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么并排躺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如意一不留神打了一个喷嚏,免不得感叹起来:“我大概晓得你为什么总是爱坐在这里了,感觉的确不错。”
江承烨“嗯”了一声,比起从前对谁都爱答不理,已经算是一个激起热情的回应。他又默了默,忽的坐起,伸手拎过她就要往下扔。
如意怕高,反手就一把抓住了江承烨的袖子:“你想干嘛!”
江承烨这个人其实并不大爱说话,尤其不爱说费话,如意不过刚问出口,他便已经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扯进了怀里,单手一楼便飞身下了屋顶。
“早些休息吧。”江承烨松开她,朝自己的东屋走。
如意揉了揉被他扯过的手腕,咕哝了一句“怪人”,也回房休息了,以至于转身回房的那一刻,她没有看见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的男人,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同一片夜色下,郑府的偏院中,香芝激动地连脚趾都蜷缩在一起,一双素手死死地抓着被褥,一阵轻盈飘忽一阵骤雨狂风。
她这几日也没有闲着,跟着几个妈妈学了些招数,虽然“坦诚相对”之时仍有羞涩,可比起那被冷落的可怕,这些就微不足道了,为了让郑泽尽兴,她还偷偷的弄来了那羞人的助兴之药,一整个晚上,两人颠鸾倒凤数十回,最后双双无力的软在那粉帐之中。
郑泽将脸埋在香芝的肩窝,深深一嗅,一双手意犹未尽的揉捏着那些娇嫩,揉的香芝不住的颤抖呜咽。
“爷……”
郑泽在香芝耳边轻笑,最后又将她揽入怀中,温柔道:“本该将岳母他们请到府上一同过节,但刘阁老的邀约又不可不去。改日我们再弥补。”
香芝已经被弄得五迷三道的,哼哼道:“爷您可以带着我娘她们一块儿去啊……都答应我娘了……我不管,爷明儿得陪着我回去!”
郑泽拍着香芝的背安慰道:“好好好,我陪你回去。”
香芝将郑泽抱住,郑泽默了默,忽然道:“你可知刘阁老是个什么地位?”
香芝依然是不知的,略显迷茫的抬头看郑泽。
郑泽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刘阁老乃是当今圣上的老师,地位尊崇,即便如今闲赋于东桥镇,无论谁见到了,都需得给上几分薄面,且阁老对圣上了解多过普通臣子,若能有阁老提点,自然能比普通人更容易平步青云,得一片大好前途!”
香芝眼中溢出了期待的光彩:“爷你今儿个去了那刘阁老的家里,是不是得了刘阁老的什么提点?”
郑泽轻轻拂着香芝的鬓发,微微叹息:“郑家能从过去到现在,皆是由我一人撑起来。原本男人就该负担的多些这没什么,可我如今有了你,用想让你和玉容都过得好些……”
香芝急切的撑起身子,娇嫩的身子更加凸显出来:“爷,我虽然没念过什么书,可我想帮着你打理好这个家的心是一丝都不比姐姐差的!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姐姐的身子不好……连出一趟院门都难得,我听府中的大夫说姐姐的身子需要静养,既然需要静养,那当然还是不要拿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烦她的好……”
香芝的一番话说的可怜体贴至极,郑泽的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避重就轻道:“你能怎么帮我?”
香芝条件反射的就要张口,可张了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郑泽忽然笑了笑,道:“香芝,你可否暂代理中馈之事,我需得考一考你。倘若你能做好这件事,我便将郑府的后院交给你打理。”
香芝立马来了兴趣,心里已经忍不住开始幻想自己已经成了郑府的当家主母的场景,她往郑泽身上凑了凑:“爷您要我做什么?”
郑泽平躺下来,语气很是温柔:“你们女儿家一贯喜欢争风喝醋,若是这件事情你觉得做不来,我不说也罢。”
香芝此刻干劲十足:“爷您不说咋知道我不行?!”
郑泽看了香芝一眼,点点头,笑道:“今日刘阁老对如意其实相当满意,如意的厨艺不必我说你也应当知道有多厉害,若是能得刘阁老举荐令如意去到汴京进入尚食局,往后前途无可限量!”
