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浪费时间去想那人为何要背叛自己,不若令自己快些强大,即便不让他惨淡收场,也应当令他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江承烨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微垂,从他身边看过去,如意才发现他的一双眼睛甚是好看,长长的睫毛因为微垂的眼睑,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遮了起来,看不清情绪。
面对如此倾城绝色的男人,如意的思维忽然有些跳脱——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讲这么长一句人话吧。
这么一想,她忽然又响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对了,大夫不是说你不可以随便乱走吗?为什么我大姐说二婶她们进来的时候你已经去外头了?”她想出一个可能性,顿时有些惊讶和生气:“还是说你已经好了?敢情你一直在诓我们?”
江承烨无语的看她一眼:“你把门锁着,他们以为这里头有什么稀罕的宝贝,逼着你大姐开门,你大姐害怕我被发现,动作间多了些犹豫,结果他们等不及,认定你们是不想给聘礼,就自己给弄开了。”他说着,指了指墙角:“哦对了,换下的绷带扔在那边,拿去洗了吧。”顿了顿,又补充道:“劳驾。”
如意知道他是会功夫的,翻个院子跳个墙应当不在话下,可是他毕竟是受了伤,这个样子还要独自躲出去,肯定很疼,她跑到墙角,果真翻出一堆已经有些脏了还染了血的绷带,不知怎么的,再看床榻上的男人,她忽然觉得,他其实没那么令人厌恶。
“那你好生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如意将绷带收拾好,收着收着,忽然抬眼看了一下在床榻上安坐着的人,想到一个有些严肃的问题。
“程叶。”如意抱着绷带走过去。
江承烨酷酷的看了她一眼:“何事?”
如意指了指他手臂上沾着的泥灰:“你下午跑出去躺地上,回来也没洗澡吧,哦不对,你这几天都没有洗过澡吧?咳咳,说实在的,现下天气这么热,不洗澡实在是有些丧心病狂……刚才坐在你身边,好像……不大好闻。”
江承烨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旋即扭过脸去:“哦。”
哦!?
如意将手里的绷带仍在他面前的席子上,指着他身上还沾着泥巴的地方:“这床和褥子被你这样沾几天准得馊了!听说越是人模人样的公子越是有些难以启齿的癖好,可你的癖好居然是不洗澡?!我最鄙视不爱洗澡的人了!难道你整天坐在这里都不会觉得呼吸不畅吗?”
江承烨抬起手臂瞅了瞅自己身上到底哪里脏的很明显,旋即望向如意:“洗澡这种粗活,我习惯别人帮我洗。”
如意看着他淡定的目光,不由得冷笑,他难道天真的想让自己帮他洗澡?
全然不理会他的目光,如意转身出去打了一盆清水进来,将帕子仍在他面前,心想着要是身上不干净脏兮兮的,也不利于养伤,遂淡淡道:“洗澡,明天吃鱼。”
江承烨微微挑眉看她,眼中似乎带着些意外,如意继续道:“不洗,明天没饭吃!”
就这么几乎僵持了半盏茶的时间,安静的房间里,终于想起了拧毛巾的哗哗流水声,如意把东西留给他,自己出了门,等到里面的人把自己收拾的差不多了,她才进去把水给倒了。
看着盆子里一盆浑水和床榻上依旧淡定的男人,如意心中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喜感。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江承烨再次叫住了她,没有多说,而是把两百两银票给了她:“这钱是正当的来,你不必担心。”如意张了张口,他便立马补充道:“我不喜欢欠别人。”
两人对视一眼,如意接过了银票:“我只是想说声多谢。”
江承烨挑眉:“不谢,不过,往后每天我都要吃鱼。”
如意:“成交!”
灯影幢幢中,男人的眼眸染上一丝橘色的暖意,如意将席子上收拾了一番,又把帕子拧湿把席子擦了一遍,这才出了东屋,她只顾着自己忙,以至于没有看到身边的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如意忙完去西屋的时候,一家人早已经熟睡,如意将江承烨给的银票和家里的钱放在一起,这么一来房子的钱已经足够了!
