下,且没有了何如意的干扰,他那份天性中的敏锐让他很快发现了周围的异样,可现在不是他理会这些的时候,他要做的只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就在前方出现一个拐角的时候,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越发的强劲,几道玄色身影忽然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直接拦去了江承烨的去路,江承烨本能的就要出杀招,却在这群人忽然跪下的那一刻及时收回了手……
马车驾的很快,急速的跑在小道上,拂过的风将车帘子掀起了一个角。
然而,平日里乘马车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镇口的马车,今日却行了很久很久。如意端坐于马车中,忽然,砰地一声,外面的车夫似乎是按下了什么机括,原本还是镂空雕花窗户的马车忽然落下了铁栅栏,连紧闭着的马车门都传来了一声沉响,似乎是落了锁。
还不等如意发话,驾车的小厮已经换了口吻,冷冷道:“姑娘,我们不愿为难您,只要今日您无法到场,过了时候,我们自然会送您离开,姑娘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应当知道不为难我们就是不为难自己的道理。”
如意默不作声的伸手推了推窗户,还真是紧的很。然而,如意坐在马车中,脸上却连一丝慌乱也没有,她甚至伸手敲了敲门,淡淡道:“既然不急,就别驾的这么快,我晕得很。”
外面没有回应,马车的速度也没有缓下来。
因为整辆马车忽然被锁住,似乎连光线也变得暗淡了,如意只能从偏转的方向来感觉马车的行走方向,在马车偏离了原本道路的一盏茶之后,总算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来的那一刻,如意感觉到外头很是安静,似乎是被逮到一个更加僻静的地方。门上传来了“啪”的一声开锁声,下一刻,马车门就被打开,几个黑衣人站在外面,等着如意下车。
如意今日的裙裳极为好看,下车时丝毫不显慌乱。她扫了扫周围的景物,还真是到了个荒郊野外的破庙前,身边数个黑衣人,让如意想到了郑家货物被劫的那晚见到的黑衣人。
“姑娘在看哪里?”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如意回过头,见到的竟是李恒才身边的那个心腹!
心腹名叫李泉,是李恒才的一个远方亲戚,特来投奔他,这些年跟着李恒才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甫一看到李泉,如意只是微微挑眉,而李泉见到如意丝毫不慌张,目光冷了冷,凉凉道:“姑娘果真是好气魄,明知道被掳,竟然还能这般淡定自若,真叫李泉儿佩服!”
如意面对着一圈的黑衣人和不怀好意的李泉,与其同样是冷冷的:“既然我人已经到这里了,不放打开天窗说亮话,要杀要剐,你们好歹也要给一句准话是不是?”
“如意姑娘。”李泉闻言,直接笑了起来:“您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老板一向看重姑娘,又怎么会有要杀要剐这样的想法呢。”他走到如意面前,抬手伸向如意的脸,如意方一退后,身后已经有两个黑衣人将她一左一右的牵制住!李泉的手轻轻抚上了如意的脸,如意嫌恶的转过头,可下一刻,李泉的手中竟多出一把刀来!
冰凉的刀片拍在如意的脸上,李泉阴沉沉的目光就像蛇一样阴毒:“如意姑娘,老板说了。姑娘您高风亮节,在乎的从不是什么名头。是以今儿个,无论是在百味楼的场地还是在这个地方,左右都是生个火做个菜,在哪里都一样……”
李泉给两个黑衣人使了眼色,两人便将如意带进了破庙中。
破庙里面早已经准备好了各样的食材和炊具,李泉拢着手走过来,常年的卑躬屈膝,令他即便不在李恒才面前,那腰杆子也仿佛直不起来似的,唯有那一双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如意,带着无尽的窥探,笑道:“姑娘,开始吧。”
李泉是李恒才的手下,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他已经不信任她了,所以他想做的,不过是假她之手,取她这一份菜肴去拔得头筹。
“一炷香的时间,姑娘若是做不出,又或是不想做……”李泉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在如意窈窕的身段儿上上下打量:“那兄弟几个就来陪姑娘做点儿别的有趣的事情!”
