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 便是自己都否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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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与咨询有关的任何事,虽然还没就业,但出于职业道德他是不会向外透露任何信息的。

    以至于江泠忽然问起“咨询师是不是总喜欢理所当然地给别人贴标签”这回事的时候,他略微觉得有点惊异。

    “怎么会这么觉得呢。”他回问。

    “等等……”江泠努力辨认了一下他刚才的这句话,发现怎么回想都揣不出确切的意思来,只能蹭过去贴在他身上:“可以再说一遍吗。”

    “……”你的听力真的还好吗。默哀了两秒,他再重复一遍:“我是问——为什么?”

    “那就举个例——假如有个来访者他去医院找心理医生,在房间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手有点脏,就去旁边洗手台洗个手,医生看见了之后就问他‘你一天洗手多少回呢’,来访者回应‘十几回吧’,于是医生接下来的问题就全部围绕着来访者洗手这个行为,最后得出他强迫神经症的论断——像是这样?”

    “你是怎么升华得这么有板有眼的?”于尽再回问。

    “前阵你不在的时候我差不多把你堆在千言的书都看完了……”

    “我半年都看不完的东西你能半个月看完也真是好样的。”于尽用褒贬未定的语气揉着江泠的头。

    “只是浏览不敢精读啊。”

    “所以看了之后,那些病例让你觉得不舒服是么?”于尽再耐心地问。

    “给我的感觉始终是这样——咨询师,总是理所当然地给人下定义啊。”

    而你们所下的定义,我们这些无能为力的人,是无法去推翻的啊。

    “是啊,说得我也有所愧疚了。”于尽依然温和地看着她,略微点头承认。但是……要怎么改变呢,他已经很努力地——不去明确地给别人做出论断了。

    “啊,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啊,说得我更有所愧疚了。”江泠有些不安。

    “那么,你好像还有什么要说。”

    “我不知道我说的你能不能懂……我觉得,我们就是这样被别人贴标签而长大的啊。”

    ——你不思上进。

    ——你笨了。

    ——这个都做不到,看你以后怎么办。

    ——你很让人讨厌。

    ——你是个神经病。

    而自己……都没有能力,去撕掉这样的标签啊。

    于尽把她揽到怀里。

    “最可怕的就是,连自己都否认自己了啊。”他垂敛眼眸无奈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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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临近时江泠能想起的一句诗是“在天愿做比翼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始终抱着“海无涯回头是岸”的江泠平日里也有在看看书复习,所以比起那些刚开始预习本期课程的同胞们她显得异常平静。

    最后一门课考试完后她就收拾了行礼回云原。

    在动车上用手机和于尽聊天时问他你在暑假有什么打算】,于尽回复说依然是外出调研】。

    五个小时的动车江泠觉得很无聊,于是继续和于尽发企鹅消息闲扯着:调研主题是什么呢?】

    于尽:老掉牙的小生心理健康调研,完全可以脑补出结果】

    江泠:啊重在实践啦】

    她想了几秒后再发送过去:不过判定心里不健康的标准又是什么呢?】

    于尽:每次和你谈这样的话题我就有不详的预感】

    江泠: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就好——我只是想说说,按照你给我洗脑的程,可以说每个小孩的心理都是健康的吧?】

    于尽:你还让不让心理的活下去?】

    江泠:啊果然还是跳过这个话题好了】

    她侧头望向窗外。

    动车穿梭在山区,低矮的山丘满眼的荒草丛生,山脚下稀疏地分布着砖头搭建的简易低矮房屋。

    这种事大概不会有人愿意想下去吧。

    于尽再发来一条消息:

    此外,恭喜你的大一结束】

    她回复过去:也恭喜你研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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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校规定的实践作业,她的暑假应该也不会轻松。初中与高中例行也有实践作业,不过那个时候的实践水分实在过多,只要通过父母的关系找到一些企业盖个章就可以了事。大中的实践——总归需要做出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吧。

    她给当地少年宫的兴趣班投了外聘语教师的简历,一星期后才滞缓地收到回复说教师人数已经满额。

    之后她父亲告诉她可以去做家教,至于家教的对象——他的一个同事的女儿功课需要补习。

    江泠不知道究竟是父亲去找同事还是那同事主动来找父亲呢。

    于是在约定了日后她坐公交车去那个女孩家第一次拜访。

    房很大,那个女孩的父母对她接待也格外热情。只是聊了很久,也没看见那个女孩出现,只听父母说是即将六年级,不出来是因为有点紧张。

    其实最紧张的应该是她吧。

    她很不善于和人交际,为了实践活动作业才勉强地豁出来做一个家教而且还是免费的义务家教,生本人应该不用有任何压力在里面。

    她敲了白赫的房间门,里面没有动静。

    她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追赶潮流的黑色眼影美少女戴着大耳机摇头晃脑听摇滚音乐的经典情景——

    她的紧张又升华了一个高。没有事先找于尽开导一下自己真是不安了。

    她在敲了两下门,带着颤音开口问道:“白赫在里面吗?”

    门内依然是没有响动,而在客厅内的白赫父亲似乎意识到会这样,特地走过来拿钥匙开了反锁的房门,向江泠解释道:“她总是这样。”

    门打开后父亲对着里面的人粗暴地喊一声:“家教来了你给我上点心!还是一天到晚这样!”

    江泠向房间内望进去。

    很出乎意料地,房间墙壁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张贴,洁净的床上就盘腿坐着一个剪着生式短头发的瘦小女孩,她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上,就那么看上去很无聊又很平静地坐着——

    “你能和她聊聊就好了。”白赫的父亲很不满地瞪了白赫一眼,退出去关上房门。

    江泠和白赫对视。长久的无言,谁都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