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惊呆过后,各国使者与文武百官纷纷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突厥国的始毕可汗。
众所周知,始毕可汗刚娶了他的母亲,杨广的族妹义成公主为妻。
作为一个已经娶了一位大隋公主的藩属国国主,当众请求大隋皇帝再赐予他一个公主,这是一种极其不礼貌的举动,甚至可以说充满了挑衅!
突厥的实力虽说是众藩属国中最雄厚的,但还没强大到能独力对抗大隋的地步,很难让人相信这话是出自一向沉稳持重的始毕可汗之口。
众人心头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如意公主太美了,美得让始毕可汗甘愿冒着惹怒大隋皇帝,迎来灭国之祸的危险,请求杨广赐婚。
中原大国同时有两位公主下嫁藩属国的同一位国主,以前从未有过。若杨广真的答应了他,这对大隋来说将是一个赤*裸裸的羞辱!
杨广一只手按在胡床的把手上,另一只手握着女儿的皓腕。他面上波澜不惊,一双虎目深沉似水,牢牢地盯着始毕可汗,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杨广对这个如意公主是极为的疼爱,万不可能将她下嫁到偏远的北方,更不可能将她嫁给突厥可汗。
谁都知道粗鲁的突厥人有种不良的习俗,那就是可汗死后,妻子必须嫁给下一任可汗,继续遭受蹂*躏,直到老死。
一生不断地改嫁,还有可能嫁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这对任何一个中原女子来说,都意味着奇耻大辱!
杨梦琼俏脸铁青一片,恨恨地盯着相貌粗鄙不堪,外形像是一头野猪的始毕可汗。若非她父皇牢牢按住她的一只手,只怕她早已发飙,指着这头猪破口大骂了。
始毕可汗无畏地迎向杨广的目光,笑了笑,道:“我突厥十万儿郎已在隋朝边境集结,只要圣皇帝陛下一句话,随时可以南下或是东来,替陛下扫平辽东!”
他话刚说完,文武百官皆大惊失色,各国使者脸上则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始毕可汗如此咄咄逼人,原来是有恃无恐,他早做好了趁火打劫的准备。
始毕可汗话中的意思十分明显,突厥大军随时可以南下劫掠大隋,也同样可以往东而来,帮助大隋攻打辽东。这一切都取决于杨广的一句话,是答应和亲还是拒绝和亲。
“父皇,女儿死也不会嫁给此人,杀了他!”杨梦琼忍不住站了起来,指着始毕可汗娇喝道。
杨广此时有苦自己知,他何尝不想杀了始毕可汗?可是他一旦这么做,始毕可汗的弟弟便会继位,突厥大军定会借着报仇的名义,乘中原空虚之际南下中原,东都洛阳和西京长安皆会陷入危机。如此一来,这趟辽东之行又将无功而返,他杨广势必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进而,无数股蠢蠢欲动的势力将会趁机涌现,大隋江山将有倾覆之危!
但要杨广将小女儿许配给始毕可汗,他也做不到。
他一生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南阳公主因为不愿嫁给宇文士及,悲愤离家,至今杳无音信。如今他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个小女儿身上,怎愿让她受此劫难?
杨广心头犹豫不决。
始毕可汗此时也是心惊肉跳,他生怕杨广不计后果将他杀了,如此一来,他一切的努力都只是为他弟弟做了嫁衣。
看到杨广脸上阴晴不定,他连忙拱手道:“圣皇帝陛下,原谅小汗的冒昧,小汗因为太过爱慕如意公主,才斗胆请求赐婚。让圣皇帝陛下为难,是小汗的不对。但小汗毕竟也是一国之主,话说出口,也不能说收回就收回,小汗有个提议,不知圣皇帝陛下可否应允?”
有台阶下,杨广怎会不走?他看了眼始毕可汗,淡淡道:“说!”
始毕可汗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徐徐道:“小汗早听说大隋国兵精将广,武艺出众者不计其数,恰好小汗身边也带来了我突厥的一位勇士,不如陛下请出贵国高手,让我国勇士向他们挑战。若是我国勇士侥幸获胜,战到最后,便请皇帝陛下将公主下嫁给小汗,若是贵国获胜,小汗自不敢再提此非分之想!”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众人听了皆暗暗点头。
杨广面露犹豫,并非他不信任麾下的一众将士,只是怕有个万一,哪怕是一丁点的可能他也不愿冒这个险。
但始毕可汗说得也没错,他毕竟是一国之主,自己若是不给他台阶下,只怕他一回到突厥,便会和大隋撕破脸,连同高句丽攻打大隋。
看到父皇一脸犹豫,杨梦琼拉了下他的手臂,娇声道:“父皇答应他便是,我大隋好男儿不计其数,怎会打不过区区一个突厥野人!”