李泉笑的很无耻,如意看着他这幅模样,忽然笑了,抬手指了指他身后,李泉的笑容一僵,猛地往后望去,可还没等他看清楚,一记手刀已经朝他的脖子招呼了过去!
李泉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整个人已经倒在地上,像一条死狗一般没了动静。而在李泉身后,郑泽神情淡漠的收回手,冷冷的望向如意。
郑泽的身边,依附着姿态妖娆的月娘和另外一拨黑衣人,李泉的人就在刚才那么悄无声息的瞬间已经被悉数反倒,局势瞬间落在了郑泽这一头,可方才见到李泉都毫无惧色的如意,在看到郑泽和月娘在一起时,微微皱起了眉头。
郑泽望向如意的目光再无往昔那样温暖而暧昧,此时此刻,他剩下的只有淡漠,连带着语气也冰冷至极:“原本以为如意是个天真可人的姑娘,哪里晓得手段竟然如此高明,连连三爷这样的靠山都能找到,实在是然郑某刮目相看。”
郑泽话音未落,如意已经猛的望向月娘,月娘的嘴角挂着妖媚的笑容,她双手抱臂独自站好,媚声道:“没错,的确是我告诉郑郎的。”见到如意更加紧缩的眉头,月娘脸上的笑意更甚:“月娘曾以为自己在男人间已经是游刃有余,却不料何姑娘才是个中高人,也不晓得使了什么法子,让三爷这般信任,如今,郑郎已经晓得当初坑他之人,就是何姑娘你,而你有什么打算,又向三爷保证过什么,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
月娘说这话时,郑泽的脸色丝毫未变,让如意隐隐感到他身上那股子破釜沉舟的决心和狠戾之气。如意转头看了看桌上的食材:“所以,你们想如何?”
郑泽也看了看桌上的一应食材,淡淡道:“李恒才让姑娘做什么,姑娘好好去做就是。”
如意拿起一只萝卜在手中把玩,忽而笑道:“你想借刀杀人?”如意说这话时,已经看到了一边的黑衣人拿出来的小瓷瓶。
月娘从那黑衣人手中拿过那个小瓶子放在了如意面前:“如意姑娘,百味楼的特级厨娘。现在,您可以开始了。”
如意放下手里的食材,伸手拿过了那个小药瓶子,嘴角溢出一个嘲讽的笑来:“看来,今日不给两位一个交代,如意是没法脱身了。”
月娘似乎是轻哼一声,而郑泽是直接转身出去,在外面等着了。
东桥镇,百味楼。
原先的大堂如今已经被清理的整齐干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共五十个土垒灶台。二楼正中央的地方摆着长桌和几把椅子,人群涌动中,李恒才荣光满面的将三位贵人引为上座。
所有来参加选拔的厨子,手上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号牌,一次五十人,每人一炷香的时间,每场选出一人晋级下一场。
今日这样的盛事,只怕整个东桥镇都被人给挤满了,百味楼中高坐着的三位不约而同的扫了扫下放已经就位的厨子,纷纷皱了皱眉。
这样的甄选,其实并非绝对的公平,但凡有门路有实力的师父,会被安排在前面上场,因为人数过多,反而不存在什么压轴一说,那些籍籍无名却又想试一试水的喽啰,往往会在评选之人已经无心一一检验之后直接被忽略。所以到了之后,最先上场的都是有实力的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可是三人不过粗略一扫,便看出了问题,沈远辉的期待最大,所以这时候的失望之色也是最为明显的:“李掌柜,为何不见贵宝号的厨娘,如意姑娘?”
李恒才似乎是想了想,一脸的有难言之隐的模样,覃如海看着就觉得心烦,语气也就差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事情也是耽误的了的!?”
