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于方牢房不远处的阿满对杨晋说道:“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吧!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真是无可救药了!”
“落到如斯地步,不疯也怪了。”杨晋口气淡淡地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出了牢房。阿满紧随他出来后问道:“头儿,刚才林提刑派人传了话,让您过去一趟。”
杨晋仰头望了一眼头顶上漆黑的星空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头儿,其实您不必气馁!今晚这事儿都怪魏大人!不知道魏大人到底吃了阮曲尘多少好处,居然不肯下手谕,还要拦着林提刑下手谕,简直就是个贪官败类!”
“阿满,”杨晋呼了一口气问道,“你知道完颜索南是谁吗?”
“不知道,可一听就是个金国人的名字。”
“他曾经是完颜宗翰身边的红人,相传是完颜宗翰的军师,为这位二太子出了不少好计策,但很可惜,几年前,他就在完颜宗翰府上被人刺杀了。”
“是吗?那又如何?”
“完颜索南死后,很多人都拍手称快,因为此举无疑是断了完颜宗翰的一条臂膀。当时大家纷纷猜测,会不会是哪个江湖豪杰或者朝廷派去的高手干的。”
“结果呢?到底是谁干的啊?”阿满好奇地追问道。
杨晋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道:“结果?结果我也不知道,但我今晚听到了一个最不可思议的说法。阿满,你觉得阮曲尘会是好人吗?”
“不太可能吧?掳金帮在江湖上那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小黑帮而已,干的不外乎是些坑蒙拐骗,打家劫舍,杀人害命的事儿,还能有别的吗?头儿,您为什么要这样问?难道你觉得那阮曲尘是好人了?”
杨晋没有回答,缓步往台阶下走去。这个疑问也是此刻萦绕在他心间的疑问,他一时都找不到答案,还怎么回答阿满呢?不过他还是不肯相信,阮曲尘会是杀死完颜索南的那个江湖豪杰。可尽管不信,他心里还是隐隐约约冒起了一股冷汗,为自己的心虚和不确定而汗。
杨晋随后离开了衙门,往林提刑府上去了。走到离芙蓉楼不远的巷子里时,他抬头望了一眼,只见芙蓉楼里依旧灯火辉煌,热闹无比,那边的宴席似乎还没散去。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宝梳,心里涌出好些酸涩,垂下头匆匆地走了。
而此时的芙蓉楼里,帮众们已经吃喝得差不多了,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曲尘放走了所有人,但惟独留下了况南诏和他那几个手下。
偌大空旷的雅间又被隔回成了从前的小间。侯安送走了最后一拨兄弟后,回到楼上,将房门一关禀道:“老板,兄弟们都送走了,且安排了人一路护送。另外,之前被毒晕过去的那些兄弟也已经没事儿了,安全地送回了他们各自的落脚点。”
曲尘接过宝梳递来了一杯浓茶,喝了两口道:“把况南诏带过来。”
夏夜和侯安去隔壁雅间里将况南诏几人带了过来。况南诏脸色很不好,硬着头皮走到曲尘跟前问道:“二帮主,您单独留下我们是什么意思?难道因为刚才我说了几句跟您不对付的话,您就要杀我灭口吗?”
曲尘放下茶杯瞟了他一眼道:“我留下你什么缘由你心里不清楚吗?你不清楚,你后面那几个人该清楚吧?”
话音刚落,之前就被曲尘吓唬过的那个兄弟立刻噗通一声跪下来!况南诏脸色大变,低头喝斥道:“你跪什么?怎么这么没骨气?”
这位兄弟哪管况南诏脸色又多难看,忙朝曲尘拱拱手哀求道:“二帮主!二帮主您请明鉴啊!我只是我们堂主手底下的一个小喽啰,他吩咐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由不得我啊……”
“不必废话了,”曲尘打断了他的话道,“直接说你们火烈堂还剩多少人吧!”
“是是是!我说,我都说!我们火烈堂这趟北撤一共回来了二十七个,除去您跟前的这五个,余下的二十二个都还在……”
“你胡说什么!”况南诏呵斥道。
这位兄弟吓得忙把膝盖往旁边挪了两步,面色畏惧道:“堂主,您还是说实话吧!二帮主都已经知道了,您再瞒着也没用啊!”
“厉害啊,况堂主!”夏夜拍了两下手冷笑道,“不愧是在掳金帮里待久了的人,这脑子转得就是比别人快,居然学会藏人了!那我想问问,你把你火烈堂剩余的那二十二个人藏起来干什么?不会就只是为了从曲尘手里骗取他们的抚恤金吧?况堂主你欠很多债吗?缺钱缺到这份上了?”
“哼!”况南诏脸色酱紫道,“我不想跟你废话,更不想跟你们说什么缘由!我等帮主他老人家来,让他老人家定夺!”
“说过就拿师傅来吓唬我们?你以为我们是吓大的?”夏夜喝道。
“你们这两个,”况南诏指着夏夜和汝年道,“来帮里才几个月,知道帮里多少事情?你们有什么资格审问我?我跟着帮主已经差不多五个年头了,一直竭心尽力地为掳金帮做事,立下的功劳你们数都数不过来,连帮主他老人家都会给我三分薄面,你们两个算什么!”
“说到底你就是不服气……”
“我怎么可能服气!”况南诏忿忿不平道,“论才干论资历,我都远在你们俩之上,让我听命于两个庸才,等于是把我自己的和兄弟们的性命交托在敌人手里,我怎能服气?我留下我自己的人不是为了别的图谋,而是为了以防万一!”
“以防什么万一?”
况南诏的目光扫向了宝梳道:“万一二帮主真的被人迷惑,分不清是非,至少我还有几个人向帮主通风报信!”