郑泽的话说完,香芝一直没吭声,郑泽继续道:“郑家的生意需要一个稳定又有油水的一条路子,倘若如意能有一定的地位,且她又与郑家交好,往后是人都该给我们郑家几分面子!”
香芝闷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道:“爷您就直说了吧,您对那个何如意究竟有没有那个意思?!”
粉帐之内,忧香浮动,郑泽轻笑两声,忽的翻身而上!还不待香芝尖叫出声,便又是一番胡纵。事毕,郑泽在她耳畔轻笑:“那你觉得我对你有没有那个意思?”
香芝嗔了嗔:“爷您坏死了!”
郑泽笑着将她抱住:“我不过是为了郑家,这么多年我只有玉容一个,可玉容身子不好,不便为我做什么,如今我有你,其他的女人,我不再需要了……香芝,你愿不愿意把自己放在郑家主母的位子,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香芝最终动容:“爷,我能为您做些啥?”
郑泽看她一眼,缓缓的覆上她:“那一头要做什么不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帮为夫泄泄火!”
香芝目光闪动,娇笑一声,水蛇一般的缠了上去。
夜深人静,裴玉容坐在铜镜前出神。
相思已经将宵夜热了三道,只是第三道宵夜都凉了,院门口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相思看着自家夫人日渐形容枯槁,微微红着眼睛劝道:“夫人,夜已经深了,听说……少爷去了何姨娘的院子,您身子不好,还是早些歇着吧。”
裴玉容微微抬手,示意她莫要再多说。气候已经渐渐凉下来,夜间的寒气更重,裴玉容披着郑泽送给她的那件狐裘,缓缓走到书桌边,执起一支兔毫在纸上写着什么。
“夫人,您要是不想歇息,那奴婢再将宵夜热一热,您晚上便没有吃东西……”相思十分担心裴玉容的身体,难免多说了几句。
“托人将这封书信送到卞京。”裴玉容将信笺叠好交给相思,顿了一顿,继而道:“别让少爷晓得。”
相思接过信笺,默默点头退了出去。
中秋夜宴之后,李恒才显然更将如意当个宝。宴席之上,是人都能看出刘阁老对如意的青睐,那一对羊脂白玉镯子就成色极好,看起来不像是临时准备的,倒像是阁老夫人自己的东西,这样贴身珍贵的东西就这样赏给了一个厨娘,其喜爱程度可见一斑。
刘全的事情,如意并没有告知李恒才,只是第二日上工之时,大家才发现酒楼里似乎少了一位师傅。对此,李恒才只是招来一个刘师傅的伙计问了问,可伙计又如何能晓得刘师傅的去向?
如意在一旁冷眼旁观,细细的观察着李恒才的表情,李恒才得知刘师傅失踪,只是微微点点头,不再多问,自言自语的说大概是病了,他有空托个人去瞅瞅。
因着如意先前离开百味楼乃是因为那桩险些让她丧了命的事情,是以她早已经向李恒才说明,要贴出告示招人,这批人算作跟她学艺,算作她的学徒。
如意此举,无非是不再相信百味楼里的伙计,她需要一批新的血液,一批由她带出来的人。李恒才知道如意的想法,也就遂了她,中秋之后,他便当真贴出了招人的告示。
如今如意在东桥镇已经算是颇有名气,这个告示一贴出去,便招来了大批大批的人应征。李恒才原本想要将场面弄得大一些,给如意长长脸的同时也体现出百味楼有多么看重这个厨娘,可如意听说之后,立马将他的这个打算给打消了。
最终,这场招聘设在了百味楼的后院。
招聘的规模的确是小了,可招聘的内容却让所有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是招一个厨子,居然就有三个环节,这三个环节叫做“笔试”、“面试”、“实战”!