“还是公主识大体!”始毕可汗立马笑着附和。
杨梦琼狠狠瞪了他一眼,粉腮凝霜,琼鼻高扬,怒哼一声,别过头去。
她这番姿态落在始毕可汗眼里,却更勾动了他心头想要得到她的**,暗暗吞了吞口水。
“美人,你是我的,我会让你和你姑姑同时侍候我,我会干得你们死去活来……”想到得意处,始毕可汗不禁嘿嘿笑出声来。
杨广望向裴世矩和虞世基这两位宠臣,期待他们能给个主意。
“陛下威泽天下,我大隋子民久沐圣恩,诞生勇士无数,随便找出一人便是一等一的高手,定不会输于突厥!”黄门侍郎裴世矩率先开口道。
这马屁拍得实在舒服,若是平时,杨广定会大大赞他一番,然后赐下无数金帛。但此刻杨广却没这个心情,冷冷哼了一声,将目光落在虞世基身上。
“陛下,臣听闻宇文大将军有个孙儿名叫宇文成,武艺超群,打遍军中无敌手,有他出马,区区突厥勇士何惧之有!”内史侍郎虞世基谄媚着说道。
杨广面上一喜,望向一旁胡子花白的宇文述,道:“宇文爱卿,虞爱卿所言是否属实?”
宇文述上前一步,面露难色道:“陛下,成儿确实武艺超群,只是……”
“只是什么?”杨广面色一变。
宇文述道:“只是怕有负陛下所托,万一……”
杨广打断他的话,冷冷道:“没有万一,若是败了,你们宇文家的恩宠便就此结束!”
宇文述头冒冷汗,点头称是。
始毕可汗冷眼旁观,抓起一串葡萄丢入口中,胡乱嚼着吞入腹中,唇边汁水四溅,形象粗鄙不堪,他却不以为意,拍手喝道:“我族勇士仆骨豹何在?”
“末将在!”一道粗犷豪迈的声音在场上响起。
“你去与大隋国勇士切磋一番!”
“是!”一名彪形大汉从始毕可汗身后走出,步子落在台上,地板都跟着颤动,就像是有大力士在用力敲打战鼓,发出一声声“嗵、嗵、嗵”的闷响。
仆骨豹身高在两米开外,全身的肌肉隆起,一头卷发,满脸黑毛,一双铜铃般大小的褐色眼睛不时地爆射出凶光,望着让人心悸。
他站在高台中央,袒露着上身,结实的胸肌清晰可见,脖子上挂着串白骨项链,手上擎着一柄七尺长的开山斧,双目四处扫视着,一脸的桀骜骄狂,犹如一头随时暴走的黑熊。
“谁敢与我一战!”
他声音如惊雷,带着一股浓浓的草原气息,冲击在旷野间,那不可一世的气势让人心惊。
各国使者因为靠得太近,连忙捂住耳朵,命人将位置往后挪了挪,以避开台上的这个煞星。
始毕可汗看到这,反而更加得意,大笑起来。
杨广腾地站起,目光扫过全场,大声喝道:“我朝勇士何在,可有人为朕出战?”
看到皇帝陛下目光扫来,台上的一众武将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和杨广对视。他们都看出这位名叫仆骨豹的突厥勇士勇猛无比,他们都是十二卫中掌权的将军,此番跟随皇帝陛下征辽,心中都对高句丽充满了小觑,认为此番必胜,而他们也将会捞下不少战功,享尽荣华富贵,都不愿意不明不白地死在这突厥野人手中。
见久久没人应答,杨广勃然大怒,指着一众官员喝道:“一群饭桶,朕养你们何用?”
就在这时,一阵“腾、腾、腾”的脚步声响起,只见屏风一侧走出一名银甲白袍、面容刚毅的中年将军,他大步来到台前,单膝跪在杨广面前,右手折于胸前道:“末将愿意为陛下出战!”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他正是刚刚拦住公主的那位将军,武贲郎将麦孟才。
杨广见有人应战,大喜道:“孟才快快请起,你们麦家一门忠烈,麦老将军若是泉下有知,定会以你为荣!”
麦孟才是麦铁杖老将军的长子,麦铁杖在第一次东征高句丽时英勇殉国,杨广感其忠义,以高位待他的三个儿子。
杨梦琼望着麦孟才的背影,喊道:“麦叔叔多加小心!”
麦孟才虎躯一震,胸中热血沸腾,只为公主这一句话,他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将这突厥野人打倒,万不能让公主受辱!
他大步走到仆骨豹身前,抱拳道:“麦孟才前来讨教!”
麦孟才身材也颇为高大,足有一米八左右,但在仆骨豹两米多的身高面前,仍然显得有些矮小。
仆骨豹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晃了晃手中战斧,鼻孔朝天哼道:“大隋国没人了么,竟派你来送死?”
麦孟才将粗黑的长槊横在胸前,冷笑道:“大话别说得太前,免得闪了舌头!”
在杨广下令开战之前,校场上数十万双目光纷纷投向台上对峙的二人,口中议论开来。
“三弟,你说麦将军能赢么?”李世民望了眼台上的二人,又瞄了眼李玄,低声问道。在他眼里,三弟玄霸武艺超群,眼力定然也是极佳。
“此乃两国之争,麦将军当能获胜,扬我大隋国威!”李渊难得开口,替李玄回答。
“三弟也认为麦将军能获胜么?”李世民再次开口,不死心地追问。在他心中,已经将李玄当成了情敌,不愿放过任何打探李玄的机会。
“我不肯定,但突厥勇士很强!”李玄受不得李世民这般苦苦纠缠,像个死缠烂打的小屁孩,想了想,给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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