“不用再找借口了,况南诏,”曲尘冷冷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和于方刚刚那些小动作那些小传情吗?你早就跟于方见过面了,今晚这场好戏怕也有你一份功劳吧?”
“没有!”况南诏极力否认道,“二帮主请您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之前根本没见过于方,更不知道她今晚来这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派去刺杀我的人呢?”宝梳忽然开口问道。
况南诏一听,脸色更紧了,摇头又否认道:“对不住了,靳金使,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今晚有人去刺杀过你?或许是你仇家太多,谁知道是谁呢?”
“你要这么说,你的那些兄弟可就寒心了。”宝梳缓缓起身道。
“你什么意思?”况南诏心虚地问道。
“你问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今晚你派去刺杀我的人一共五个,那五个都已经被我挡获了,他们什么都招了,你还想抵赖吗?”
“不可能!”况南诏脱口而出!
“不可能?”宝梳嘴角浮起一丝蔑笑道,“你是说你不可能派人来刺杀我,还是说那五个人不可能会失手?据我所知,你派来的那五个都是你火烈堂的高手,也算我们掳金帮的高手了,所以你觉得他们即便不能杀了我,也能全身而退,是吧?”
“你……”
“可惜了!”宝梳狡黠一笑,抢白道,“可惜你低估了你的对手,高估了你那些高手!男人光会拳头只能算武夫,出来混就得多动动脑子。你那几位的确是高手,要硬碰硬的话,我,乐乐还有柳掌柜早就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了,根本不可能还有机会站在这儿说话。既然是高手,我自然不会跟他们正面交锋了,一个小小的把戏就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你可真够歼诈的!”况南诏瞪着宝梳骂道。
宝梳笑得轻冷,回得利索:“你不如说你自己笨!”
“你就是个祸害!你就是掳金帮的祸害!”况南诏被逼到窘迫之地,说话开始没篇没谱了,“我只是替掳金帮出了你这祸害而已!我有什么不对?就算到了师傅跟前,我也敢这么说!”
宝梳轻蔑一笑,拿起旁边桌上一条不知道谁用过的绢帕丢给他道:“擦擦汗吧,前辈!别说我这个晚进帮的在这儿卖弄本事,就你那点智商,帮主他老人家没让你做三帮主,那简直是明智之举,是对帮中兄弟最大的负责。要真让你做了,你是不是得带着兄弟跟着于方来瓦解我们掳金帮?你以为这事敷衍两句就能过去的吗?帮主要真是个傻子,容易被你敷衍,那这么大个掳金帮是怎么建起的?”
“你别得意!”况南诏额滚冷汗,脸色发青道,“你们都别得意!你们栽赃不了我的!就算要发落,也得师傅来!你们若草草把我给处置了,师傅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宝梳蔑了他一眼,坐回曲尘身边问道:“相公,你打算怎么处置?”
曲尘抬头看了况南诏一眼问道:“你跟于方到底什么时候碰面的?你跟她都私下密谋了些什么?你不说,于方那边我也能问得到。你若真想师傅对你开恩,你就最好老实点招了。”
“我凭什么告诉你!”况南诏还在嘴硬。
“问得好!”曲尘眸光转暗道,“那我凭什么今晚就得放过你,还要留你的命到师傅面前再发落?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可以依照帮规处死了!即便师傅会怪罪我,那也仅仅是怪罪而已!我想他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叛徒而处死我吧?侯安!”
况南诏一听曲尘叫侯安了,忙条件反射地退后了两步,右手摁住了腰间的软剑喊道:“阮曲尘,你想干什么?”
“你动了不该动的人,我就得让大家知道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后果!侯安,绑起来!”曲尘下令道。
侯安和夏夜立刻朝况南诏扑了上去。况南诏拔出软剑抵抗,却抵不过那两个高手。很快,他就被两人摁在了地上。曲尘起身走到他跟前,蹲下去道:“你是掳金帮的老人儿了,我会给你个体面的死法的。一杯穿肠过的毒酒如何?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的。”
况南诏涨红了脸,拼命挣扎地喊道:“阮曲尘,你别太嚣张了!你处死了我,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想让你那剩余的二十二个手下来反扑?”
“不是!是夜月阁!夜月阁的阁主是不会放过掳金帮的!你等着,掳金帮迟早有瓦解的一天!”况南诏叫嚣道。
曲尘微微一怔,问道:“你知道夜月阁?”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帮主杀了你们的父母,所以他才会把掳金帮交到你们三个人手里!”
曲尘提起他的衣领追问道:“谁告诉你的?你见过夜月阁的阁主?”
“是于方告诉我的!她说夜月阁的阁主是帮主的亲儿子,但这个亲儿子不是来孝敬老子的,是来对付掳金帮的!所以,你,还有你们这些人,别太得意了!我下了黄泉,你们也不远了!”
“于方见过夜月阁的阁主?她是不是跟那个阁主也常有往来?”
“哼哼,怕了是吧?怕了你就最好别动我!”况南诏威吓道,“于方说了,那位阁主的本事很大,只要跟他联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说不定这会儿于方就已经被那位阁主救走了,你们却还在这儿傻傻地想杀我,简直太蠢了!”
话音刚落,曲尘反手一拳,打得况南诏鼻血牙血一块儿冒了出来。随后,他又提起况南诏的衣领轻喝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跟于方说过,师傅不日将会来临安?师傅会来的事你是清楚的,你是不是跟于方说过?”
“没错!”况南诏吃痛道,“我是跟于方说过!那又怎么样?”
“会怎么样?”曲尘抬手又一拳,打得况南诏嗷嗷直叫,气愤地骂道,“你还能不能见着师傅,还能不能让师傅替你做主,全在你这句话上了!”
“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师傅会有危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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