对于香芝跟郑泽的事情,如意多少还有些耿耿于怀,可说到底,这也是她们家的事情,即便再如何替人不公,各人都还是有各人该走的路。
此时此刻的何老二家,香芝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修的好看的指甲紧紧地拽着帕子,贝齿轻咬着红唇,眼睛还是红红的。午后那会儿,郑泽刚走,王凤娇就气得摔了两只碗!
分明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可等她们好不容易盼到了,却从妻变成了妾,连聘礼都被收了回去!
原本是一件风光的长脸的事情,可到现在却活活变成了让人笑话的事情!王凤娇本来就来气,看到香芝就更来气,指着她就开骂:“你说说你,人家找男人你也找男人,一个男人家里有没有婆娘你都不晓得吗?好好一个姑娘给人家做妾,还当着大伙的面把聘礼都收了回去!你告诉我,郑泽那小子到底有没有碰你的身子!?”
香芝愤愤的看了自己的娘一眼:“娘!你就别问了!反正我现在能和郑公子成亲了,做妾有啥,做妾不比随便嫁个没钱没势的男人强吗!再说了,我昨个在府里,那夫人好像不怎么得宠,身子也不好,郑公子除了那一位夫人就再没别的女人,娘,只要我能和郑公子在一起,我就一定可以当郑夫人!”
王凤娇气的不再说话,香芝死死地拽着衣角,漂亮的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她今天丢的脸,都是因为吉祥她们!等她成了郑夫人,她一定会把这些委屈全都还给她们!
盖房子的事情,如意一直记挂在心里,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何元吉商量开始买材料的事情,何元吉虽然有些讶异她这么快就攒够了盖房子的钱,可终究是高兴的,二话不说带着她去看材料。
何元吉和何远事先已经比较过好几家铺子,何元吉接过许多活儿,也知道盖房子里面的一些门门道道,这样一来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一个上午,如意就已经将盖房子的砖瓦都买好了。何元吉挑的砖都是烧的最耐用的,且价钱合理;房梁柱子他可以到山上去砍树,灰浆可以买来自己调,需要的泥巴细沙可以到河边去挖,总而言之,现在就等开工!
何远听说房子要开始动工,立马屁颠颠的跑过来,如意这会儿不和他客气了,盖房子的事情她不懂,自然要全权交给何元吉来规划。只是如果要开始盖房子,何元吉白天忙着盖房子,晚上还要和吉祥去镇上的话,恐怕力有未逮,吉祥一个人张罗一个摊子更是吃力,所以这段时间,摊子的事情兴许要休业一段时间。
可是他们不摆摊子,如意晚上下工回来一个人走吉祥不放心,但如意这几次夜路走下来,却觉得一路上还颇为顺利,即便没有吉祥她们同行,也不会有问题,遂依旧定为晚上做了晚宴再下工,何远一听就将接如意下工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很是雀跃的样子。
其实,何远这么久以来一直帮着他们,当初那件事情,如意早已经没有放在心上,且自那之后,何远和她相处起来总是格外本分。
大家一致觉得这样子不错,唯有吉祥,似乎不能出去做生意,她显得有些失落。如意想了想,当晚下工的时候,从镇上带回来些红豆和大米,还买了许多茶寮铺那里常见的小只钵碗。
吉祥现在已经是看到如意带什么新东西回来就猜测她是不是有什么新花样,果然,如意在厨房捯饬了一阵子,又是碾大米又是又是隔水蒸红豆,接着把大米粉加水加糖,倒进涂了一层油的小碗里,每只碗里放了一小把蒸过的红豆,然后把碗放到了大蒸笼里面,用猛火蒸了两盏茶的时间,站在蒸笼边上就能闻到香香的味道。
金玉的眼珠子亮的不得了:“二姐,你又在做啥吃的啊!?”
