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形毕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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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教?”夏夜转头问曲尘道,“是不是那什么从波斯传过来的拜火教?”曲尘点头道:“应该是了。趣*讀/屋然后呢,他是什么人?”

    陶远德道:“白小丁说他其实是朝廷的人,奉旨查办明教余党,一路查到我们雾重村,发现东家是明教教主方腊的手下,还是个护教左使。方腊被朝廷处决了之后,东家就带着家小奔我们这儿来了,打算跟远备他们几个重建明教,对抗朝廷。”

    “对个屁啊!”夏夜骂道,“他哪只眼睛看见我爹他们是明教余党了?他说你就信啊!”

    陶远德慌忙道:“他当时还拿出了一个折子,上面的的确确有你们爹的名字啊!他还说,因为跟我是拜把子兄弟,相信我不是明教党羽,所以不打算抓我,只是想把东家和你们爹抓回去交差!”

    “抓而已,为什么后来变成爆炸了?”曲尘问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那么狠啊!我也以为他只是抓人交差而已,不是杀人,所以就答应他在初八那晚往东家他们喝的酒里下药,然后借口装醉跑到园圃里去躲着。可我没想到远备跑来找我,我还没跟他说几句呢,东家那院子里就炸了!远备赶着去救人的时候,那白小丁偷偷地跑来跟我说,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东家家里的烟花给人不小心点着了,全炸了!”

    “然后呢?他还是不肯放过陶二叔吗?”

    “出事之后,老二就怀疑上我了,可我不敢说啊!大概一个多月后,白小丁上我们家去了,威胁我说如果不帮着把老二也杀了,他就灭了我们陶家满门!我当时也怕啊,拿不定主意就什么都跟我娘说了,我娘很生气,骂老二脑子糊涂,差点把陶家全家人的性命都搭上了,所以就……”听到这儿,远志整张脸都灰了,把脸转向了一旁,仿佛有点听不下去了。

    “我去你个娘的!那是她亲儿子她都能下得去手?”夏夜踹翻了椅子骂道。

    “我娘说了,不能因为老二一个人而害了我们陶家全家,所以,老二必须得死!她借口把老二引了出去,白小丁用她别在头发上的一根针在树林里把老二给杀了,又往老二嘴里灌了些毒药,然后叫我们找些有毒的草药或者果子来塞到老二嘴里,假装中毒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麻烦啊?灌了毒药还没完了?”夏夜不解地问道。

    “我想他是怕人查出来他所用的毒是什么毒,”曲尘颦眉道,“这种毒可能并不常见,一旦查出来,很容易追根朔源,所以才叫他们再用山红伪装一回。不过我很奇怪,白小丁手段如何狠辣,他怎么会放过你们?照理说,就算你们帮了他,他也会杀人灭口的。”

    说到这儿,陶远德略略松了一口气道:“因为到最后他也死了!当时他和老二打起来的时候,老二从身上摸出了一把匕首刺了他一刀,最初没什么大碍,可几日后我按照约定去山上跟他碰面的时候,发现他死在怀屋山后面,看样子是中毒死的。”

    “你把他埋了?”

    “埋了,就在药圃旁边的那条沟里。”

    “之后还有人来找过你没有?”

    “没有了!”陶远德使劲摇头道,“真的没有了!要是他的同伙来找我,你想我还有命吗?曲尘,夏夜,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们,可当时我也没法子啊!”

    “没法子!”夏夜上前就踹了他一脚,指着他骂道,“你当时就那么相信那个白小丁?还是贪图他的钱财?白小丁给了你不少东西吧?你要但凡有一点良心,还念着一丁点同乡兄弟情,跟我爹他们透个风,他们至于全都给炸死了吗?”

    陶远德哭道:“我也是怕给老二连累啊!谁让他们什么不做,偏偏做什么明教教徒啊!”

    “你心肠狠还怪我爹他们?他们是明教教徒又怎么了?眼下这破天下迟早要给姓赵的败给金人,还不如让明教捡了便宜去呢!你们陶家人够狠的啊!连自家亲兄弟都要害,还好意思说为了陶家!那白小丁一死就没下儿了,鬼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朝廷的人啊?说到底,你就是贪财!”