从没听说过哪家的厨子招人之前还得先会拿笔!这个要求一列出去,顿时就有一群大老粗们带着受伤的一颗心自卑的离开了招聘现场……
李恒才对如意这个法子觉得很是不解:“找个账房先生倒是要拎拎笔杆子,可没听说过哪个地方找厨子也要会拿笔啊。我见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那为何不能当面让他们答出来?再说了,能认得几个字就已经不错了,若是谁人都能拿笔做章,早去考状元了!”
如意对此并未多做解释,只是让李恒才在一旁看着就好,李恒才脸色不怎么好看,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如意的笔试题目只有一道:阐述最拿手的一道菜。
这下子难倒了许多只会画几个字却不会连字成句的人,无奈之下又是一片心塞离开的人,笔试之后,就是面试。
来应聘的人良莠不齐,自然不能用一个统一的问题来规划,李恒才原本还想着问一些比较专业的问题来凸显酒楼的高大上,譬如你可晓得有几种刀法,你可晓得有几种烹饪手法,你可晓得牛筋需要熬多少个时辰才会入口即化云云,然而当如意的问题问出口之后,又是一片不知所措之相……
“你家里人口几何?”
“……三、三人。”
“你妻子的姨妈的小侄子的三姨婆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娶亲……”
“方才从后院进来之前可注意到了门口有几只酒坛子?”
“……母鸡啊……”
“方才比试之时可有注意到考官发了几张纸?你写了几张,剩了几张?”
“你的左脚上有没有痣?”、“你可有什么恶习?”、“你们邻居养狗吗?什么颜色什么品种什么性别?”
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好不容易挺过笔试一轮的应聘者们已经被问得晕头转向。
最后一轮的笔试,如意的规定是:将第一轮叙述过得最拿手的一道菜烹制出来。味不美色不香者,不通过;缺少烹饪步骤者亦或是胡乱编造烹饪过程者,不通过;与所述菜肴不符者,不通过……
于是乎,那些绞尽脑汁拼凑出那些东西,又或是得了什么风声晓得了题目的,再就是一些机缘巧合下知道几道菜的做法如今正好能用上蒙混一下实则根本对厨艺一窍不通的,早已经将自己写了些什么东西忘了个一干二净!
就这样,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终于选出了二十五个伙计。
李恒才看着那整齐划一的一排人,忍不住问道:“即便是招揽学徒,也没必要这么多人……”
如意闻言,只是淡淡道:“须知要做好一件事情并非那么容易,且我挑选这样一批学徒,并非为了让他们帮我端个茶送个水,而是希望真正能有人为我分担一些,李老板,这二十个学徒虽是百味楼招进来的,可毕竟是我的学徒,还望李老板能将他们全权交给我处理。”
如意的态度十分认真,似乎是真的要好好教出一批学徒,有她一人已经能招揽到这般多的客人,若是能有是个百个这样的厨子,他百味楼就能将分店一家一家的开下去!
左右不过几个学徒,也就是一日三餐的事情,李恒才如今油水足够,也就不计较什么,且他也不怕如意耍什么花样,那份契书可是在他的手上,只要她耍花样,他就能让她倾家荡产沦落到卖身偿债!
于是,这二十五个学徒成了如意手底下的人。
王有财的确是不多不少派了二十个人来百味楼,可如意暗中一核对,真正入选的人却只有十五人。
从百味楼下工之后,如意秘密去了一趟东桥,那五个被刷下来的人早已经回来禀报了王有财,王有财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苦苦思询无果,最终将如意盼来了。
“如意姑娘,我已经照着你的吩咐将这二十多人送过去,为何……”
如意看着那低着头的五个人,凉凉道:“若是觉得自己得了捷径就一定能做成事情,便再无后顾之忧,这样的人是没法子为三爷做事的。这五位兄弟是一时疏忽也好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也好,即便我已经将题目暗中告诉你们,你们也应当时时刻刻处在一个紧张上心的状态,这般敷衍了事,以为几笔写完了就能过关,未免抬步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这样的人,如意请不起。”
王有财的脸色越听越沉,最后对这几个人嚷嚷:“还站在这里作甚?还不赶紧滚出去!”旋即转过头对着如意一脸讨好:“姑娘蕙质兰心,如此妙法替三爷甄选人才,三爷定然能知道姑娘的良苦用心……”
如意将王有财和郑泽定下的订单交给了他:“王掌柜,这批货物按照约定需要在两个月之内完工,尚且剩半个月的时候,你就可以上门找郑泽要这批货了!”