如意将蒸好的小碗一只只拿出来:“这个东西叫小碗糕,我这里头放的是红豆,除了红豆,还可以放你们喜欢的果脯、瓜子。”
等糕凉一些了,如意用烧烤用的小竹签从边沿把小碗糕挑了出来串好,给了她们一人一个。想了想,又挑了一个,拿去给了东屋的男人。
“这是什么?”江承烨看一眼竹签儿上的东西。
“嗷嗷!二姐这个太好吃了!”金玉一手捧着下巴一手举着小碗糕,陶醉的完全停不下来。
冷掉的小碗糕更加q弹可口,甜而不腻,蒸过的红豆香甜软糯,在舌尖轻轻一抿就成了豆沙,是十分适合夏天的一种糕点,且工序简单,包装方便,无论是自己做了吃还是拿去卖都不错!
吉祥立马就生出了第二条生意经,她想卖着个小碗糕!
如意的生意如今还是集中在百味楼,虽然她忌惮着李恒才,但收入的大头她暂时不能放,因为吉祥做生意做上了瘾,她才想到这个小碗糕让她试一试去做。
教了吉祥做法,她便兴冲冲的去动手实验,金玉满堂还想吃,就跟着她屁股后面转悠。
如意注意到床榻上的男人似乎一直举着那个小碗糕没有动过,催促他:“怎么不吃?”刚一问完,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她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几卷新的绷带,雪白雪白的,十分干净。
如意将新买的绷带和新买回来的药草放在矮桌上:“用了好多天的绷带,脏的洗都洗不干净了,索性别洗了,换新的吧。你这伤口还是小心处理得好。”
江承烨看看那新买的绷带和药草,点了点头,又看着手里的小碗糕,对着灯光晶莹通透的,中间镶着几颗红豆,很是好玩,他不急着吃,问道:“你说这叫什么?”
如意:“小碗糕,我小时候和我娘出去,就瞧见外面的小摊子上有卖这个的,不过那时候我们家比较穷,这种小孩子的零嘴吃的也少,那时候我就想,以后我自己给自己做,想吃多少吃多少!”
江承烨听着如意的话,目光却一直没有从小碗糕身上移开,听完后,他似是怔了怔,声音很轻:“零嘴?我没吃过。你们这里的孩子都吃这个?”他顿了顿:“我小时候,连一碗饭都吃不上。”
如意正想说你是王府世子没吃过小摊子很正常,可是再一听他的话,猛地一愣——他刚才说的什么?
神愣间,江承烨已经举着小碗糕咬了一口。他吃东西的样子缓慢斯,一口小碗糕咬下去,唔……连咬出来的形状都好看,就像封千味说的那样,牙口真好!
也许是因为职业习惯,如意看着床上优雅的男人一口一口的吃着小碗糕,张着嘴想问什么又问不出来,等到江承烨都吃了大半个了,这才发现她一直没有离开,遂问了句:“还有事?”
如意终于得了机会开口,略显期待的问:“好吃吗?”如果他这么挑剔变态的人都觉得好吃,那指不定真能大卖,到时候无论大钱小钱,家里天天都有收入,几多欢乐!
江承烨看着女人殷切的目光,一颗心忽然变得柔软了——呵呵,这个女人,原来是这么在意自己对她的看法吗?
江承烨习惯性的想掏帕子,然后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乡里汉子穿的粗布衣裳,遂用手抹了抹嘴,神情高冷如,语气则带着一种恩赐的温柔:“很好吃。”
太好了!连变态都征服了!如意一个开心,眼眸一亮:“真的!?”
