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四个朝会日,钱弘佐均病重不能上朝,只是令有紧急公务的大臣,直接到他的寝宫拜见。虽然李济深并没有递交求见的折子,但钱弘佐惦记着寻找谢香存的事,特意召见了他。
李济深见礼后,见钱弘佐半倚在床上,面色暗沉,尤其是眼眶周围都是黑色,担忧地询问钱弘佐的病情。钱弘佐摆手制止了他,问道:“孤王让你查谢爱卿的下落,可有什么进展?”
李济深道:“刑部派出的十组捕快用飞鸽传回密报,我分别看了,他们都没有找到谢大人,也没有找到安心和安意这两个被逐的内侍,悬赏已经调高到五千两银子,依旧是一无所获。”
钱弘佐道:“将赏金调高到一万两,扩展到整个吴越国各州,进行查找。”
李济深道:“微臣领旨。圣上,微臣原本以为戴家余党最有嫌疑,谢大人要说仇家,其实只有戴家一门,他虽然也弹劾过蒙之焕等人,但最终查办案件的都不是他,而是刑部,属于公事公办。只有戴家是明杀、暗杀都有,微臣以往曾经打入过戴家做卧底,他们的底细颇为清楚。但奇怪的是,这件事,戴家那边似乎之前,毫不知情。谢大人出事之后,他们大喜过望,说是圣上替戴家报仇,斩杀了谢大人。”
钱弘佐骂道:“他们都得了失心疯,你休听他们胡言乱语!”
在前朝和内宫的议论,都指向钱弘佐的情况下,李济深其实已经对钱弘佐起疑,如果真是钱弘佐杀了谢香存,那自己再查下去,只会惹祸上身,故而假借戴家的庆贺,来试探钱弘佐。李济深跟谢香存一样,都是斩杀戴氏一门的功臣,如果谢香存真是钱弘佐除掉的,那李济深就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安危了。
钱弘佐见李济深皱眉不语,知道他也怀疑自己,恨道:“谢爱卿于孤王有大功,孤王感激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加害他?”
李济深道:“戴家那帮人说,当年斩杀戴家一门,并非圣上的主意,而是谢香存的挑唆所致,如今圣上醒悟,看清了谢香存歹毒的真面目,故而除掉了谢香存。另外,唐国等国也都把圣上诛杀戴家,说成是因戴恽功高盖主,以致为圣上所不容,诽谤圣上残暴不仁。圣上自即位以来,德政颇多,他们找不出别的什么说辞,就拿戴恽案大做文章。连中原朝廷的君臣,也因此对您非议颇多。”
钱弘佐道:“他们是敌国,能说孤王什么好话?中原朝廷之所以也指责孤王,另有不为人知的缘故。孤王斩杀戴恽,你是亲身经历过的人,当时不杀戴恽,内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孤王会为了虚名,将百姓置于战火之中吗?他们不知道实情,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中原朝廷的指责,真实的原因是因为中原皇帝的那位叫姚嫒的嫔妃,实际是戴恽的亲生女儿戴胜荣,只是钱弘佐还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李济深。
李济深道:“微臣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不管谁杀了谢大人,我看对圣上,都未见得是件坏事。”
钱弘佐惊得失色道:“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
李济深道:“谢大人死后,戴恽案所有的残暴不仁,都会归结于他。而圣上唯一可能被人诟病的污点,将随着谢香存的死,烟消云散。圣上的英名,只会更盛,而且戴恽余党,也会真正放下仇恨,拥戴圣上。朝堂之上,再也不会有什么党争,所有的纷乱,会最终平息。”
钱弘佐眯起眼睛问道:“你真地这么想?”
李济深冷漠道:“不是微臣这么想,而是布局谋杀谢香存的人,这么想。”
钱弘佐只感到胸膛翻江倒海一样得恶心,只好掏出手绢捂住嘴,吴德章等内侍赶紧拿来了盆,想接住钱弘佐的呕吐物。但是钱弘佐并没有吐出来什么,吴德章正诧异,只见顺着钱弘佐捂着嘴的手绢,点点猩红的血珠,在滴答掉落。
吴德章大骇,急忙对其他内侍叫道:“快去叫御医。”
李济深忙退到一边,忧急地望着钱弘佐,他没想到一向身体强壮的钱弘佐,竟然病到这么严重。此时李济深直觉到:谢香存并不是钱弘佐谋杀的,刚才自己的试探,令钱弘佐深受刺激。
御医到来一番诊治之后,说吐出来的是淤血,对身体损伤不大。吃些补养的药就会好的。钱弘佐挥手让他们出去。
李济深道:“圣上,您身体抱恙,不宜再操劳了。微臣告退。”
钱弘佐问道:“依李大人看,查找谢爱卿再无线索了吗?”
李济深道:“圣上,其实这个案子,还有一个嫌疑人未查。”
钱弘佐问:“谁?”
李济深道:“谢大人本人。”
钱弘佐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李济深,这天的李济深,说话越来越诡异。钱弘佐问道:“你是说,谢大人把自己谋杀了?”
李济深道:“谋杀到未必,只是布局逃遁罢了。圣上,微臣曾经反复问如一公主,事发当日的情形,也找了当时在场的人印证。那天因为其他人都已经上船,来传圣旨的内侍,和据说落着玉玺的圣旨,只有谢大人一人见到,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圣旨,安心、安意这两人也从未到过响水河边,如一公主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两个内侍,任何人都可以假扮他们。谢大人常行走于内宫,他听说了圣旨出错,有两个内侍被逐出王宫,他只是利用了这件事,布了这个接到假圣旨的局,此后便躲了起来。而且他把我们查找的方向,全都引向了那两个内侍,而他们根本就不在响水河附近,他白白浪费了我们许多时间,即使最终我们找到了这两个人,也查不清真相。”
钱弘佐摇头否决道:“谢爱卿根本就没有理由这么做,他盼望国泰民安,而他的愿望正一步步实现。不要说他没有任何过错,就算犯下天大的过错,只要有孤王在,不惜一些代价,我都会保护他。他跟如一公主感情深厚,美满良缘即将达成,他有什么理由布局逃遁?”
李济深道:“这个理由,微臣确实猜不出来,但却有方法,能验证出来‘是否是谢大人自己布局逃遁’。”
钱弘佐问道:“什么方法?”
李济深道:“谢大人如果真是自己想要远离朝堂,他一定会为今后的生计打算。人从清苦的日子,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容易,尝到个中滋味后,就再不能忍受贫苦。谢大人就是由极苦,到极乐的典型。所以他一定会为日后的生活,做打算。圣上,您还记得太后赏赐他的那匣宝石吗?”
钱弘佐道:“记得,是他监斩戴恽一门之后,母后赏给他的,是母后的随嫁之物,非常珍贵。孤王亲眼见过,一共四层,每层六格,一共有二十四颗宝石。这些宝石原本是闽国王室,让我母亲来吴越后,添置新款首饰用的。但是当年马后称霸于内宫,我母后不敢与她争宠,空置了这些宝石,从未用它们做首饰,直到赏赐给谢爱卿,还是满满二十四颗。”
李济深道:“谢大人并未成亲,他一个男人也用不着首饰,如果这些宝石还在,那说明他根本没有离去之意,确实是中了暗算埋伏。如果这些宝石,他在护送如一公主母女回原籍扫墓的时候,随身携带,那就大有可疑了。微臣想搜查谢大人的住所,查看这些宝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