李恒才瞟了一眼楼下的境况,赶紧道:“小的倒是听说今日乃是如意姊妹的大喜之日,其实甄选的事情,小的早就和如意说过,可她终究只是个乡野姑娘,想必心里还是不愿离乡背井,先前她和我说因为姊妹成亲,她花了不少银子,所以问小的去宫里能不能有啥油水,小的当然不敢乱说了,自然是说进到宫里什么都是好的!也不晓得是不是她想偏了,估计她心里头还有些拿不准,加上今儿个又是姊妹的大喜,只怕……”
“哼!”李恒才的话还没说完,覃如海已经恼怒的一拍桌子:“岂有此理!但凡进到宫中,自然就要以圣上为首,做什么都是为了圣上,一个乡野丫头,心中所想竟然都是私人利益,这样的人,即便进了宫中,也定然是那煽风点火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之人!”
覃如海招来人:“不必等了!过时未至之人,取消资格!”
“覃大人,也许是因为如意姑娘有什么耽误了,若是此番就这样草做决定,只怕不妥。”沈远辉忍不住发话,他自问也算是年纪轻轻阅人无数,如意这个人他虽然不曾深交,可是在郑府那几日的观察,让沈远辉相信她绝非是李恒才说的那种人。
可是这一次出来,覃如海的确算是三人中一锤定音之人,沈远辉虽不赞成,却没能阻止李恒才的动作。
一声锣响,下面便传来了刀切油炸的声音,李恒才躬身立于覃如海身边,那精光噌亮的眼珠子中,带着得意的笑意。
破庙之中,如意将最后一道工序完成。要说李恒才还当真是准备的齐全,而李恒才的心机,如意便是不用去猜就已经看出了。准备的食材,都是她往常惯用的,为了万无一失,他才会提早一大段时间来劫人,为的就是她这道菜做好了,还能有充裕的时间去运送和掉包。
一旁的月娘忍不住催促她,如意看也不看她,耐心的将最后一片鸡肉扑在了盘中。她习惯性的去拿一旁的抹布将盘子边沾上的酱汁擦拭干净。而一旁的月娘早已经等不及,一把将她推开,拿过食盒装好了菜肴,如意沉默的擦干净手整理者曲卷的袖口,月娘装盒的动作微微一滞:“你不会刷什么花样吧?”
如意扯了扯嘴角:“不信我,你自己来。”
“好了,时间不多了,去吧。”郑泽冷冷的打断她们的话,他的话音刚落,一旁已经有黑衣大汉上前来拿走了食盒,飞快将菜肴送过去。
完成了一桩大事,破庙之中渐渐安静下来,如意看了一眼格外冷漠的郑泽,忽然道:“想不到郑公子也不简单,这么几个高手,杀人不见血的,只怕是出了大价钱吧。”
菜肴已经送过去,百味楼那一头自然有人接应,郑泽虽然仍旧阴冷阴冷的,但言语间的话语倒是多了起来,仿佛并不吝啬于对她的坦白:“找杀手,这是下下策,李恒才不但这么做了,还觉得自己做的干净漂亮,那是因为他蠢。我若是想找,随时都可以让他家无宁日,让他安逸这么久,不过是因为时机未到。”
如意笑了:“时机?你说的时机,是什么时机?让李恒才死无葬身之地的时机,还是你能胜过他成为云总管的得力金源的时机?”
郑泽带着些意外的目光看了如意一眼,也笑了起来:“你看,你果真是比我想的要聪明,看来我从前还将你当做无知的村妇,以为容易得手,这个想法还真是可笑。”他迈出几步走到了如意跟前,高挑的身材令他需要微微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女人:“月娘说你和三爷有一笔交易,你说,如果三爷知道我动了你,他会怎么样?”
如意定定的看着郑泽,并不说话,郑泽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微微俯下身靠近如意:“可是如果是你忽然失踪,那是不是就没法子赖到我身上了?”
