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洛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道,好有活力的小萝莉。
“傻儿子,发什么呆呢?”许小曼递给夏小洛一个报纸包着的东西。
“啊,烤红薯!”
夏小洛发出一阵惊呼,前世的90年代,物质还很匮乏,可以记起的零食大概只有大大泡泡糖、卜卜星、咪咪虾条、金币巧克力、娃娃雪糕为数不多的几种,烤红薯可谓其中翘楚,大多是路边小摊贩卖的,可是美味而且有营养,因此自己一直爱吃。
夏小洛接过热腾腾的烤红薯,皮也不揭,大快朵颐起来,许小曼拿起夏小洛的作业本看了起来,一看对了一半,乐开了花,捧起儿子的小脸“吧唧”亲了一口。
“儿子,你真棒!”
夏小洛一阵脸红,母亲表达感情的方式大多含蓄,拥抱、亲吻这种身体接触的方式很少,显然是母亲很欣慰很高兴,才情不自禁亲了自己,一阵内疚又涌上心头,原来,让母亲笑起来其实这么简单,但是自己也没做到。
许小曼抚摸了一下儿子的小脑袋,道:“妈妈今天给你做好吃的,该考试了,要好好补充下营养。”
她把蔬菜掏出来,还有一段排骨,去走廊洗菜做饭去了。
夏小洛悠然想起,上个世纪90年还是福利分房的时代,住房商品化改革直到98年在当时总理的推动下才得以展开,90年,自己还和爸爸妈妈住在卫生局分的筒子楼里。
房子的面积只有四五十来平米,里外两间,外间是客厅,也是自己的卧室,里间是父母亲的卧室。
为了节省面积,大家都把厨房搬到公共走廊里。
“筒子楼”的条件很艰苦,早已成为各家各户厨房的走道狭窄而漆黑,一不小心就可能会碰着张家的锅、夏家的灶。一层楼共用一个水房,夏天洗澡还要排队。
可是这里也有很多夏小洛美好的记忆,那时候邻里之间沟通很多,也很和睦,如果父母不在家,就可以吃百家饭,凑合一顿。
夏小洛问道:“我爸呢?”
“你爸去下面检查药材市场和药店了,要周末才能回来呢。”
他的父亲夏近东在县卫生局工作,这出差检查药品安全是家常便饭,有时候母亲值夜班,父亲出差,他就到各家各户混饭吃,这里家家户户的门都是冲孩子们敞开的,大人们也都和善好相处——除了副局长的夫人黄芹芹。
闻着母亲烧菜的饭菜香味,夏小洛禁不住又一阵难过,前世自己是个漂泊如浮萍一般的打工仔,很少有机会陪父母,他最怀念的就是母亲烧的饭菜。
趁着母亲做饭的空当儿,他拿起母亲梳妆的镜子,看了一下自己:一张稚气的脸,留着简单干净的学生头,脸庞消瘦,有点苍白,嘴唇上有着几根毛茸茸的小胡须,眼睛如池水一样清澈——这时候的自己还没近视,自己是在大学的时候才近视的,可不是读书读出来的,而是接天连日地玩电脑游戏搞近视的。
上身穿一个宽大的t恤,下身是一条肥大的蓝色校服裤子,化纤材质的,穿着一点都不舒服。
重生前三十多岁的自己虽然是个落魄的打工仔,衣服大多都是网上淘到的,但是材质都还不错,至少是棉麻的,环保而舒适,由服饰这一件事可见,华夏国三十年改革开放的成就还是巨大的。
不一会,母亲把做好的饭菜端过来了,一个是糖醋排骨、一个是烧扁豆,都是母亲的拿手好菜,夏小洛当仁不让,掂起筷子飞快的吃着。
母亲莞尔一笑,道:“傻孩子,没人和你抢,都是你的,慢点吃。”说着爱怜地抹去儿子嘴角的一点油渍。
夏小洛这才发现,母亲一直只吃青菜,没动糖醋排骨,他赶紧夹起一块排骨放到母亲碗里,道:“妈,你吃,你吃。”
“妈刚做菜的时候吃过了,你吃吧,你要中考了,多补补身子,精力旺盛地去考试才能考好。”
其实,她哪里吃过,那时候她的工资还不到一百元,这糖醋排骨之类的可是一星期才吃一次,哪儿像二十一世纪都开始流行起素食主义了,她一心只挂念儿子,只想儿子多吃点,自己却舍不得吃。
天下母亲都是如此,看见儿子吃点好吃的东西,可是比自己吃了还开心。
儿子好像懂事多了,以前的他哪懂得心疼自己啊,想到这里许小曼很欣慰,疼这孩子总算没白疼,她哪能想到眼前这个儿子已经多了二十年的人生阅历,心思成熟多了。
夏小洛看母亲舍不得吃,又想起母亲的种种艰辛,饶是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心理,也不禁悲痛难抑,眼圈红了,赌气道:“妈,你再不吃,我也不吃了。”
许小曼这才吃了几块。
饭毕,许小曼去洗碗了,夏小洛想着以后的美好生活,心中大爽,恰好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盘小虎队的专辑——《红蜻蜓》,重生前的2011年已经是周杰伦和陈奕迅的天下了,可是90年代初可是小虎队大兴其道的时候。
看见这盘自己小时候曾经最爱的专辑,他心中一阵激动,拿起那盘卡带,放进录音机,按下播放键,小虎队充满青春活力的声音飘了出来。
正在这时,他家对面的门打开了,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响起:“吵死人嘎!催命鬼哦!”