    “行了,”曲尘拽了夏夜过来,对陶远德道,“念在你如实招供了,一会儿我给你个好去处……”

    “别杀我啊!我什么都说了啊,曲尘!”陶远德吓得磕头求饶道。

    “你是什么都说了,可未见得你什么罪都赎了。我一会儿会押了你回村里,你得把偷盗我家钱匣子的事儿认了,然后在牢里去待着!”

    “这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夏夜不服气道。

    “那你说呢?杀了他?让他痛快地一了百了?还是把事情闹大了,叫外人都知道我们爹的死跟明教有关?”

    “曲尘这样考虑是对的,”远志转过头来,难过地看了一眼陶远德道,“自从明教被灭,朝廷几乎谈明教色变,比怕金人更怕,但凡有丁点沾染,全都格杀勿论,唯恐明教重生。倘若事情闹大了,整个雾重村极有可能全会被灭,朝廷是干得出来的。倒不如留着他的性命,再查那个白小丁的真正身份,以及到底是谁派他来的!”

    夏夜想了想道:“好!暂且留着,让他先去牢里好好反省反省!可那白小丁又死了,上哪儿查他身份去?”

    曲尘蹲下来问陶远德道:“你埋白小丁的时候搜过他的身吧?有没有搜出什么奇怪的东西?”陶远德道:“他身上除了些银票,还有几支飞镖,做得还挺好看的。我不敢拿回去,怕惹出祸事儿来,全都一块儿给埋了!”

    “银票呢?”

    “我也没拿,全埋了!”

    曲尘点点头,起身冷漠地盯着他道:“你最好在牢里老老实实地给我待着!我会找人看着你,要是你想耍什么心眼,可别怪我不仁义了!”

    陶远德忙道:“不会不会!我会好好待着的!我会的!”

    “老子挖坟去!”夏夜说罢转身出了柴房。曲尘忙追上去,一把拉住他道:“你一回来就挖坟,别人不起疑心的?”夏夜甩开曲尘的手气愤道:“老子就想看看那白小丁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娘的,弄得我和初真他们姐弟三人都成孤儿了,你也没爹了,不把他骨头剁成灰我怎么解气?”

    “这会儿去看,除了白骨还能看出什么来?先冷静冷静,让我把山下的事办了再去挖坟。这个白小丁绝对是有来历的,明明带着飞镖却不用,反而要用陶婆婆头上的一根针,可见心机颇深。”

    “有心机顶个屁用!到头来还不是被陶二叔给杀了,活该啊!”夏夜叉腰骂道。

    “别先顾着骂了,远志还在里头呢!”

    正说着,陶远志脸色暗沉地走了出来。夏夜忙上前拍了他胳膊一下道:“没事儿吧?不都跟你说了别掺合这事儿吗?你还跑来凑合,这下凑合出这副好脸色了,好了吧?走了走了,这儿交给曲尘,我送你回去。”

    陶远志拨开夏夜的手,目光哀伤道:“我没想到我娘那么狠……难道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你比你娘更狠,大义灭亲呢!”夏夜搭了肩膀对陶远志笑道,“可要不是你大义灭亲,我们哪儿知道这些去?所以我常说,论做买卖我最在行,论读书你最厉害,往后绝对是个当官的料儿!”

    “我只是想知道二哥到底是怎么死的,”陶远志神色黯然道,“我这两年老是会梦见二哥,梦见二哥抱着我坐在一处桥头,逗我看鸳鸯……”

    “哎哟,我的弟弟,你不是要哭了吧?”夏夜忙拍了拍他的后背逗他道,“别在人家家里哭,丢人呐!憋着!哥带你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去!你家里那点破事儿就交给曲尘吧!收拾烂摊子他最行了,走,跟哥喝杯酒去!”