王有财捏着订单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恭恭敬敬的一拱手:“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办妥这件事情!”
如意点点头,忽然想起了先前受伤的辛旬,难免问候了一句:“原本只是为了做唱戏让歹人降低防备,他却实打实的让自己挨了一剑,实在是没有必要。”
王有财却不是很清楚:“这辛旬是跟着三爷的,算是三爷训出来的人,我也不大清楚。”
王有财提及三爷,如意自然而然又想到了连城煜。每每见到他都是一副和气温柔的模样,可训练出来的人什么事情都这么拼命,这个人又该有多么可怕?
交代完了事情,如意终于提到了刘全。
王有财神色一凛,也变得严肃起来。刘全被带回来之后一直关押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且他失踪不过一个晚上,尚且还没有人发觉。
王有财将如意带到了一副松山图边,将一边木架上的一只花瓶旋了半边,松山图轰的一声,连着整面墙一并旋转开来,露出了一条阴暗的楼道。
地牢里有些潮湿,刚一踏进就能闻到那古怪的味道,如意随着王有财走到了关押着刘全的地方,果真就瞧见被铁链锁住的刘全。
王有财并没有对刘全用什么刑,也就是把他锁在这里,而与他一同的三个黑衣人却被废了手脚钉了琵琶骨。
如意一步一步走到刘全面前,声线冷清:“刘师傅,想了这么久了,想好自己能说些什么了吗?”
刘全虽说没有受刑,却被饿了一天一夜,说话的时候没了往日的中气十足:“贱人……”
如意不怒不火:“我并无意取你姓名,只是想知道,刘师傅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刘全呸了一声:“你一个小丫头,心高气傲不将人放在眼里,我刘某人早就看你不顺眼!”
如意笑了笑:“你看不顺眼,不过是因为你技不如我又生性善妒,倘若你能堂堂正正的要与我战一回,输赢我都认了,可你偏偏选了最卑鄙的法子。在百味楼里,我想日日在陈师傅耳边说着那些激怒的话的,正是你吧?陈师傅生性刚烈,在百味楼里只有我和他的矛盾最为突出,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光明磊落!你看似是个老好人,实则你才是在背后对我放暗箭的人,可惜,今日这支暗箭怕是放出来的时候没考虑风向,反而伤到了自己。”
刘全怔了怔,如梦初醒一般:“当日在百味楼,你是故意说要用什么等级制!也是故意要激怒刘师傅!?”
地牢里阴湿,如意抱着手臂:“不激怒陈师傅,我怎么知道谁是那个伪好人?其实即便我激怒了陈师傅,我也不一定能肯定真正放暗箭的那个人是你,可是我知道,一旦脾气火爆最容易闹出事的陈师傅走了,这个人就没有了一个可以煽动的人,加上在百味楼的地位日渐不保还要受到等级制的侮辱,所以这个人一定要采取一定的手段。其实如果你当真再按捺几天,说不定我就打消自己的这个想法,让王掌柜撤了人手了,可是人心呐……永远是那么奇妙,刘师傅觉得,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刘全的目光阴森森的,因为没有吃饭,让他的眼窝微微有些凹陷的憔悴,他笑了两声:“想不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居然能这么聪明,可是你以为你揪出了我,你就能在百味楼待下去?我告诉你,比我狠的人多不胜数,你揪出我一个,就会有下一个!”
