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欣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枚指南针。
“我不想耽误时间,指南针,简易帐篷,这些野外生存的装备我都已经提前让尼桑昨天就准备齐了。”
朱北辰还没反应过来,韩清欣就招呼着尼桑走出院门。
“你别告诉我,这几天我们要骑这个。”他打量着拴在门前三头黑色毛发的驴,驴身散发着这类物种的浓烈体味,很是令自己反感。
“要穿过雨林区,里面环境比较复杂,需要带这些装备,人力驮不动,你不高兴可以跟在驴后面跑。”
女人的脸色如六月的天阴晴不定,韩清欣不习惯他的较真,她做事向来很仔细,提前考虑好了有可能出现的意外。
三头滇驴驮着沉重的行李装备,驮着三人离古镇越来越远。
怒江的水流涌入九曲中,因河道走势的复杂,穿越热带雨林区,环绕着雨林外围的山道曲曲折折,故而得名九曲江,顺着江水的源头而去,便可以绕过群山走过这片雨林。
雨林区后就进入了另外一片水系,当地人称之为黑水河,那里也就是蛊苗中最为神秘的黑苗的聚居地。而老徐口中所说的那位老人便居住在那,如果她现在还活着的话。
滇驴身上的味道时刻刺激着朱北辰,好干净的他经历一路的颠簸,也不愿意扶着驴身,恼怒着不远处另一头滇驴身上的女人。尼桑在用苗语与她交流着行程,尼桑是滇南土生土长的原住民,熟悉这一带的情况。
朱北辰一直想问的是,为什么古镇里尼桑的家中除了他,再没见到其他人。但他无法与尼桑沟通。
光照下的九曲江中白雾渐起,水雾升腾凝结成的雾气缓缓溢出,沿着九曲江流经的河道蔓延开来。白茫茫的雾气如裹着轻纱般浮动,渐渐笼罩在河道两盘,远方的山林草石隐隐约约淹没在漫无边际的雾色中。
后方的古镇已经消失不见,他们已经离开了约10余里。
“我早说了。今天会有大雾,持续三天,这种天气,前方不到三米就看不到路,还怎么走下去。”
不远处的两人身形也在云雾的飘逸,如梦幻般不真实。
“这个时节本不该起雾的。”
韩清欣低声跟尼桑交换着意见,用的依然是苗语。
这个时节本不该起雾的。一样的话却换了个词,这片雾后又隐藏着什么,对莫名的天气变幻,朱北辰的内心始终存在阴影,如同那场本部该存在的雪景,隐隐想来始终还会后怕。
宿营地距离九曲江边极近,地面布满坑坑洼洼的石子,雾气环绕的空气中湿气很重,三人的身子上维持着黏糊糊的状态。
这一路上来,三人一直沿着江畔而行,不至于在雾气中迷失。他取下驴身上的水壶,打算去临近的九曲江中接些水。
“别去碰那江水,这些雾气都是从九曲江中渗出来的,现在那里的水不能喝。”韩清欣的面色很严峻,一路上一直在和尼桑交流着,而常年生活在这个地方的尼桑显然知道的更多。韩清欣此时就是三人的核心。
她从自己骑行的驴身上解下一个装满水的牛皮袋朝着朱北辰丢过去。她的心思很细腻,惯于将事情安排的非常周到,方方面面都已经做足了准备。
尼桑拾来枯树枝,火堆在地面上徐徐燃起。
韩清欣在火堆上架起了小锅,四溢的米饭香味混杂在层层雾气中,麻利的用手中的匕首起着罐头。
尼桑的表现有些局促不安,九曲江历年来经常会起大雾,但是像这般漫天而来的浓雾,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尼桑的表情似乎也在传染着朱北辰,茫然地嗅着米饭香,毫无一点食欲,从行李中翻出了那部阴符经下卷仔细阅读着。
三头滇驴被拴在一旁的大石上,三双驴眼对望着。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入夜后的野地分外宁静,缭绕不散的雾气黑夜里更易叨扰人类的心神。
……
来源未知的光线打在九曲江中,透过江水折射出的微光穿越迷雾映照在帐篷外。
水纹波动,帐篷上的投影摇曳。
两顶帐篷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雾气中似携带着某种沉睡的因子,安静的环境中,帐内的两人陷入深度睡眠。熄灭的火堆内,不时还会升腾起缕缕热气。
帐篷上的亮光越来越微弱,一闪而过的身影,遮掩的光线瞬间在帐外投射,突起的异变引得帐中的朱北辰一阵心悸。窝在睡袋中的他瞬时坐了起来。
“韩清欣,是你吗?”帐内回荡的始终只有自己的问句,没有丝毫的回应。
“尼桑,是不是你在外面。”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着帐外的物体,这才想起可能尼桑听不懂汉语,但同样的,没有半点回应。
他隐隐开始有种预感,事物又朝着不良的一面发展着。
帐篷内的另一面,一张人形的轮廓在缓缓靠近。而朱北辰正背对着那一面,还陷在对先前帐外急速而过影子的思考当中。
人类对未知是恐惧的,同时也是敏感的。
生冷的汗液在额间冒出。背后的帐篷外,有种被窥视的念头由心而生。他在犹豫要不要回头。
思绪在一念间,他猛地调转身体的姿势,同时扭过头朝背后看去。
琅,琅。帐篷内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旁铁制的水壶倒在帐内的地面上,壶盖是松动着的,壶内的水涌入被褥,汩汩地流进地面的石子中。
帐篷上的投影是一张人形的脸,较之于正常人的面孔大上许多,发丝在风中凌乱着,显在帐内则是一丝丝吹散的影线。那是帐外的人将头部紧凑着向帐篷张望,因而人脸的投影会大了许多倍。
他的手心闷着一手的汗珠,惊异得舌尖打结,害怕得发不出一丝声响。
壶口不断洒出的水打湿着帐内的衣服,水分渗到朱北辰支撑着地面的手掌上,凉意下,他保持了一份清醒。
这样的环境中,迷茫往往是致命的。
他右手摸向了枕边的那柄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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