如意目光一凛:“你不会得逞的。”
郑泽忽然笑了出来,他直起身子,笑的意气风发,若非此刻他的行径实在是有些卑鄙无耻,倒也真算个翩翩公子。
“何如意,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威胁我?你还有什么底牌,莫非是你那个未过门的夫君?你可真是厉害,这么多个男人,你都玩转过来,最后还捞了个便宜夫君……”
“郑泽。”如意冷冷的打断他,那眼神中的情绪,仿佛看着一个无可救药之人:“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郑泽带着玩味的笑意望向她,如意别开目光道:“李恒才悍匪出身,之后改行为商人,只是行商多年,手段却一直不光明,就连他的第一桶金,也不过是沾满鲜血的产物,这些,想必月娘早就告诉过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恒才不是第一天出来闯荡,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计划失败哪怕一点点,都会被他反扑?”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郑泽抬了抬手,一旁的几个大汉立马开始动手,拿着一早准备好的铲子去到外面,过了一段时间,有黑衣人回来禀报:“郑公子,您要找的尸体已经找到了,的确就埋在官道不远的荒地!”
郑泽勾了勾唇角,拿出银票递给他们。如意望向月娘,不得不佩服:“想不到你不过跟着李恒才数日,连这埋尸的地方都被你给挖了出来,还真是不简单。”
月娘笑了笑,没有说话。
如意很快想到了她和江承烨目睹李恒才劫货杀人的那个晚上,李恒才带去的人将尸体处理在官道不远处的地方,现在看来,这几句尸体已经被找到,那她所处的这个破庙,应当也离官道不远。
如意看了郑泽身上的孝服,了然道:“看来郑公子府中今日出殡,还真是忙得很,不但要送郑老爷,还要搅和那么多的麻烦事。”她顿了顿:“就是不知道郑夫人可晓得郑公子竟然如此有能耐?”
果不其然,提到裴玉容的那一刻,郑泽的脸色就冷下来了,似乎连和她废话的心思都没有,对一旁的人道:“把她带到那里,给我看好了!”
话毕,郑泽头也不回的离开,令其中两个黑衣人架走了昏迷的李泉。月娘深深地看了如意一眼,就在如意被押进那口空棺材之前,她走了过去捏住她的下巴:“很不甘心吗?何如意,你要是怪,就怪你自己,如果不是你不知廉耻的接近三爷,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如意的嘴中已经被塞上了巾子,手脚也被捆在一起,月娘的眼中露出一丝狠戾之色:“把她放进去!”
黑衣人一拥而上,将如意放进了黒木棺材中,钉上了棺木,飞快的抬着人离开。
话分两头,百味楼中的一炷香时限即将用完,一旁的伙计也发出了最后时限的信号。李恒才站出去拍了拍手,就见一排排的伙计已经端着盘子走到了各个厨子身边。这些菜肴,会装在每一只在盘底编了号的盘子上,被端到二楼给三位大人品鉴。
整个百味楼一时间都被香味给充盈,等到那一排排的伙计将菜肴端上来的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覃如海缓缓睁开眼,抬了抬手,身边就多了一个脸色粉白的男人。
这个男人眼睛细长,带着些妖。他扫了一眼被端上来的盘子,道:“所有以萝卜为食材的盘子,全部端下去,就算是一丝儿的点缀,也不可以!”
今日的选拔本就是每个厨子拿出看家本领,无论是口味风格还是食材都没有过限制,可是被端上来的餐盘中,总有那么几个师傅用了萝卜,覃如海忽然来这么一招,下面顿时就沸腾起来,覃如海眸子一厉,立马就有手持寒刀的侍卫将喧沸声镇压。
沈远辉有些看不下去:“覃大人既食不得萝卜,我等代劳也是无妨的,这些师傅中的确是有怀着真本事之人,覃大人此举,只怕不妥吧。”
覃如海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那一片蝼蚁一般的人,粗噶的声音依旧是憋出了让人抓狂的细声儿:“这些人进了宫,那就是为圣上做御膳,身为厨子,事先连食客吃的什么,吃不得什么都不晓得,本官如何放心他们进攻侍奉圣上!这样的人,即便是再有本事,本官都不敢要!莫非两位想要行个方便?”覃如海微微挑眉,旋即阴阳怪气的笑起来:“覃某倒是不介意,只不过,往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覃某可就担当不起了!还是说,两位能保证这些连最基本的注意都不曾有的人一定能侍奉好圣上,即便是出了岔子,也能一力承担?”
