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办,看来没两三个小时还过不去,哎,出来的真不是好时候。
说话间,几个交警从前面过来指挥交通,我们后面的车辆已经掉头,胖男人一打方向盘,发动车子。
“还有其他路能回去吗?”我问道。
胖男人想了一会儿,说:“有是有,不过要绕很大一圈,得多出一个多小时,车里的油怕是不够。”
“你不回去吗?”
“回去是回去,但也不能把车留在半路吧,如果你不介意,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回来再决定走哪条路。”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我便同意了。
我们光顾了在花鸟市场外的一家小饭店,是胖男人经常光顾的地方,介绍说小龙虾尤其美味,我们点了两斤,果然不错,加上一瓶冰啤酒,完全把刚才的晦气一扫而空。
胖男人倒是不贪嘴,喝着可乐,但烟却不离嘴。没想到这时他倒沉默寡言了,好像还在为自己的身世愁眉不展。
年轻人就是这样,一会儿一个变,为了缓解他的心情,我只能再次打开话匣子,告诉他一段更加离奇的故事,也包括我从未透露过的身世。
自从小宝他爹的事件后,村里尚算平静,但也发生了几件事:第一,水泽村正式进入人民公社时代,我们的身份由村民转为社员,而且限制了人口随意流动,出外还要打证明;第二,小宝他爹再回来后的半年内病情急剧恶化,捱过年关就去世了,去世时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好像一具干尸;第三,润子爹成天心事重重,和我的交流越来越多,几乎冷落了润子,搞得我很不适应;第四,在村外附近发现过几次“三哥”的踪迹,但还是一无所获。
记得是六零年的六月份,我和润子跟着生产队里的人被分配去挖河塘,其实这是我们第二次去,说来这里还有些争执。听长辈说,这块地方在两个村的接壤处,二十年前还是一条河的分支,我们村和隔壁村以此为界。但是常年的灌溉和捕捞,这条河已名存实亡,一到夏天臭不可闻,成了堆废弃物的垃圾场。这一年来的开山挖石,把这条河彻底截流,而这个地方堆满了垃圾和乱石,要挖出个一千见方的河塘,也不是个容易活儿,对于我们来说,只不过能多挣点额外的工分。
这活儿最关键的还涉及另外一个生产队,第一次去的时候,对方也看中了这块地方,相持不下,最后在生产大队的调解下,才勉强让给了我们。
虽说让给了我们生产队,但是自身条件不足,青壮力不多,能拉的出来的也就二十来人,而给我们的时间就只有一个月,这下可愁坏了队长,无奈之下把老人妇女也叫过来帮忙,忙活了半个月,才把这块地方清理干净,剩下的只能靠我们这二十个人挖土。
这天一大早,润子就跑来叫我开工,那时候一天两餐,早上都要自己解决,公共食堂不供应,我从家里拿了个红薯当早饭就去了河塘,到了那里不见往常睡眼朦胧的社员,而是一帮人围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润子最爱凑热闹,一溜儿小跑就挤到了跟前,看了两眼就招呼我过去。
我还想坐会儿打个盹,差点被润子的叫声吵得犯了耳病,吃完最后一口,也着急忙慌地凑上去瞧热闹,只见淤黑的河泥中露出一掌来长、一腕子粗的黑色圆柱体,和成年人的手臂差不多。
“这是什么玩意儿,烟囱,不对,铁棒子?”大宝琢磨不定。
“管他是什么,挖出来瞧瞧呗,一看就是铁玩意,交给公社,咱们还能立一功呢!”副队长刘大民当机立断,拿着镐头先在黑柱上敲了两下,发出有点像锅炉运转的沉闷声。
我心想大概是在地下埋久了,丝毫没感觉到一场大祸将要来临。
随着刘大民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操起手边的家伙,一个劲地往深处挖,才挖了浅浅一层,天色突然骤变,好端端的响晴白日转眼阴云密布,稍带着细雨阵风吹得人身上直泛鸡皮疙瘩。
河道里的泥土渐渐湿润,夹带着微微的泥腥味,脚下松松软软不得劲儿,迫使我们回到了岸上。一排人坐在临时工棚底下,还不忘扯扯淡。
大宝说:“我说刘队长,咱们要是挖出来个铁疙瘩,能给多少工分啊,少了十分我可不答应,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大家赶忙起哄,纷纷表示同意。
“你个憨子,会不会说人话了,一天也就一个整工,你比别人多条胳膊,还是多条腿啊!”
“这怎么成了我一个人的事了,不是大家伙都有功劳么,我也没说只给我一个人呀!”
“跟你们交个底,今年咱们队的产值远远落后了,再这么着,都得挨批评,要是能让我们挖出个大铁疙瘩,下半年怎么着也能宽裕点,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懒筋抽抽,我一定饶不了他。”刘大民挨个看了我们一遍,有点警告的意思。
话说刘大民四十多岁,媳妇是生产队里的会计,几辈子都是贫农,解放后算彻底翻了身,不止分到了几亩田,还在村委会的撮合下成了婚。成立人民公社后带领着村里四十来户人家组成生产队,做事情一根筋,专门挑难活累活上,谁劝也没用,别的生产队都拿这事取乐,可苦的是我们,要不是生产队的队长三天两头换,在他手底下干活不累死也得饿死。
三说五说下,大伙都闭了嘴,我们都知道,这年头干多干少都一样,一块拿工分,一块吃食堂,谁也不比谁多多少,能偷懒谁不会啊,只凭千篇一律的鼓吹,时间一长照样变味。
闲聊多时,阵雨又毫无预兆地停了,温度也恢复如常,未曾想我们挖到的黑柱被雨水冲刷掉不少淤泥,一看之下都惊出不少冷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