男神心头一暖,连微笑都出来了:“是的,我很满意。”此刻的江承烨兴许并不知道,“我很满意”四个字,他的重点在“我”,而她的重点在“满意”。
如意暗暗思考着小碗糕的销售路线,招呼也不打的就出了门,以至于没有看见男神将剩下的半个小碗糕递给她,而那句“你要不要吃一口”随着她一闪而逝的背影,卡在了男神的喉咙里……
因为小碗糕的技术含量并不怎么高,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各个用料之间的比例,吉祥在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做出了和如意不相上下的小碗糕,而一边的金玉满堂已经吃的肚子鼓鼓,哼哼唧唧的牵着大黄去散步消食了。
吉祥学会了小碗糕,便有了新的追求,白日里她将做好的小碗糕拿出去卖,中午还能有空闲照顾家里,晚上也回来得早,等天气冷了天黑的早,晚归也不方便,她这样反倒更好。因为家里的房子要新起,可是盖房子期间总得有地方住,如意拿到了里正办好的新房契之后,立马开始动工,先将一旁的土坡那边的地给开了出来,何元吉带着几个工友一起,如意也不亏待他们,每天一钱银子,包吃。
一天一钱银子可是个大数目,几个汉子场去码头搬货,那么重的货担子,一趟来回才一钱,一天下来根本赚不到一钱银子那么多,即便是刚忙盖房子,房子盖完了也才几钱银子,吃的都是自己回家吃,除非是到有钱的地主家,偶尔有包吃的,也是最差的伙食。
几个汉子都是实诚人,又和何元吉是好兄弟,一来二去的,每个人干活都格外卖力,效率翻倍的提升。
从六月底到七月中旬,何元吉每天天不亮就已经开始调灰浆,虑沙,从早做到晚。而他那几个兄弟,起先是因为工钱高且和何元吉的关系好,而他又那么拼命干活,兄弟几个也不好意思落后,而到了后来,直接原因成了这家包的伙食简直比那些大户人家的饭菜还好吃!且每日不重样,每样味道都是从未有过的好吃!几个汉子天天就把着开饭的时间!
如意也不扭捏,直接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所有人围着大桌子吃,天气热,她做的都是清凉爽口的凉菜,最多的是熬粥,她熬得粥,工序之冗杂,内容之繁多,直接将这些汉子们喂得一个个盖房子的都上足了发条,卖力的很!
看着自家的新房子一点一点出现,吉祥甭提有多高兴。她也不闲着,除了小碗糕,她又和如意学了几样工序简单且样式新鲜的糕点,因为是凉糕,她上午出去一趟,中午赶回来,下午再去溜达一趟,时间倒也充裕。且她的糕点样式新鲜少见,味道口感极佳,她那个小摊点的客人也就越来越多。
只是她来回奔波,一次能带的数量不多,一天下来,勉强赚个几钱银子,这虽然比卖烤串的时候少了太多,可如意瞧着吉祥每日都十分充实,赚回来的钱她都认认真真的用布包好放在隐蔽的位置,也就由着她了。
后来如意亲自带着吉祥去了一趟镇上,她是百味楼的大厨,许多行内人都认得她了,如意也不含糊,直接找上了一家糕点铺子,那店家尝了糕点,两方很快谈妥,吉祥每日做好糕点放在他这里寄卖,明码标价的按照卖掉的数量与吉祥三七分成。
如意从在百味楼打响了名号,每回出新菜必定惹得一群食客上门尝鲜,不出新菜的时候,据说就算是这姑娘炒的大白菜都要格外的清甜爽口,店家不必出原料,自然没有陈本,普通糕点本就卖不出高价格,可是如意的糕点样式新奇味道极佳,老板当即就将她的名号挂了出去,果真惹来不少食客,即便是三七分成,老板每日凭帮她寄卖赚到的钱,也比普通糕点一日卖出赚到的钱多。
因此,店家很开心,吉祥也很满意,并且由此之后,她不必再每日寻摊点,寻阴凉处,在大热天里风吹日晒的,只需要做好之后直接送过来这边的店铺里寄卖即可,顿时就轻松了不少,收入更是从几钱银子到一两银子,且最高的时候一天能赚二两银子!
吉祥觉得老板的要价定然黑心,可如意听了却笑着摆摆手:“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正是有了这些为饱口舌之欲而一掷千金的人,才会有我们的好日子嘛!”