如意微微抬了抬下巴,睥睨着他:“我不过在风头上压一压你,你就能买凶杀我,且我已经示弱到那个地步,你依然能闭口不言,足以见得你这个人有多么的谨慎小心冷血无情,这样的人,只怕从前这双手也不见得干净。”
如意的一番话让刘全的背脊一僵,这样的异常被如意看在眼里,她缓缓从袖子中摸出一个小瓶子:“刘师傅,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百味楼能独立于东桥镇这么久,是因为少了一个劲敌,关于几年前的海鲜案子,我想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自然,我只是猜测,至于真相如何,还希望刘师傅能费费心,好好地回忆一下。”
刘全望向一边:“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不必问。”
如意一点也不急,只是缓缓将药瓶子打开,里边是细细的药粉:“刘师傅男儿本色,不屈不挠,还真是让如意为难了,既然如此,刘师傅也别想了,不如来欢快欢快……”
刘全眼色一变,有些不解的望向如意,然而,当他看见如意给三个黑衣人吸入了那些药粉,又解开了他们的锁后,三个黑衣人立即开始“嗯嗯啊啊”的叫唤着,他的一颗心陡然颤了起来:“贱人!你想做什么!”
如意无辜的看他一眼:“做什么?作乐啊!来个人帮把手,把这一整罐子都给刘师傅喂下去!不欢快个三日三夜,就别让刘师傅停下!”说着已经将药粉递给了一边的人。
刘全心里忽然生出几分寒意……她该不会……该不会要让自己和这几个黑衣人……
就在他呆愣之际,已经有人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吸入了药粉。
哐的一声,铁链松绑,刘全飞快的让自己将药粉吐出来,可那药粉是江承烨给如意的法宝,一旦入了抠鼻,就别想能弄出来,唯一的法子就是像她说的……欢快至精尽人亡……
“刘师傅,您现在可以一边欢快一边想了,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让王掌柜告诉我!”如意想王有财交代了一声就转而出了地牢,王有财关上地牢的门的时候,还能听到刘全一声长长的“嗯……啊……”
交代完了东桥这边的事情,如意便准备回家了。辛旬受了伤,王有财原先准备派一辆车送她回去,如意欣然应允,然当马车行驶到镇口的时候忽的被拦截下来的那一刻,如意险些被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吓得从马车上滚下去。
江承烨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牛车,那驾车的是个年轻人,此时此刻,他就悠闲的坐在了牛车后面,下面依然是厚厚的干草和两个垫子。
江承烨盯着马车里的如意,不知是不是因为坐姿太慵懒,导致了他的调调也十分慵懒:“还在里头干什么,过来。”
过来!?如意看了看自己坐着的马车,又看了看他那辆略显寒酸的牛车,诚恳的建议:“我觉得马车比牛车快比牛车稳,你介不介意过来?”
江承烨看了如意好一会儿,说:“我不介意,不过我已经付了一年的车钱。”
叮铃咣啷的牛车以一个悠闲的速度缓缓往前走,如意盘腿坐在铺着干草的牛车上,手里抓着的垫子几乎被她一下一下的扯烂。
反观江承烨,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瞥了一眼被她抓的乱七八糟的坐垫,他好心的提示她:“吉祥说这个垫子既然做了就得用上一年,否则就是浪费。”
如意用一种想杀人的目光看着江承烨,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蹦出来:“呵呵……是啊……要坐一年的牛车呢……”
江承烨看着她,微微一笑:“是啊,一年都要坐牛车。”
卧槽你笑屁啊!老娘公司福利好得不得了,配备宝马接送,专人护航,你特么整个牛车是几个意思!还一次性缴了一年的牛车钱!这才是浪费啊喂!
江承烨仿佛还嫌不够似的,加了一句:“坐牛车很不错,我很喜欢。”
如意忍无可忍,抓过她的衣襟狠狠瞪着他:“程公子,你用我们家的钱租牛车,用我们家的人做屁垫,用我们家的人陪你坐牛车,你是不是想的蛋疼啊!”
江承烨微微眯眼:“蛋疼?”
如意看一眼欢快的驾着牛车的小儿郎,懒得再理他,缓缓挪到了驾驶位置,她想要跟这个小哥商量一下,她们不坐一年的牛车了,就坐今天一天成不成,可她刚要开口,牛车似乎是碾过了一个大石头,整个车身一震!如意一个没蹲稳,眼看这就要朝一边歪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有力的手将她的腰拖住,然后将她往后一带,如意顺势跌进一个冷冽的怀抱里,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江承烨似乎只是为了让她不撞到磕到,将人拉过来之后,他十分正人君子的将她放到一边属于她的位置:“坐好,有些颠簸。”
如意恨恨的甩开他的手:“我不管,你赶紧去吧车钱要回来!万一这个人是个骗子怎么办,万一他捐款潜逃怎么办!?哪有人一次性缴一年的牛车钱的!钱不是你的你不心疼是不是!?”