    “记得别乱说话!”曲尘在后面叮嘱了夏夜一句道。

    “知道了,啰嗦!”夏夜拉着陶远志就走了。没过一会儿,侯安跑了回来,说陶远定一家已经送到千佛寺去了。曲尘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步道:“你去把陶应宣找来,让他悄悄来,就说我想单独见他。”

    临近晌午时,陶远德家大门前一片热闹,跟开茶话会似的。宝梳在附近两家借了桌凳,又摆了一桌子瓜果零嘴,谁来都可以坐下吃两口,所以除了巧绣社的社员们,好些妇人都跑来蹭东西吃蹭热闹瞧。而院子里死一般地沉寂,从早上起就再也没人出来过了。

    大伙儿正热闹愉快地聊着,不知哪个小孩高喊了一句:“陶远德给抓回来了!”大家立刻轰地一声站了起来,纷纷朝田埂上看去,只见陶应宣和陶远定两人真的把垂头丧气的陶远德押了回来!

    这是曲尘故意安排的,自己不好现身,便让陶应宣和陶远定上演了一回大义灭亲。他把陶二叔的的死因一一告诉了陶应宣,而陶应宣也答应为了全村人性命着想,暂且把陶远德送到牢里,以求往后查出那个真正的元凶。

    整件事情如曲尘计划的那般顺理成章,陶远德谎称自己昨夜偷了宝梳的匣子,并如数交还了回去。晌午过后,由庞乾纭的两个随从与陶应宣阮威一块儿将他押去了城里,交给衙门处置。

    这回的事不单单让陶远德入了狱,还让宝梳那巧绣社火了一把!起初村里人都不觉得她们那小摊能挣多少钱,不就是卖个热茶冷盒,几样香囊礼盒吗?能挣多大本钱去?可自从听说昨晚陶远德一偷就是八百两之后,大家都对巧绣社另眼相看了!

    下午宝梳没去出摊儿,只当给自己和其他人放个假。吃过午饭,便躺在*上安安静静地享受自己的下午茶时间,顺便再用蜂蜜敷了把脸。躺着快要睡着时,旁边传来了开衣柜的声音,她转头一看,顺手抓起抱枕砸了过去道:“喝麦酒(还没走)?”

    “你面瘫了?”站在衣柜前找东西的曲尘纳闷地看着她那张紧绷的脸问道。

    “去!”宝梳丢了他一个白眼,合眼道,“开艮啊(快滚)!”

    “把脸洗了再来跟我说话!”曲尘找着东西道。

    宝梳翻身起了*,跑到梳妆台边写了四个大字,然后高高举起,朝曲尘咳咳了两声。曲尘转身一看,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因为宝梳高举的那张纸上写着四个字——欠债还钱!这是哪家要债的僵尸脸来了吗?

    宝梳很使劲地抖了抖那张纸,跑到曲尘面前,一掌拍在他胸口,比划了几个手势,然后挑挑眉道:“喵白不喵白(明白不明白)?”曲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脸,然后扣着她的后脑勺拉近闻了闻:“蜂蜜?你抹了蜂蜜在脸上干什么?”

    “钱!”宝梳盯着他吃力地冒出了一个正常发音的字。

    “我欠你钱吗?”曲尘笑问道。

    “欠!”她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早上那场戏?不是说好了从娘的香油钱里扣吗?”

    “艮(滚)!”

    “拿了东西我就走了,这回是真的回城去了,你不跟我回去?”

    “钱!”宝梳还是那个字。

    曲尘看着她那张油亮亮的僵死脸,不由地好笑,一边从衣柜里掏东西一边说道:“谁教你的?把蜂蜜抹在脸上,能让你的脸更好看吗?”

    “钱!”

    “看来你反省得还不够啊?头上的苞好了?”

    “钱!”宝梳已经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了。

    “这儿有张一百两的交钞……”

    曲尘话还没说完,宝梳就抢过去塞进腰间,刚想跑开,曲尘从后面勾着她的腰带回了怀里。她呜呜吱吱地挣扎了几下,没用,干脆转身抱着曲尘的脖子,在曲尘下巴那个地方使劲地咬了一口,留下两排六颗整齐可爱的小牙印。

    曲尘轻轻地痛叫了一声,腾出手来摸了摸下巴道:“临走了还要给个印记?怕别的女人不知道我有媳妇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