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刚沐浴更衣,在那香案上点起清香,却也在这时候,那房门被人忽然的推开,又黑又小的药童跑进房间,喘着粗气想要开口说话,却被自己给噎了回去。
“黑麻。”田七笑着道:“我这里有谁,要喝么?”
黑麻叫做天麻,跟曾经的田七一样是个药童,因为长的很黑,所以大家都喜欢叫他黑麻。
荣耀,实力,地位,这些东西会让人改变,有些人会因此变的狂妄自大,有些人则是怀着感恩的心,变的更为谦逊,田七显然是后者,即便如今他在中山药圃的地位超然,他依旧如往常那般,他既不会对曾经的同伴大声呼喝,也依旧向中山药圃中的宿老保持着原本的恭敬跟尊重,因为他有一颗感恩的心,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天道赏赐给自己的,除此之外,他跟曾经的自己并无不同。
黑麻喝了口水,喘息道:“长老让你过去。”
田七道:“那些讨厌的伪神有出现了么?”
黑麻摇头道:“不,可能更恐怖。”
田七纳闷,还有什么能比伪神更讨厌跟恐怖的么?
黑麻很快揭开谜底:“白云京来了。”
白云京来了,他要见田七,然后……
杀死他!
这就是白云京出现的理由,就像他杀了青魔手,也杀了洛天,现在则是轮到田七了,白云京要杀死天道的恩赐。
田七穿过走廊,闻着周围草药的香味,直至走到城墙之上,中山药圃中的宿老几乎齐聚,每一个都脸色凝重,而在城墙的下边,便是负手而立的白云京。
田七听过白云京的传说,作为禁地四王之一,白云京本就在禁地中留下过很多传说。
而眼前的白云京似乎跟传说中不太一样,他穿着黑衣,有着一头银白的长发,负手望天,不像传说中那般的高傲,反倒是很落寞,明明在白云京的眼前站着很多人,他却很落寞。
“田七!”
向天作为中山药圃的门主,此刻自然那不能沉默,招手喊田七过来,却是还没等他说话,白云京看向天空的目光落下,落到天七的身上。
白云京抢在向天开口前便开口道:“你是田七?”
田七看着白云京点点头道:“我是田七!”
白云京负手重新望天,淡漠道:“你自裁吧。”
田七略微一楞,随即笑了起来,果然,白云京还是如同传说中那般高傲又目中无人的,谁能够像白云京那般让别人自杀,还能说的理所当然?应该没有吧!田七如此的想着。
向天拉着田七小声道:“前些日子刚接到信鹰,白云京毁了鼠儿望月楼,他向伪神倒戈了……”说到这里,向天又觉得忿忿不甘,恶狠狠补骂一句道:“还什么禁地四王,竟然如此的没出息,见风使舵的败类。”
田七只是安静的听着,对于向天的谩骂只是微笑,然后看着白云京道:“我不能自杀的呢。”
白云京道:“你自裁,中山药圃的人便可以安全离开禁地。”
“放屁!”向天朝着城楼下方怒道:“你是想要我将基业拱手相让么?”
“看来你不懂。”白云京道:“我让他自裁,是觉得出手太麻烦,至于放你们离开,并非是条件,而是对于你们的怜悯,你们这些人连成为食物的资格都没有,你们太弱了,所以,我只要中山药圃就够了。”
白云京这话自然让众人更怒,这是**裸的侮辱跟挑衅,虽然中山药圃的人的确修为都不高,单凭借着在药道上的造诣,还有那炼的一手好丹,以为谁对中山药圃的人不是客客气气的?因为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们受了重伤要求到中山药圃的头上,所以,极少有人敢于向中山药圃的人出言不逊。
但是,白云京敢,因为,他是白云京。
“门主莫急。”田七轻拍着向天的背部道:“生气伤身。”
向天对田七这淡漠的性子也很是无奈,只得拉着田七道:“田七,你莫要怕他,即便他曾经是禁地四王又如何?你现在不会输给他,你是上天的宠儿,天道给予大地的恩赐。”
“嗯。”田七点点头,随即道:“我去城下看看。”
那近十丈高的城墙对于田七而言仿若无物,直接纵身而落,却似棉花般稳稳的落于地上。
白云京看向田七道:“不再考虑一下么?你死,能够让他们都活下来。”
田七摇头道:“天道恩赐于我一切,我应该珍惜这一切,所以,我不能死,那是对于天道的不敬。”
“天道的恩赐么?”白云京道:“有些意思。”
轰隆!
