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大帅早早就起‘床’,梳洗之后就往餐厅走去,路过宋小妹房间,看到她也刚刚起‘床’,正在梳妆台边站着梳头发。
宋小妹在镜子里看见是江大帅走进来,便问道:“江大帅,你这个时候,还没有去办公吗?”
“这个时候很晚了吗?”江大帅道:“现在很早嘛。”
宋小妹转过头来,拨了拨垂到脸颊的头发,‘露’出一张清丽无俦的脸,雪白的肌肤弹指可破,一双清澈如水的美目正向他瞧过来,道:“有你这样的老板,我真替你的那些属下们抱不平。现在正是大战的时候,他们整宿的熬夜,你到是舒服睡大觉……”
江大帅道:“你不知道,作为他们的老板,我的存在就是给他们拿主意,从战略的高度制定行动方略,具体的行动,就得他们去执行了。”
江大帅一身皱巴巴的军装,手里拿出了一根支硕大的雪茄,坐在椅子上。
宋小妹走过来,半倚着他坐在他椅子的扶手上。她是天生的明星,她盘着雍容高贵的发髻,‘插’着一枚镶了无数碎钻的长簪,一身墨绿‘色’钩‘花’缎面旗袍配上长毫银狐披肩,那小狐狸在她‘胸’前脚爪相扣,衬出‘胸’前那一大片凝脂雪似的白皙。她面‘色’瓷白,两颊飞起嫣红,烟眉细细地探入鬓边,此刻她两只白‘玉’柔荑搭在江大帅的肩上,眸光狐媚四溢,朱‘唇’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道:“这是懒人的理由。”
江大帅说道:“你在美国看过‘交’响乐团的演奏吗?”
宋小妹不解的问道:“看过,怎么了?”
“你认为‘交’响乐团最重要的人演奏什么乐器的人?”
对于这样不知道有什么意图的问题,宋小妹是不会回答的。‘交’响乐团中包括了数10种不同类别的乐器,并且它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特‘色’和个‘性’,这样在写‘交’响音乐作品时,不但需要作曲家对它们的编制即音‘色’进行合理的调配,另外在排练和演出时,对它们的席位排列也需要考虑外表的美观,以及它们在演奏音乐时的配合与‘色’彩协调,不是哪一个演奏家和音乐家的好,‘交’响乐团就能奏出好音乐。
“指挥家!”江大帅看她没有回答的意思,自己说了。
宋小妹没好气地转过脸去,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不管一个‘交’响乐团有多少天资的演奏家和音乐家,没一个好的指挥家,这个‘交’响乐团是不可能奏出震撼人心的好音乐的。”江大帅笑道:“我就是一个指挥家。”
他在心里补了一句,不过我指挥的是一群未来的名将名臣。
宋小妹忽然认真的沉思起来。江大帅走出去了也没注意。
餐厅,还是前任留下的一副气派豪华的景象,大大的水晶吊灯璀璨无比,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杨君正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一杯羊‘奶’,一只手里拿着一块馒头,一只手还在翻阅件,低了头,‘露’出一大截脖子。修长白皙的脖子上,一圈圈儿黑头发,微微鬈了一小层,向两耳朵下一抄,漆黑整齐,美丽的令人窒息。
江大帅笑道:“吃饭也不停下休息一会?”
杨君回转头来,对江大帅瞟了一眼,低头继续看她的件。
现在,党务全是她管理。
这时,宋小妹走将进来。脸上似乎扑了一点粉,那一层多血的红晕,却由粉层里透将出来。现在,宋小妹身上换下了江大帅刚刚看到的那一套大明星的行头,穿着一件平常的墨绿‘色’袍子,镶了几道细墨绦,在繁华之中,表现出来素净。
宋小妹虽然更喜欢那一套华丽的装扮,就像她更喜欢上海的生活一样,但是在这个西北军政督署里,还是素净的打扮才能融入这里。
就像杨君一样。
这里的人,一心都在工作上,一切好像都不在意。
杨君正在吃的是馒头,江大帅身上穿的是一件半旧的军装。
……
早晨,当华德鹏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照在窑‘洞’的窗户上了。他看见政治委员从马褡子上爬起来,走出去了。他一时记不清他们昨天晚上怎么从战场上回来,又怎么躺在这窑‘洞’的草堆上睡到现在。闪过他脑子的最明显的念头是:胜利捞到手了!
瞌睡还在缠磨他。他舒展了一下身子,浑身各骨节都痛,耳朵里有各种嘈杂的声音。他咳嗽了一声,嗓子是沙哑的,又干又痛。这二十多天人们是在一阵旋风似地紧张中过活的。
他想,胜利,好不容易啊!
二十多天,日夜急行军,冒风雨,忍饥饿,侦察,判断情况,制订作战计划,开会讨论,表决心,‘摸’地形,挖工事,冲锋,‘肉’搏……
一件件的事情像放映电影一样,从华德鹏脑子里闪过。他想: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那几个钟头的战斗啊!一切意见,计划,决心……
每一个人是胜利地活下来,还是英勇地牺牲?也都在那战斗的几小时中猛烈地经受考验。他又想起了很多战士干部的脸膛;想起了敌人遮天盖地地扑来,战士们用无畏的英雄气魄挡住了敌人,直到忠诚的烈火烧至最后!像战争中常有的情形一样:在紧张战斗的时候,即使最好的同志和最亲爱的人牺牲了,人都很少有怜贤难过的心情;可是战斗打罢,想起那些牺牲了的同志,人就会心如刀绞,流下眼泪。
这时,华德鹏想起牺牲了的同志,一阵悲痛袭上心头!他从铺上爬起来,好像要赶走自己脑子里一切翻腾着的思想感情似的!