日子的确是越过越好,吉祥看着如意如同一个门神一样守着她们,越发的觉得自己应当更加坚强些。
这期间,何婆子因为上回被大黄给吓病了,消停了好一阵子,倒是何柳儿见他们盖房子,时不时的过来帮帮忙,如意与她并不怎么亲近,更是敬她为客人,回回她要去厨房帮忙,如意都朝金玉满堂使眼色,两个小东西就立刻拉着央求她陪他们玩儿,何柳儿耐不过他们的纠缠,只好作罢,又因为盖房子到处都是泥沙砖瓦,何柳儿也不好四处走动,这才没有发现他们家里还藏了一个男人。
至于王凤娇这边,香芝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她就开始忙着嫁女儿了。如果说一定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那就是某个夜晚,如意将何元吉新买回的砖瓦放了些在后院,还大声的让吉祥把大黄栓的远些,免得大黄晚上把屎尿都拉到砖瓦上了。
结果,当天夜里,后院里传来了一声惨叫,随后是砖瓦掉在地上的声音以及大黄的狂吠。如意硬是将吉祥她们拦在西屋里,掌了盏油灯跑去后院,果然就看见原本堆好的砖瓦散开了,院墙边上,还遗落了一只鞋,大黄一看到如意就不叫了,摇摇尾巴跑到她身边舔舔,如意摸摸大黄的头,算作表扬。
第二天如意见到一瘸一拐的王凤娇的时候,笑呵呵的和她打招呼,王凤娇脸色涨红,闷声又回屋里了。
如意使得这个小伎俩其实算不上多么狠,她不过是把东西摆在那里,若他们真的没有歪心思,自然不会有这种下场,所以,他们并不值得同情。
没有在如意家盖房子捞到一点便宜的王凤娇,最终还是把自己的重心放在了香芝的婚事上。
做妾的是没有正妻那样的正儿八经的三书六礼的形式,可郑泽还是拖了一车东西过来了。
王凤娇早已经将当日的耻辱给忘了,见人就说这郑家公子纳她家香芝为妾,却比一般的妾待遇要好得多!郑泽为人既有涵养,长得又好,会做生意,采斐然,对待他们长辈更是十分有礼,这一切最终还是归功于他宠着香芝,等香芝嫁过去之后,他们家就有好日子了!
对王凤娇的这种言行,如意不做评价,只是后几次郑夫人来百味楼订喜宴的菜式时,她也会额外的给郑夫人送些自己家的小糕点让她尝鲜,偶尔郑夫人心血来潮,如意还会将她请到自己的小厨房,亲自教她几样简单的糕点来做。而每每过后,郑夫人自然会有打赏,且她的打赏,一半是自己给的如意,一般则是给了李恒才,事后李恒才还要从自己所得的分一部分给如意。
郑夫人越是这么照拂着她,越是让如意替她感到不值。
如意已经在百味楼做了一个多月,收入自然是一般伙计甚至是一般大厨不可比拟的,李恒才自从之前被她踢了一脚之后,似乎也收敛了不少,没有再瞧见有什么异样的举动,相比起李恒才,如意觉得另一个人倒显得更加异样。
虽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一个多月了,东屋的这个男人还是整天埋首在里面不闻窗外事,虽不指望他马上就康复,可他到底是个有武功底子的人,腿上的外伤好了,眼看着就只剩下内伤,原本想着他是不是可以到后院晒晒太阳,毕竟来了这么久,他就一直在这个屋子里,可他丝毫不领情,从前只是对人爱搭不理,现在摆明了叫他他也不应,每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意准备再过一段时间就请大夫来,一旦大夫认定他痊愈,就立即赶人!
时间一晃到了七月底,也一并迎来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情,就是如意家的房子已经盖了一大半,只剩下中间主屋的部分,需要推掉在这块地方上重新盖,推掉的黄泥墙,被吉祥扑在了自家的田地上,用来肥田。重要中间的主屋盖好了,他们的新房子就算落成了!
第二件事情,是香芝出嫁,郑泽果然没有辜负王凤娇的期望。虽然只有一顶红花轿,还得从郑府的侧门给抬进去,可一路上的鞭炮仪仗队,弄得十分热烈。王凤娇送着女儿出了门,还在众人注视下掉了两滴眼泪。
而在香芝出嫁这件事情上,如意再次刷新了对王凤娇无耻程度的下限。
那日正是火笼屋和后面的灶房盖好的日子,王凤娇荣光满面的跑了过来,一张口,居然是跟吉祥要钱。
她的理由很简单,倘若何老大何明德在的话,香芝出嫁,那必定是要给钱做心意的,即便何老大不在了,他们家现下不是有主儿么,无论是满堂做户头还是如意吉祥掌家,这自家姊妹出嫁,没有谁不给个心意的。
谁都知道他们老大家现在越过越好,眼看这新房子落成,顶上都不是扑的茅草,而是实打实的瓦片,这往后要说是何家村最好的房子都不为过,都过得这么好了,姊妹出嫁还没有一点表示,那就真是无情无义,有了点钱就六亲不认了!