她这话声音就有些大了,快乐的赶牛郎虽然赚了一大笔钱,可是当人格被质疑的时候,他依旧还是会生气的。
“姑娘,你咋能这么说呢!我牛哥可是前面不远处的东阳村里都晓得的人,我赶牛车,我爹赶牛车,我爹的爹也是赶牛车的!咱们家口碑可好着呢!姑娘你这样我就不乐意带你了!”牛郎汉小哥悉数着自己的家族史,得意中带着自豪!
如意一赧,向那牛郎小哥道了谦,牛小哥也是个直爽的人,摆摆手:“没啥,只要你信得过我就成!你放心,往后三百多天,俺就负责一早一晚的接送姑娘你上工,呐,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哥可以监督我!”
此时此刻,那个长得好看的小哥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如意,如意觉得心好累,她缓缓坐回到自己的位置,无力的看一眼江承烨:“那你跟着来做什么?”
江承烨给自己尊贵的臀下面加了一把干草:“专人护航。”把座位布置的更加舒适了,江承烨满意的抬起头,不屑道:“你情郎那种货色唯一的长处就是经得起打,但在打人方面,他的造诣就不如我高了,我勉为其难每日接送你,你也不可再说我每日游手好闲白吃你家的米粮了,我想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如意深吸一口气:“程叶,那个人不是我的情郎,他不过是奉了三爷的命保护我!”
江承烨继续鄙视:“我一招就能治他。”
如意忍他:“可他毕竟护了我这么久,现在也因为我受了伤……”
江承烨很坚持:“我一招就能治他……”
如意抓垫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万能!?”
江承烨强调:“我一招就能治……”等等!江承烨猛地抬起头看她:“你方才说什么?”
如意:“你觉得自己很万能吗?”
江承烨点头又摇头:“是,万能。不过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如意:“……”尼玛好想给他喂毒药啊……
江承烨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再搭理自己,便转过去坐好,偏生他依旧不安生,似是说给她听,又似是喃喃自语:“他这么弱,根本不是个能保护女人的男人,你们早些了断也是对的,呵呵……这样的男人,我一招就能治他!”
牛车晃晃悠悠的进了何家村,牛小哥挥着小皮鞭和两人约好了明日过来的时间,便驾着牛车摇摇晃晃的走了。
如意和江承烨并排往家里走,快要进门的时候,因为光线变亮了,如意才发现他今日穿着的是自己那件冰绸衫子,可她分明将那冰绸收拾起来,让吉祥帮着改小给满堂穿啊!他怎么找出来的!?
重点是……她终于知道他坐在牛车上的时候那股子违和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喂,你的衣裳明明已经送给我了!你现在为什么又拿出来穿!?你会不会太无耻了!”进家门前,如意扯着江承烨质问道。
江承烨坦荡的很:“就算无耻也该是你无耻,我何时说过这件衣裳是送你的?难道不是你用一件秋衫和一件冬衣跟我换吗?连日来连一只秋衫的袖子我都没瞧见,你不觉得你很要命吗?”
这……还真是她忘记了……
如意这才恍然为何他总是穿这个中衣露着一片精壮的胸口风骚的遗世独立,原来是在暗示自己他没衣裳穿了!?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男人,如意忽然觉得他真是可爱得紧!
到底是答应他在前,如意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的确是说了给你做衣裳,可我的确是不会做衣裳,回头还要让吉祥先把型给我剪裁出来,我就缝一缝……”
大多数人说着自己不擅长的事情的时候都是没法子那么理直气壮的,所以如意所剩不多的羞耻心让她在提及这件事情的时候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她很快保证:“我会马上做出来,不过你这件衣裳得少穿几次,料子是好料子,可被你钩了磨了破了,那就不值一件秋衫和一件冬衣了!”