柳绍轩和沈远辉对望一眼,不再说话。覃如海看着这两个后生晚辈,再次发出了不屑的笑声,道:“还不端下去?!”
萝卜的好处多,民间称为小人参,然萝卜却不适宜与人参一同服用。偏偏覃如海每日都会食用极为珍贵的千年人参,为的就是补一补他那早已经不存在的东西,他们这样的,养的就是一个元气,是以那些用了萝卜的师父,只能自认倒霉。
第一轮的品鉴,因为覃如海的一句话,就已经刷去了大部分,剩下端上来的菜肴,果真都是不曾用过萝卜的。
品鉴一道菜,讲究色香味俱全,覃如海在尚膳监奉职多年,又和云总管一同见识过不少佳肴,毫不偏帮的说,在品鉴一事上,他的确是比沈远辉和柳绍轩更为老练。这些眼花缭乱的菜肴,他只需扫一眼,就能挑出最为出色地。
是以,覃如海的目光在扫了一圈之后,落在了一盘十分精致的菜肴上,他顿时来了兴趣,点了点那道菜:“这是个什么东西?”
李恒才暗暗一笑,他的办法可真没错,如意的本事足以让覃如海第一眼看到就青睐有加,且她的菜肴里并没有萝卜的影子,李恒对早已经掉包的端盘的伙计点点头,那伙计便凑上前去回话:“禀大人,这道菜是陈尧陈师傅的,唤作‘龙凤呈祥’。”
听到这个名字,覃如海已经亮了眼睛——这个厨子还的确是有两下子,出手一道菜便已经有了御膳的架势,配上这个名字,覃如海敢拿自己几十年的经验保证,圣上一定会喜欢!
覃如海来了兴趣,却并没有急着动筷子,而是对这一旁的人招招手,下一刻,那个眼睛细长的男人便手持一根银针,轻轻地触到了菜里……
百味楼中固然是一片热火朝天,可是就在东桥镇外的一座山上,却是另外一番情景。
郑泽离开破庙之后,稍稍整顿了一下自己,便打马赶到了郑老爷下葬的地方。
最为吉利的一块风水宝地,坐落着一座新坟,漫天的冥纸纷纷而落,刚刚翻新的黄泥土似乎还散发着湿润的气息。
裴玉容跪在坟前,她面前的黄纸已经烧出了满满一大盆的灰烬,郑泽的目光沉了沉,抬手将多余的人驱赶开,无声的走到了裴玉容身边,和她并肩跪了下来。
郑泽捡起一沓黄纸,拆开了绑着的绳子,有条不紊的将黄纸缕开,一张一张的去烧,看着一张张粗糙的黄纸在火焰中变成一片灰烬,郑泽终于沉声发话。
“等到东桥的事情办完了,我们就回汴京。这里的房子也好,生意也好,作坊也好,统统都便卖掉。等到回了汴京,那里的气候你应当更加适应一些,我们在那里落居,便不会再走动了。”郑泽看着身边瘦削不堪的女人,语气淡淡的,一如这些年来的疏离。
裴玉容烧纸的动作滞了一滞,她偏过头望向郑泽,连日来的病痛折磨和心力交瘁,已经让她的面容极为憔悴,她怔怔的看着郑泽,轻声道:“回汴京?”