王凤娇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霸道,要是搞不到好处,一张嘴也不饶人,从前不过是拿她几个玉米,她都不带重复骂词的骂一个上午,这会儿要是搞不到好处,指不定什么“六亲不认”、“忘恩负义”就都出来了,多少人相信是一回事,听了就不舒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吉祥的意思是多少给一点,如意则是直接将先前王凤娇过来偷砖瓦的时候掉在他们后院的那只鞋子给了她。
“二婶,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的钱都拿来盖房子了,这房子可不是这鞋子衣裳,遇到危险的时候说丢就能丢,咱们一家人,以后还指望着这房子遮风挡雨的,所以难免就花了些钱,现在我们是真的没有那么多钱了,日子过得可紧巴了,我这儿别的没有,就多了一只鞋子,我敢打赌,铁定合您的脚。你将就这拿去穿吧,要是您实在气不过,等我给吉祥办喜事的时候,咱们不收您那份钱,成不?”
如意客客气气的跟她商量,眼见着王凤娇眼珠子一瞪一副要嚷嚷的样子,她就不动声色的将身后喘着气吐着舌头的大黄牵了出来。
王凤娇讨好处的想法又给扑了个空,狠狠地瞪了他们几眼,回去了。
如意忽然就觉得,如今这些人来找麻烦,大黄一只狗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真是甚好!甚好!
大黄的伙食也由于他的业绩良好而得到了提升。
而这第三件事情,既令如意意外无奈,又令她激动亢奋。
她在百味楼上工许久,名号响当当,几乎已经成了百味楼的招牌,如此声名惹得一片眼红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没想到镇西一家向来默默无闻的小糕点铺子,忽的就攀上了这个大神,打着她的旗号开始推出新的糕点,许多人原本以为那只是幌子,可好奇买来尝了的人当真喜欢上了那种口感和味道都很独特的糕点,这家糕点铺子瞬间就在业界翻了身,据说下个月就要扩展店面了!
这家糕点铺子咸鱼翻身的成功案例让业界许多商家认识到了一个真理——想要红,就得先把那个神奇的小厨娘弄到手!一时间,多家商铺向如意伸出了榄枝,动静大的成功的震动到了百味楼,李恒才忙不迭的去找如意聊人生,最终在得到了如意的准话,不会背离老东家之后,终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次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一不留神,就引了人上门挑衅。
霍云,据说是不远处离东桥镇最近的青城中最大的糕点铺子的首席糕点师,因为她在东桥镇寄售糕点引得一阵热卖之后,才让这位年近四十的糕点老师傅知道了她。而这个霍云,同时也是郑泽纳妾当日宴请宾客时专门请来的糕点师傅。由此,借着到东桥镇的机会,霍云便找上了门。
再说霍云,他原本以为,能有这样功力的,即便不比他年岁大,也应当是个不相上下的,然而,当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往他面前一杵的时候,这位经验丰富的糕点师傅顿时就呆住了:“我读的书少你们别骗我,就这奶娃娃,你让我去跟她下战书,这传出去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领着他去何家村的是郑家的下人,一个个皆是恭敬地不得了,一脸诚恳的表示如意姑娘就是眼前这位。
霍云这下子彻底没了挑战的心思:“罢了罢了!即便我霍某人赢了,别人都得说我欺负一个奶娃娃!不比了!”说着就要走人。
哪晓得走了两步,忽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也对,霍师傅赢了我,那是应当。就怕,霍师傅是怕输给我个小姑娘,往后颜面无存,那可就不好了。”
霍云的步子猛地一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不远出站着的小姑娘,旋即一脸不屑的嘲笑:“小姑娘,话可不好说的太满!”