一个满头挂着五彩缤纷的发卷的胖女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屁股不停扭动,如同一只企鹅,她皱着尖细的眉毛,瞪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一脸的凶悍之气。
后面还跟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少年,梳着分头,挺着小肚子,跟小大人一样。
许小曼赶紧用围裙擦了擦手,走了进来,道:“黄姐,建男,快请坐。”
这女人正是县卫生局大院里著名的母夜叉黄芹芹,是副局长王俊伟的老婆,平时就爱因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人吵架,搞得四邻不安,鸡飞狗跳;少年乃是她儿子王建男,这小子和夏小洛同班,成绩好,又是班长,平时没少打夏小洛的小报告。
黄芹芹翘着二郎腿往藤椅上一坐,道:“你这儿子,不看书学习,弄得声音那么大!”
“不好意思,黄姐,是我们家夏小洛不对,吵着你了。”许小曼声音温婉,端来了茶水和糖果。
黄芹芹看也不看一眼,王建男也学着她的样子翻着白眼。
“不是吵着我,是吵着我们家建男,现在快中考了,我儿子要受了影响,你们担待得起么?”她不依不饶地说。
许小曼知道她是无理取闹,录音机的声音并不大,又隔着一道墙,怎么就传到他们家里去了,但她天性隐忍,与人为善,不愿意和她争强。
夏小洛看自己母亲受了委屈,可不干了,他微微一笑,人畜无害地说:“黄阿姨,你渴不,喝点水呗。”
黄芹芹看着眼前的小孩,不禁犯嘀咕,这小子原来畏畏缩缩的,见了个大人就跑,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今天倒学会懂礼貌了。
“不渴。”她并不为夏小洛的讨好而软化。
“您身体真好,说了这么多话,还不渴。”
“你这小子,你意思是我说话太多了呗?”
黄芹芹柳眉倒竖,怒目而视。
“我可没说,这您自己说的,您口才好,说话跟说评书似地,屁大一个事儿不得扯它半个小时啊。”夏小洛绵里藏针地道。
黄芹芹被他揶揄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眼前的夏小洛,这小子本来是个闷葫芦,半天打不出一个屁的主儿,这半天不见怎么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起来。
许小曼本来是个本分人,不爱惹事,一拉夏小洛道:“这孩子,怎么跟你阿姨说话呢?”
表面在呵斥自己儿子,但是心里却分外高兴,儿子懂得维护自己,哪个母亲不高兴?
黄芹芹见有了个台阶下,心道,见好就收吧,这小兔崽子,眼睛阴森森的,如同静水深流一般深不可测,让她感觉有一丝不安全的感觉,瘆人。
她道:“我懒得跟你这个小屁孩斗嘴,下不为例,不要自己考不上第一高中,就害得别人也考不上。”拉起自己儿子就走。
“谁说我考不上?”
声音掷地有声,带着无限的自信,夏小洛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无限坚定。
黄芹芹愣了片刻,然后爆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小曼,你儿子怎么了?发烧了?你赶紧带他去医院看看吧。”
夏小洛在整个卫生局家属院的孩子中是公认的智力和成绩最差的,四岁才学会说话,成绩一直在班里垫底,同龄的向阳中学的学生二胖经常说:“唉,有了夏小洛我们就安全了,至少不会倒数第一。
这会儿他却说自己能考上县第一高中,任谁也不相信。
要知道,在向阳初中几百个学生中每年也就有二十个学生能考上第一高中。
面对如此嘲笑和蔑视,夏小洛还是平静的看着她,没有一点恼怒。
许小曼虽然不相信自己儿子能进步那么快,在剩下的一个周的时间能提高向阳初中前二十名,但是天下哪一个母亲都不会责怪自己孩子的梦想,即使那梦想再不切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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