江承烨心情不错,而他心情不错的时候态度也会比较好,遂欣然点头,与如意打成了友好协商。只要她快些把新衣裳做出来,他可以省着点穿这件冰绸衣裳。
回到家的时候,吉祥已经做完了家里所有的事情,灶房里还有一大袋子面粉和荞麦,如意这才想起来何元吉那边应当已经开工,吉祥买面粉大概是想给他们做力气活的做些劲道管饱的食物。见到如意回来,吉祥格外开心的跟她说起了何远他们的事。
何远和章岚差不多定下了,何里正晓得这件事情是如意促成的,很是开心,今日里正夫人还专程来了一趟,说如果吉祥不介意,她和何元吉的婚事就由里正夫人来帮忙,届时挑个好日子,两对新人一并成亲!
这可是个好事,何里正威望高,能请他做主婚人是一件十分有面子的事情,且更有意义。加上两家一起办喜事,也免了何里正会没空腾不出时间来给吉祥他们做主婚人的情况发生,如意听了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她还没高兴多久,吉祥就又说了另一件事情——李秀娥又怀孕了!
如意闻言,的确是有些意外,李秀娥已经是儿女成双,现在再添一个,儿子也就罢了,要是姑娘,只怕就没柳儿那样的待遇了。
说到何柳儿,如意才恍然她似乎很久都没有来过了,现在合着一想,大概是李秀娥怀了孕,家里的事情要她一并担着了。
呵,她不来也好,总会都是麻烦人麻烦事儿。如意对他们那边的事情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挺早就算了,打算洗澡睡觉,吉祥还想说什么,如意瞥了她一眼就让她打住了:“大姐,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又是你那颗慈悲心作祟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还想揣个红包提一篮子鸡蛋去串串门子?你就不怕她们弄死肚子里的孩子说是你弄死的要你偿命嘛?”
吉祥欲言又止,终是不再说什么。
如意轻叹一声,心里大概有了谱。
倘若吉祥成亲,家里这些亲人一个不来,又该被说多少闲话?她是不在意的,可成亲的那个人也不是她。吉祥从小就是温顺孝顺的姑娘,一个大姑娘出家,连一个送亲的家人都没有,即便有何里正来主婚,也终究是个不圆满的婚礼。
如意算了算时间,心中慢慢有了底,她一改严肃,和颜悦色的和吉祥道:“大姐,你希望你成亲的时候能有奶奶他们看着你嫁出去这一点我明白,可你还不清楚他们吗?稍有不如意,只怕就该骂起来了。所以这件事情还得我出面!”
结合经验,但凡和那边有关,如意出面的法子都有些简单粗暴,吉祥看了吐着舌头“哈哈哈”的大黄一眼,目光略显担忧……
如意再次保证:“这回我一定不放大黄!我一定让她们和和气气的来参加你的婚礼!”
吉祥被她装作严肃的模样逗笑了,终于还是退了步:“其实有你。有金玉满堂,我也不算没有亲人送嫁,你说的对,奶奶那边,咱们当真是不好掌控,你白日里需要上工,我也要去山上帮忙,这件事情我也就那么一提,你别放在心上……”
如意又和吉祥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将话题扯开,这件事情也就算这么过去了。
如意梳洗了一番,正准备回房睡觉,可走到堂屋的时候,她就发现东屋的等还亮着,如意想着今天江承烨做的事情,觉得好气又好笑,转身就准备进西屋。可她还没推开西屋的门,东屋的门却开了。江承烨站在门口,将手里一个黑色的布包递给她。如意走过去接下,打开一看,居然是五支袖箭!
她先前的五支在昨晚一下子用完了,后来也没有想到这上面去,没想到他会再拿出五支袖箭。“你不是说这个东西只有五支,多了就没了吗?”如意举着手里的袖箭问他。
江承烨淡淡的看她一眼:“上回说的不算,这次用完了就真的没了。”说完就转身回屋。
如意握着手里的袖箭,看着男人干净利落的转身回屋,一颗封尘已久的心,莫名的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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