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弘佐大吼一声:“住手!!!”呼喝的同时猛力推开侍卫,但终究是晚了一步,侍卫手中的刀已经砍在了美少年身上,只是由于钱弘佐的猛推,原本应砍在脖颈之上的刀砍在了肩上。
美少年倒在池外地板上的同时,也将钱弘佐拉出了水池。钱弘佐向冲到近前的侍卫大喝道:“水池里的那个人才是刺客!”
数把刀随着钱弘佐的话扎向水中,水面荡起了数条红波,仿佛是紧张过度,好几个侍卫都是连轧数刀,唯恐刺客不死。其实刺客在他们赶到之前,很可能已经被钱弘佐和四两合力浸死或浸昏于水中。
从堂外赶来的吴德章急忙之间用一件长袍裹住了赤身**的钱弘佐。而曲流觞早已向这边奔来,可惜他腿有残疾,跌倒在中途,此刻硬是爬到了四两的身边。望着徒弟肩上咕咕而出的鲜血,急叫道:“救命呀!!救命!!”
钱弘佐不顾衣衫不整,也俯身查看四两的伤势。
曲流觞望着四周,哭叫道:“谁会包扎?谁会包扎伤口?”
钱弘佐急忙吩咐一个内侍道:“你快去把御医全都找来,越快越好。快去!!”然后也询问在场的侍卫道;“你们谁会包扎伤口?”
吴德章看没人应声,硬着头皮道:“奴才虽然不会包扎,但曾随着先王打过仗,看到过军中郎中为受伤将士包扎。好像是把受伤的地方抬高,拿布压住伤口止血再裹起来,然后再问他们的姓名和家乡,有什么遗言要带回家里。”
曲流觞没等吴德章的话说完,已经把四两的上身抬起,垫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撕自己衣服的下摆。
钱弘佐环顾四周,见原本挂在屏风上自己的衣物散了一地,急忙抓过来一件短内衬揉成布团,刚一俯身,曲流觞已经抢过去布团压在了四两的肩膀上。但是瞬间布团已经被涌出的鲜血浸透,流淌到曲流觞垫在四两身下的腿上。曲流觞无计可施之下,一狠心用力按住伤口,想要把血压回去,钱弘佐见他压不住鲜血外涌,也把手压了上去。
鲜血从钱弘佐压住伤口的指缝间流淌而出。四两原本如桃花一样粉润的面庞,此刻已经惨白一片,修长的睫毛低垂而下,晃晃颤动,但无力抬起。钱弘佐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是如此地接近,也是第一次知道血在离开身体的时候,竟然是温热的。
钱弘佐颤声道:“小兄弟,你不要怕,御医很快就要来了,他们一定能治好你的伤,你不要怕。你叫什么名字?”
曲流觞代答道:“他叫四两。”
钱弘佐听成了施亮,对曲流觞道:“我在问他。”显然是不让曲流觞代替回答。
曲流觞愕然。
钱弘佐又问道:“你家住哪里呀?”
此时的四两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喃喃答道;“兴隆镇。”
钱弘佐细问道:“兴隆镇在什么地方?”
四两道;“离长安,离长安~~~”
钱弘佐道:“是离长安很近吗?”
四两嗯了一声。
钱弘佐又问道:“长安在中原,距离吴越国遥远,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曲流觞忍无可忍,怒道;“圣上,他八年前随父母逃避战乱到这,因为再无粮食赶路,乞讨无门,被父母卖到了仿梨山庄。您想问什么我告诉您,四两他没力气说话了。”
钱弘佐惶然道:“我是怕他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我问话是不想让他睡过去。只要能撑到御医到来,他就有救了。”
曲流觞望向钱弘佐,见他眼里一片湿润,惊觉钱弘佐竟然和自己一样心急如焚。
提到家乡,提到父母,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四两的目中滚落。曲流觞也热泪盈眶,哭道:“好孩子,不要难过,你不能死,师父就你这么一个徒弟,一直都相依为命,你死了,师父还能活吗?”
钱弘佐道:“施亮,你救了我,孤王一定重重赏赐你,你有什么心愿尽管跟孤王说,孤王都可以帮你达成。”
四两频临昏迷,钱弘佐的话声如同远处的蝉鸣,只是隐约能听到,凄然道:“不~再~打仗,不~再~挨饿。”
钱弘佐一愣,慨然应允道:“小兄弟,孤王是吴越国的国君,我一定保境安民,让百姓安居乐业。小兄弟,你救了我,孤王能让你从此过上最富裕的生活,再也不挨饿。”
四两惨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逃难时爹娘悲伤的面容浮现在面前,欣慰道:“真的吗?那我爹娘~~~~就不会卖我了。”说罢缓缓合上了眼睛。
曲流觞大急,大声呼叫四两的名字。钱弘佐吓得几乎放开了手,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用力压住伤口。一直到数个御医跑过来,钱弘佐才任由吴德章等人将他从四两身边抱开,让内侍们手忙脚乱地帮他洗去手上的鲜血和穿衣服,钱弘佐目光仍停留在四两这边,问御医道:“他还有救吗?”
其中一个姓王的御医对外伤最是精通,答道:“圣上不必着急,这孩子还有呼吸,而且没有被砍到要害的地方,应该有救,微臣这就给他止血。”说罢,撕开四两的衣服,给他往伤口上倒止血的药粉。
此时嘈杂的门外,传来宣喝之声:“太后驾到。”
许氏仁惠王太后出身将门,被父亲效力的闽国封为新月公主,因吴越国和闽国结成友邦,被嫁给前任吴越王为侧妃。如今她虽然只有三十多岁,却见惯了风浪,平日镇静自若,举止端庄,但此时已是满脸凄惶,步履匆匆。
钱弘佐上前施礼,尚未开口,许太后已抱住他,紧张地问道:“听说圣上遇到刺客,有没有受伤呀?”说罢上下细看钱弘佐。
钱弘佐道:“母后请放心,我并未受伤。”
许太后指着钱弘佐左侧小腿裤子上的一团血污,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内侍是为钱弘佐清洗鲜血后才穿起的衣裤,原本应该没有血迹。
钱弘佐顺着母亲的手指方向看了看,陡然觉得钻心地疼痛,瞬间蹲下身,捂住了剧烈疼痛的地方。由于紧张过度,钱弘佐此刻才发觉自己也受了伤。
许太后四顾血污遍地、凌乱不堪的厅堂,令道:“将圣上抬到哀家的闽妃宫,御医们跟随前往,细细查看圣上的伤势。”
钱弘佐忙指着四两道:“这位小兄弟刚才为了救我身受重伤,伤势危急,母后一定要救他。”
许太后看了看四两这边,因为室内人多视线阻挡,没看清什么,以为是宫中侍卫救驾受伤,便命令道:“王御医,你最善外伤,且留下救治,无论多么贵重的伤药都不吝使用,务必救他活命。其他御医跟随哀家去闽妃宫。”
经过御医细查,钱弘佐只是左腿擦破了一块皮肤,没有严重的外伤,也没有内伤。御医为他敷上止疼止血的药,又按着许太后的吩咐熬制了压惊安神的药给钱弘佐喝下,这些药含有麻醉的药性,钱弘佐服药不久就感到头脑昏沉,在床帐中低低对母亲说:“母后,孩儿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母后说。”
许太后点点头,对其他人道:“你们暂且退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