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尘摇头浅笑道:“我那也是给姓杨逼的。对了,柳老板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说来也不算很要紧,只是一直悬在我心上,总想有个人能帮我解答解答,”说着柳寒原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匣子,巴掌大。打开匣子后,里面是一层棕红色的绒布,揭开绒布,一颗熠熠生辉的夜明珠赫然在眼!
“好东西啊!”曲尘不由地赞道。
“阮老板果然有见识,一看就知道这物件十分珍贵。其实不瞒你说,这是我家祖传下来的,当初我爹死后,这颗珠子便流落他方,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寻访回来。”
曲尘接过来细细地观摩了几眼道:“算得上真正的珠圆水透,形大色绿,如冰似翠,是夜明珠的上上品,祖母绿夜明珠。即便给你白银万两,也很难买到这般好的宝贝。不过,我不太明白柳老板给我看这颗珠子的用意,你看起来也并不是想把它脱手的吧?”
“此乃家传,好容易寻回又怎么舍得脱手?我与阮老板颇为投缘,不妨都跟你直说了。我自小是乞叔养大的,只知道父亲,不知母亲,更不知自己是何方人士,籍贯何处,家可还有其他亲人。这二十年来,陪伴我的只有乞叔和这颗好不容易寻回的夜明珠。而这颗夜明珠也是我父亲留给我唯一遗物。我知道阮老板见识广,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我想跟你打听打听,有没有人寻访这种夜明珠和一对父子的。”
曲尘还了他夜明珠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珠子既然是家传,若是你原先家还有亲人,必定会到处寻访。只不过可惜,我并没有遇到过寻访这类东西的人。话说回来,柳老板想单凭一颗夜明珠寻得本根,实在是有些困难。当初你父亲过世时,就没有给你留下一点点线索吗?”
“唉!”柳寒原摇头苦笑道,”若是有,我何苦寻寻觅觅这么十来年呢?我连我父亲为什么要带着我离开老家都不知道,更别提其他的了。当初我父亲被人重伤时,夜明珠和一些财物曾被人盗过,所以留下来的线索几乎没有。”
“那抚养你长大的乞叔呢?”
“乞叔原本是路边一个老乞丐,我父亲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他对我家的事情压根儿也是不知道的。”
“原来如此,”曲尘轻轻摇头道,”那就难了。夜明珠这种东西不比金玉器,还能刻写花纹铭在上面,实在不好分辨是哪家的。”
“没关系,大不了我继续再找就是了。对了,阮老板,我有事要离开临安一段日子,希望往后还有机会与阮老板见面,到时候再把酒言欢。”
“你要走?”曲尘眉心微微皱起。
柳寒原点头道:”我在通州那边的买卖出了点小意外,必须要赶过去瞧一眼,所以今晚或者明日就要离开。就此跟阮老板别过,后会有期!”
“那真可惜了,我还说想跟柳老板喝几顿酒呢!酒是喝不成了,不过我那儿有几坛子上好的剑南烧春,送柳老板两坛,留着路上解解乏也好。”
曲尘说着吩咐侯安去后院问宝梳取两坛子剑南烧春来。不多时,乐乐就捧着两坛子剑南烧春出来了。曲尘问他道:“侯安呢?”他放下酒坛子,抓了抓脑袋说道:“老板娘姐姐有事问他,就叫我搬来了。还有什么吩咐吗,老板哥哥?”
“没了,你进去吧!”
“哦……”
乐乐一边应着一边转身要走,忽然,他的眼角瞟到了茶几上放置的那颗夜明珠,眉头一皱,扭头来怔怔地看着,看得有些呆了。
“乐乐?乐乐?”曲尘连喊了两声,乐乐都没回应,只是目光痴痴地望着那颗夜明珠,好像魔障了似的。
柳寒原也觉得奇怪,笑问乐乐道:”你也觉得这珠子好看吗?”