看着这样的裴玉容,郑泽的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了很多年前,那片桃花林中,娇俏红润的女孩站在一株桃树下对着他灿烂一笑的场景。
郑泽的心猛地一颤,他甚至伸出手来,轻轻地触碰上了裴玉容苍白瘦削的脸,声音有些暗哑:“是……回汴京。只要回到汴京,我们就可以和以前一样了……”
“和以前一样?”裴玉容仿佛一句没有灵魂的空壳,一句一句的复述着郑泽的话,郑泽将手从她的脸上离开,转而去握住她的手,那强有力的力道,仿佛是在告诉她自己的决心,他的目光不复破庙中的冷漠,也不似刚才的疏离,仿佛这一刻,他抓住的不是她的手,而是两人最后的机会。
郑泽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同样沉痛而压抑的情,一字一顿道:“是,会变得和以前一模一样……如果一定有什么不一样……那大概就是,你已经是我的妻子……”
裴玉容的目光有些悠远,在郑泽看来,她应当也是想到了两人曾经的过往。从前,这些过往是郑泽不愿想起的,可如今不同了,只要回到汴京,他就有信心让郑家在汴京有立足之地,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让她过上比从前尊贵十倍的生活!
他绝不、绝不会再让她的脸上出现半分憔悴的神色!
压抑多年的感情,似乎要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可就在郑泽充满了希望的那一刻,裴玉容的目光却黯淡下来,她只是扯了扯嘴角,转过头重新开始烧纸,手也因为烧纸的动作,从郑泽的手中脱离开去。
郑泽在裴玉容机械的动作中缓缓地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这崭新的坟头,缓缓站起身来:“不过在回去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玉容,你等我。”
他说完,对着一旁的相思和派来的人手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好好照顾少夫人,务必将人安全的带回府中,交代完这些,便匆匆离去。
带着些悲凉的坟头前,一直沉默着烧纸的裴玉容抬起头看了看郑老爷的坟头,不只是对着墓中的人说还是对自己说:“还怎么回去呢?裴玉容和郑泽……早就回不去了……”
郑泽赶到东桥镇的时候,惊天消息已经在整个东桥镇炸开!
居然有人在菜中下毒!尚膳间掌司覃如海覃大人昏迷不醒,选拔的赛事被迫停止!
下毒一事被宣扬出来,整个东桥镇都乱套了,混乱中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谁给覃如海下了毒。郑泽听着那些揣测,冷冷一笑,直接去了百味楼。
郑泽去到了百味楼,在对这件事情全程观摩最为清楚的柳绍轩和沈元辉那里知道了整件事情。原来,覃如海是在吃完一道叫做“龙凤呈祥”的菜以后昏迷不醒的。当这盘菜呈上来之后,覃如海便看上了,确定没有毒性以后,覃如海率先品尝。
然而,他不过吃了一口类似龙珠的东西,便食欲大开,对那味道赞不绝口,他向来是不把另外两个人放在眼里的,这样一盘令他无法自拔的菜肴,覃如海立马独霸了!他从龙珠尝到龙身,再由龙身到凤尾,每一处都是不同的绝妙滋味,令覃如海破格将这一盘菜吃了个干净!
吃完以后,覃如海当即找来了这道菜的掌勺师父,陡然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现在面前,覃如海更是满意,将后头的菜肴悉数留给了另外两个人,独独对陈尧多番询问情况。
可是这个陈尧实在奇怪,头上不断的冒冷汗不说,覃如海的问题更是支支吾吾的答不透彻,对这道菜如何烹制上面更是说不清楚,就在覃如海已经心生怀疑的那一刻,他忽然双目圆睁,一手捂上了心口,整个人滚落到地上,昏迷过去!
沈元辉当机立断,立即叫人拿下了陈尧,于是场面开始失控。
覃如海再怎么嚣张跋扈,总归是朝廷命官,而谋害朝廷命官更是大罪!沈元辉和柳绍轩看着和和气气的两个人,当真做起事来,都是气场全开,整个百味楼里的人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郑泽的到来,显得意外而又不合情理。多数人都晓得郑府今日办丧事,郑泽应当没有时间出现在这里才对,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郑泽的出现,是另一个风波掀起的起点。
郑泽之所以会赶来这里,是因为今日郑府出殡,按照习俗要根据既定的路线一路将死者送上山,然而,就在他们路过一条小道时,忽然就闻到了恶臭,等到他们走过去,见到的竟然是好多具被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尸体,而挖尸体的人不是别人,真是李恒才的心腹,更是身为他侄子的李泉!