电话铃响了,他拿起电话耳机,说:“嗯,好,让于苏把俘虏来的高级军官和缴获来的件带来见我正十二时。嗯,整顿组织;嗯,弹‘药’要立刻补充。对呀!准备继续战斗!怎么?对的,对的。……”
华德鹏像一切指挥员在战后的情形一样:浑身疲乏,脑子轰响,脸‘色’焦黄,眼窝陷下去了。但是,他总强打‘精’神干完自己应该干的一切事情。
突然,‘门’外山头上齐放了几排子枪,随着枪声又是低沉悲痛的歌声: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
于苏立正站着,两眼涌出了热泪;大颗的泪珠从战火烧过的脸上滚滚而下,滴到‘胸’前的衣服上!
他木然不动地站了半个多钟头。
他走到窑‘洞’‘门’口,看见战士们押着一群一群的俘虏,从沟渠里过;河槽里也有许多战士,来来回回忙迫地干着什么。山头上有很多游击队队员和老乡们,找寻敌人丢的枪滞子弹。
他点起一支烟,猛吸了几口,就向连队走去。
为了忘却悲痛,他需要把自己投入工作,投入紧张热烈的连队生活中去!
……
从昨天晚上开始,十四岁的林徽音突然感到家里的气氛有点异常。
自从“安福系”崛起,林长民不再受重视,辞司法总长之职。昨天傍晚,爸爸回来了,林徽音发现爸爸脸‘色’沉重,有心事,吸着香烟,在客厅里来回蹀躞了很久。
今天一大早,林白水和徐佛苏就过来,他们三人,正坐着在餐桌上一边吃早餐,一边好像评论着什么大事情。
黑黑瘦瘦的林白水,用匙喝着蛋‘花’汤,不温不火地问:“看来,马家军在西北的势力完蛋了?”
林长民先是嚼着饭沉‘吟’,接着点头:“,江疯子把徐树铮的完美计划搅‘乱’了呢!”
听到‘江疯子’三个字,林徽音的心弦一动。
这时,徐佛山语气就像轻微的叹息:“安福系准备怎么办呢?”
林白水也问:“您看这事会怎么发展?”
“等着看吧。”林长民笑道:“安富系‘乱’了阵脚,对我们好事。现在我们,镇之以静。看准机会,我们再下手。”
“爸爸,”林徽音有一张天真快乐的面孔,逗人欢喜,用筷夹着红烧鲫鱼吃,眼里充满询问,抬起脸‘插’嘴问:“发生什么事啦?”
林长民平时很是宠她,这时却一脸不容置辩的神气,皱皱眉训着说:“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夫人程桂林白了林长民一眼,想说他一句,看到有客人在,又忍了下来。
送走客人,孩子们也都去了学校上学,程桂林走到屋里,见林长民斜躺着在睡榻上。
程桂林冷笑一声,说道:“哼!你吃饭的时候怎么和徽徽说话呢?”
林长民一翻身坐了起来说道:“我也没办法?她一听见流氓的名字就两眼放光。嗨,真是气死我了。”
程桂林道:“不过就问了你一句‘发生什么事啦’,又不是问你那个流氓,是你太过紧张了。何况现在这个流氓已经是‘西北王’,我们家徽徽当年还真有眼光。”
林长民道:“徽徽的眼光当然还是不错。不过这个江山就是做了‘西北王’,依然还是上海滩的那个流氓。”
“好,人家是流氓。”程桂林道:“就你林家‘门’楣清高,好了吧?你瞧瞧你们这些清高的读书人,还不是那些流氓说让你们起,你们就起,说让你们落,你们就落?”
林长民自嘲一笑道:“武夫当国,流氓当道!他江山就是做了大总统,我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程桂林啐了林长民一下:“江山一年前还只是上海滩一个小流氓,现在已经是西北王,还真说不定再过两年,就真做了大总统。你真不考虑一下?”
林长民说道:“你不要把我林家的大家闺秀,信口雌黄糟踏人家!”
程桂林道:“江山现在不是当初那个小流氓啦,能算是糟踏吗?你气得这个样子,至于吗?”
林长民道:“现在,徽徽已经有了未婚夫,你提到了这个流氓,自然就是糟踏。”
程桂林一惊,道:“徽徽未婚夫是谁?我并没有听说。”
林长民把和梁启超的暗中约定说了,因道:“徽徽和任公的公子的婚事,早就是车成马就,朋友谁不知道?到了现在,趋炎附势,把人家扔下,叫林家面子上怎样搁得下去?”
程桂林明知道林长民和梁启超感情十分地好,但是‘女’儿的婚姻竟然被两个老头子这样算计,她心里是不痛快的。林徽音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对乖巧的‘女’儿的疼爱确是发展肺腑。她道:“你也是胡闹,怎样事先不通知家里一声,就糊里糊涂和梁家提到结婚上来?真是不该。”
林长民听她的话,居然表示不同意,心里倒也是有点忐忑。因道:“梁公子的人品和样貌,才学都是顶尖的,比起那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流氓好过一万倍。我这都是为了徽徽好。”
程桂林叹道:“那也要徽徽喜欢啊。最是徽徽待那个救过她一命的流氓那一番感情,是不容易改变的。”--71819+dsuhhh+24074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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