“珠子?夜明珠?这是夜明珠?夜明珠?”乐乐盯着那颗珠子反复地念了几遍后,忽然脸色大变,大叫了一声后回身扑到了曲尘脚边,全身开始不停地抽搐!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把曲尘和柳寒原都吓了一跳。曲尘忙蹲下去掐乐乐的人,使劲掐了几下后,乐乐不抽搐了,眼珠子直直地往上盯了几秒,然后就晕过去了。
“怎么会这样?这位兄弟有羊癫疯吗?”柳寒原惊讶不已。
“不知道!抱歉了,柳老板,恕不能送你出门了,我得把他先弄回后院去!”
“没事,阮老板你忙,那我就先告辞了!”柳寒原收起了那颗夜明珠后,拱了拱手离开了。
曲尘叫来了两个下人,把乐乐抬回了后院房间。正在对账的宝梳闻讯赶来,忙给乐乐细细地把了一脉,除了脉象不太稳之外并无其他症状。
“乐乐有羊癫疯吗?”曲尘问道。
“没有啊!我之前问过他养母的,乐乐没有羊癫疯,忽然发癫怕是受了什么刺激吧?刚才你们在前院干什么了?欺负我们家乐乐了?”宝梳道。
“他就看了柳寒原的夜明珠,别的也没干什么。”
“夜明珠?”宝梳偏着头纳闷道,“夜明珠是好东西啊!也没听说过夜明珠能致人发癫的啊?乐乐这是抽的哪门子风呢?算了,等他醒了再说吧!我先去给他弄盏宁神茶来。”
宝梳起身走后,曲尘坐在桌边,拧眉看着上的乐乐,仿佛在思量着什么。这时,乐乐忽然醒来,一个直挺坐了起来,很茫然地说了三个字:”夜明珠?”
“醒了?还认得我吗?”曲尘指了指自己。
乐乐转头看了曲尘一眼,眼神依旧茫然加浑浊。曲尘又问道:“怪了,看了一颗夜明珠你居然连我都不认得了?”
乐乐脸上闪过失望的表情,垂下头去不肯说话。曲尘敲了敲桌面道:“喂,你家老板问你话,回个声儿啊!高乐乐,不会真被一颗夜明珠吓傻了吧?”
“我认得那颗夜明珠。”乐乐一脸沮丧道。
“你认得那颗夜明珠?”曲尘惊讶地问道。
“应该说不是那颗夜明珠,是装那颗夜明珠的盒子。”
曲尘把凳子拉进了一点,看着乐乐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我认得那个盒子!”乐乐抬头略有些激动地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个盒子是一直放在村里神庙的供香台上的,盒子里装的是一颗夜明珠,是一件祭品,叫斗转珠!”
“所以呢?你已经想起所有的事情了吗?”曲尘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着急,慢慢来,慢慢想。”
乐乐又垂下头去,用双手使劲地搓了搓脸,沉默了好一阵子后猛地抬头惊愕道:”弟弟?”
“你说远志吗?”
“不是!”乐乐用力地摇摇头道,“不是我弟弟!不对,不是我亲弟弟,但也是我弟弟……”
“别着急,乐乐,”曲尘安慰他道,”想清楚了再说,这会儿没人逼你。想不起来没关系,慢慢想,横竖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想起来了,”乐乐很肯定地点头道,“那晚,村子出事那晚,我看着爹娘被人杀了之后……我就很害怕很害怕……后来听到了弟弟的哭声,我看见阿澎叔抱着弟弟跑了出来,把杀我爹娘的那两个黑衣人都杀了,然后拉着我往外跑……跑到门口的时候他给绊了一跤……对!他是给绊一跤,差点把弟弟摔了!弟弟没摔,但是他怀里的夜明珠摔了出来,掉在地上,绿得发亮!珠子上全是红红的火光,全是火光!”
“然后呢?”
乐乐使劲回忆道:“然后……然后他就带着我跑……不过又有人追上来了!他就叫我先跑,往神庙里跑,说我小姨在那儿!后来……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和弟弟了……”
“你说的弟弟不是远志是谁?”
“是我小姨的孩子,是我表弟。小姨和我娘一块儿生的孩子,两个都是男孩……我想起来了!我真的想起来了!”乐乐忽然亢奋地从上跳了起来,满面涨红手舞足蹈,情绪似乎一发不能控制。宝梳正好端着宁神茶来,见此情形吓了一跳。曲尘一边抱住了乐乐一边朝她喊道:“取你的银针来!乐乐情绪不受控制了!”