如意笑得从容:“既然霍师傅都来了,即便比试一场,霍先生赢了,就当是提点我这个后辈,往后若如意有什么不懂得,还得向霍师傅多多请教。”
倘若都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接,那就当真像是怕了似的。霍云摆摆手:“罢了,郑家办喜事那日,你过来。”
如意:“一言为定。”
如意和霍云比试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青城的人有的觉得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份精神十分值得鼓励,有人觉得这奶娃娃只怕连男人那里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就想着跟霍师傅这样的大老爷们儿比试高低,实在是不自量力;而东桥镇这边的人,站在地域位置的立场上,他们当然不愿意东桥镇的输给青城的师傅,可是站在业界的角度来说,总有一波眼红的眼希望如意就此败北,好好挫一挫她的名气!
林中竹屋,听说了这个消息的封千味叼着烟斗翘着二郎腿,一边喝着如意特制的避暑凉茶,一边哼哼:“丫头,你这回可玩大了。”
如意不以为意,专心的调着面浆:“哦。”
封千味向小武使了个颜色,小武会意:“如意姑娘,我们可打听了,那霍师傅做了几十年,啥也不做,就是对这糕点钻研的透彻,你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如意用勺子试了试面浆的稠度:“哦。”
小武还想说什么,封千味却把他拦下来了:“不必说了,她现在已经全然陷进去了,只怕这场比试完不了,她也正常不起来。”
饶是如此,小武还是很担心。不只是小武,连吉祥都觉得自从接了霍师傅的挑战,如意就变得很不正常。
“如意,元吉说大概下个月中旬,这房子就差不多了!”晚间的饭桌上,吉祥努力地挑起话题。
只见如意眼神专注的盯着筷子尖儿,嘴里喃喃的还在念叨着什么,听了吉祥的话,淡淡的:“哦。”
金玉悄悄把如意面前的酱肉放到自己面前,一抬头就瞧见大姐正看着自己,遂嘟着嘴巴:“我……我是想给里面的哥哥夹菜。”
如意:“哦。”
一桌子三个人齐齐的看着如意,都有些害怕担心了。因为主屋那边要推了重新盖,他们就暂时将东西搬到了新盖好的房子放着,天气热,晚上入夜了,就直接把床铺摆在院里直接睡,倒是东屋那边,因为江承烨不好让别人看见在他们家,她们便将他藏进了新盖好的火笼屋里。
因为男人的嘴巴很挑,家里盖房子也有他的二百两,所以他的伙食一直都是由如意来负责。吉祥把菜夹好了,如意顺手接过来给火笼屋里的男人送过去。
因为是刚刚盖好没多久,即便白天敞开了,房子里还是充斥这一股灰浆的味道。且又因为是火笼屋,只在高墙上开了一个小窗户,墙砌的比较厚,并不怎么透气。
见到如意进来,江承烨几乎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程序,瞥一眼她碗里的菜:“没有鱼?”
如意:“哦。”
江承烨抬眼看了看她,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日过来的人,似乎是叫什么……霍什么云?
难不成她是在为这个担忧?
“何如意。”江承烨接过碗,皱着眉头看着里面的酱肉,拿起筷子吃了一块,然后对着她,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破天荒的对不是鱼意外的食物说了句:“味道……很好。”
如意:“哦。”
某人的脸微微一沉。
如意送了饭转身就要出去,走了两三步,忽然如梦惊醒一般,转过身看着已经在吃饭的男人:“你刚才说什么?”
某人的脸微微一扭。
如意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傲娇,替他重复:“你说好吃?”
江承烨学她:“哦。”
他性情孤高,若不是看在她悉心照料一个多月,还当真顿顿都做了鱼,因着他在养伤,所以都是清淡的口味,可他喜欢,并不腻味,所以此次晓得她似乎要迎接一个大挑战,他难得的觉得,鼓励鼓励她也不错。这个小丫头似乎很在意自己的看法,或许给她些鼓励,能让她更有把握些?
如意却是难得回神的感叹:“了不得了不得,居然不挑食了……难道是因为换了房子换了方位……换了风水?”
江承烨:“……”呵呵,对她的温柔和体贴,果然都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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