白云京言落的刹那,那地面忽然颤动起来,无数地狱之花的藤蔓拔地而起,向着那城墙涌去,迅速的顺着城墙爬上墙头。
田七面大变,从腰后摘下一把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锄头,用力的向着后方挥去,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锄头却向是带着无尽的力量一般,伴随着锄头挥过,硬是将那些藤蔓给敲成了碎片。
田七的身影如鬼魅,不断的在城楼下闪现,不断的击碎那些地狱之花藤蔓,即便如此,田七也只有一双手跟一把小锄头而已,他挡不下所有的地狱之花藤蔓,所以,城楼上的众人开始合力抵御。
田七看着白云京愤怒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白云京答非所问道:“你杀了我,那些地狱之花藤蔓就会退去了。”
田七看了看城头,随即看了看白云京,深呼口气道:“是不是只要我赢了,便再不会有人来打扰中山药圃?”
白云京笑道:“你若能杀我,那又何需担心杀不了其他人?”
这一刻,白云京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白云京,他是天上白云京,如果田七连他都能杀,那又何惧于伪神?这似乎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好!”田七握紧锄头道:“我跟你打!”
“是杀!”白云京道:“不是打!”
白云京话音未落,身影却已然飘忽无踪,田七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白云京赫然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后。
噗!
银色的星辰锁从白云京的袖口飞出,直接洞穿了田七的肩头,田七回过神来,立刻回头举起自己的小锄头,向着那星辰锁重重的劈落下去。
当啷!
那星辰锁轻颤,跟那锄头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是纹丝不动。
田七愕然。
他的锄头很强,因为,田七很强。
自从得到天道的恩赐,田七的锄头便不光只能挖泥,还能挖掉别人的脑袋,所有的东西在那锄头跟前都显的脆弱不堪,只要田七愿意,他可以用锄头杂碎任何东西。
但是,他砸不断星辰锁!
这让田七微微一楞,这还是他得到天道恩赐后第一次失利,却也在这失神的片刻,白云京的星辰锁如蛇般缠绕,迅速的攀上田七的身体,田七回过味来后,立刻谨慎的向后跃开,忍着痛楚生生破开了自己的肩膀脱离那条星辰锁。
在半空中,田七用力的挥着锄头向着地面砸落,那地面像是被土拨鼠给拱过一般,出现一道鼓起的泥泞向着白云京而去,直到白云京的跟前,陡然的炸裂,卷起一片的尘土。
片刻后,那尘土散开,那星辰锁围成一圈球型,帮着白云京将攻击挡落下来。
田七再次举起锄头,却也在这刹那,那地面忽然窜出一根星辰锁,近在咫尺的就在跟前,那锁链前端绑着的尖锥猛然刺穿田七的大腿。
田七闷哼一声,那星辰锁便拖动着田七的身躯迅速往回而缩了回去,田七不断挣扎着,被星辰锁拖走十数米都无法挣扎出来,只能猛的拿起锄头向下劈落,砸中星辰锁,轰碎了地面,将那星辰锁给轰进地底,这才勉强止住了势头,与此同时,田七身后的地面再次钻出星辰锁来,乘着田七不备,直接刺穿了田七的另一条小腿。
田七再次闷哼,双臂双退被废其三,田七还能做什么?
他还能举起锄头!
但是,就在田七将手里的小锄头再次扬起的时候,那星辰锁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直接攀上田七的手腕,将他的胳膊给生生的拉了回来。
田七半跪于地,双手双脚都被星辰锁给缚住,动弹不得。
田七大口大口的喘息,随即仰天怒吼。
“啊!”
伴随着那吼叫声,田七身上涌出灵念澎湃,向要震开那星辰锁,却也在这时候……
田七撞了一堵墙!
一堵名为白云京的墙!
那灵念还未散开就被挡了回来,那是白云京的灵念,毫不留情的便将给田七给压制住。
嗒,嗒,嗒,嗒,嗒……
白云京向前迈步,走的很沉稳,每一步都异常的沉稳,带着清脆而鲜明的声响,白云京走到田七的跟前。
“天道的恩赐?”白云京看着田七道:“你知不知道,这像是一个笑话?”
田七喘息着道:“我也许打不过你,但你不能否认天道将奇迹降临于我身,我对此虔诚而感激。”
“这世界没有恩赐,也没有奇迹。”白云京摇头道:“如果真有这种东西,那么,我又为何要努力那么多年?忍受着一切,孤独,痛苦,落寞,绝望乃至生死,难道最后却比不过一场奇迹?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天道真是个该死的玩意儿。”
“够了!”
田七难得的愤怒大吼,那自己最虔诚的信仰,当自己忽然变强的那一刻,他便清楚头顶的那片苍天是自己的一切,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哪怕眼前这男人是禁地中活着的传说也不行。
但是,也就在这刹那,星辰锁刺穿了田七的脖子,让田七将自己的愤怒给生生吞了回去。
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昏暗起来,慢慢的变成漆黑之色,而在那昏暗的漆黑世界中,田七看到了一丝光明。
“这便是天道么?”
田七的身子向着地面重重栽倒,倒落在那触手可及的天道跟前,倒落在白云京的跟前。
神历二年,初春,白云京于中山药圃斩田七。
同日,中山药圃覆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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