郑泽当即认出了那些人的衣着正是不日前郑府失踪货物负责运送的那批人,是以郑泽放下了所有事情。特地来百味楼找李恒才。
从覃如海昏死过去的那一刻,李恒才已经傻眼了,当郑泽带着人拎着李泉出现的那一刻,他就都明白了!
郑泽将李泉扔在了沈元辉面前,淡淡道:“沈公子,柳大人,李泉如今已经是人赃并获,有什么话,你们可以亲自问他。”说着,他扯开了李泉口中的巾子。
李泉干呕几下,立马求饶道:“大人!大人饶命啊!是、是他!是李恒才,是他让我找了陈尧来做内线,小的不知道他原来是要谋害覃大人啊!货物……货物是他劫的,人是他杀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大人!您要是不信,您……您问陈尧!”
猛然被点名的陈尧心中一惊,在看到沈元辉如炬目光后直接两腿一软,哀声哭求:“大人!小人冤枉啊!是……是李恒才伙同那些强盗,把我家人的命都拽在手里,小人是被逼的!求各位大人救救我的家人,要是李恒才下了命令,他们就没命了!”
所有的矛头都在一瞬间指向了李恒才,而李恒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出卖他的会是他一直以来都悉心培养的心腹,他的侄子!
固然李恒才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却耐不住一个心腹在他的要害捅上一刀!
还未等李恒才辩解,李泉继而给了他致命一击:“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李府中搜寻他的账本!呵,他的账本虽然连我也防着,但就在李府里面!从暗地里的生意到他买凶杀人劫货的账目……”李泉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睁红了眼睛的说:“还……还有几年前他在醉仙楼海鲜里下的药,到现在还剩许多!那些人都是被他害死的!大人……我可以证明,我都可以证明!求您放我一条生路,主谋都是他!是他!”
血淋淋的真相被揭开,所有人都震惊了!
李恒才猩红着双眼。忽的从一旁的护卫手中抽出刀:“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杀了你!”李恒才长刀在手,眼看着就要朝李泉劈了过去!
就在这时,沈元辉眸子一利,飞身一脚踢开了李恒才,动作快准狠,还未等李恒才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沈元辉的近身擒拿手给完全制服住!
“把他们带回府衙关押大牢!”沈元辉一声令下,立马有人上前来将李恒才和李泉都押走!
郑泽看着被押走的人,对沈元辉道:“想必他下毒手不是一次两次,那些黑衣悍匪都是为他卖命,两方一定牵扯许多,一定能一举抓获!”
沈元辉点点头,沉声道:“若是查明他的确安插人手,意图不轨,加上覃大人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跑不掉!”
原本是最风光的老板,却一朝锒铛入狱,这个消息让人潮涌动的东桥镇久久不能平息下来。
就在外头因为李恒才坏事败露而引起轩然大波的时候,安静的郑府里头,一个人影前去了郑泽的书房。
一双素手摸上了书桌上的一方砚台,不过轻轻一转,一旁的八宝阁边上的画卷忽然收了上去,露出一块有着暗格的墙壁。这人飞快走过去,又将八宝阁上的一尊羊脂白玉瓶旋了半圈,当暗格打开的那一刻,一只精致的木盒子出现在眼前!
这人小心翼翼的取出盒子,却发现盒子上还挂着一把银锁,她似乎是笑了笑,取下头顶的发簪去撬锁。然而,往常顷刻就能打开锁的手法,在这只锁上竟然失效了!
开锁的动作终于从轻声变为了带着急促和焦虑的动作。
“姑娘,不如我借你一把钥匙,如何?”安静静谧的书房,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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