“啊?哦!我这就去!”
宝梳丢了宁神茶,急急忙忙地跑回去取银针。等她取回来时,乐乐正满屋子地砸着东西,兴奋得要吃人似的。曲尘叫来了侯安,两人把乐乐强行架住了,让宝梳给乐乐扎了几针,随后乐乐才安静了下来,渐渐睡了过去。
侯安松开乐乐时,甩了甩手道:“没想到这小爷劲儿这么大!差点就把我手给掰断了,这发得是哪门子的疯呢?之前都好好的啊!”
宝梳也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道:“是啊,吓死我了都!到底怎么回事啊,相公!”
“乐乐什么都想起来了。”曲尘略带严肃的语气道。
“什么?”
乐乐的记忆其实一直都在恢复。最初宝梳给他做了两个月的清淤治疗后,他的记忆就在断断续续地恢复着。来临安之前,他已经能想起远志不是他爹是他弟弟了。只不过,还有很多事情潜藏在他深深的脑海里没有被发掘,直到今日,直到看见那颗夜明珠时,他所有的记忆就如同潮水般地涌了出来,使得他的情绪和行为完全不受控制了。
宝梳这才明白乐乐为什么会发狂,一下子想起那么多事儿,就像一顿吃下十斤饺子似的撑得慌,必须要发泄出来。她看着昏睡的乐乐轻叹了一口气道:“想起来也好,总算没白费我这几个月的治疗。不过,他得慢慢消化消化了。他如今需要的不是药物治疗,而是心理医生。”
“你先回去吧,这儿让侯安看着就行了,”曲尘道,“万一他发狂你也奈何不了他,只会伤了你。侯安,去找三个人来跟你一块儿守着。乐乐醒了有什么不对劲儿,立刻去找你老板娘。”
侯安点头道:“知道了。”
“我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曲尘说着出了房间。宝梳追了出去拉着他问道:”你要去哪儿啊?”
“找柳寒原。”
“找他干什么?”
曲尘停下脚步,神情严肃道:“他可能是乐乐的表弟,也就是说,他可能是蝶眠儿的儿子。”
宝梳的眼珠子瞬间睁大了:“什么?蝶眠儿的儿子?没听说过蝶眠儿也有儿子啊!”
“之前是乐乐无法想起,索兰珠自己也不会跟我们提这样的事情,有也不奇怪。倘若柳寒原是蝶眠儿的儿子,我必须把他留下来。我刚才听说他要离开临安,希望还赶得及。”
宝梳忙松了手,挥挥手道:“那赶紧去!赶紧去!绑也得把他绑回来啊!快点去呀!”
当曲尘以最快速度赶到柳寒原的小铺时,大门紧闭,似乎已经人去楼空了。他不甘心,又在驿站临时赁了匹马,出城去了柳寒原在城外的小别庄。等他赶到时,小别庄前有一两个下人正背着包袱打算离开,他忙跳下马去拦着问道:“柳老板呢?”
其一个下人满脸疑惑道:”走了。”
“走了多久了?”
“大概半个时辰吧!”
“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不知道啊!我们也觉得奇怪呢!他就雇了我们两三个月,却给了我们每人五十两的工钱,然后就带着乞叔走了。”
“往哪儿走的?”
“西边。”
曲尘立刻又翻上马背,扬鞭催马往西边大道上而去。追了大概五里路左右,曲尘发现路边有两匹徘徊不前的马,马背上还有包袱。他忙勒停了马,下马跑过去扯下包袱打开一看,那颗夜明珠还在里头,只是夜明珠的主人和仆人都不见了!
“晚了!”曲尘紧了紧牙龈皱眉道。
有人比曲尘快了一步,先把柳寒原主仆带走了。是谁,曲尘心里有点谱。柳寒原这人做事向来低调,来临安接触最多的就是杨信,所以他不可能会在临安结下其他仇怨。唯一有可能掳走他们主仆二人的应该就是杨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