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应良苦笑,斛斯万善和庞玉等人没心没肺的哄堂大笑,卫老顽固也是捋着雪白长须微笑,连连点头,无比满意韩世模对陈应良的正义谴责。见此情景,独孤纂嗣、司马腾和柴家父也发现情况有些不妙了,刚想开口询问卫老顽固等大兴重臣为何会认识陈应良,不曾想……
“冤枉冤枉啊”
人群外,苍老的哭喊声突然传来,紧接着,围观百姓的人头再一次涌动,瘸着一条腿的陈老三嚎啕大哭着,扶着拐杖在几个卫府家丁的保护下,一瘸一拐的冲了进来,口不断喊冤,到了人群就向大兴众官员双膝跪下,嚎啕大哭道:“老爷,各位官老爷,我家公他冤枉啊,你们不要拿他,不要拿他,有什么罪过,老奴我愿意替公一身承担。”
“三伯,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在马车里等着么?”陈应良赶紧问道。
“公,老奴听说你被官差抓了,就赶紧过来了。”陈老三哭着解释,又向卫老顽固等人连连磕头,哭喊道:“老大人,诸位大人,我家公他冤啊,你们不能拿他,不能抓他啊”
“老不死的老东西,也敢来扰乱卫留守的凯旋大典?”王风勃然大怒,很会给老柴家拉仇恨的大吼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老东西拿下”
大兴县衙的官差衙役倒是唱诺了,可是他们上来拿人时,却被真正的顶头上司韩世模几脚踢开,呵斥道:“滚百姓喊冤,不问青红皂白就拿人抓人,谁教你们这么做的?还有没有国法了?难怪大兴百姓对我们大兴县风评不佳,原来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败类给老的大兴县衙丢脸”
踢开了自己的狗腿,韩世模还亲自搀起了陈老三,善言安慰,司马腾和独孤纂嗣等人则是益发觉得情况不对,柴家父更是面面相觑,心大叫不妙,但不明白那里不妙。
谜底逐渐揭开,卫老顽固很有耐心的向司马腾和王风问道:“司马将军,王县丞,陈应良这个小家伙虽然可恨,但你们抓人起码也要有罪名吧?告诉老夫,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应良这个小家伙,到底是怎么闹事?就老夫所知,陈应良这个小家伙,办事还有分寸的,不太象是故意闹事的人啊?”
卫老顽固的语气虽然慢条斯理,司马腾和王风却是额头汗水渗出,当下司马腾赶紧拱手答道:“禀卫留守,是这样,代王殿下看到这里有骚乱,就命令下官率领一队禁军过来查看情况,发现是陈应良和柴绍柴公斗殴引发的骚乱,下官就下令将陈应良拿下了。”
“陈应良和柴公斗殴?”卫老顽固不动声色,追问道:“那是谁先动的手?谁率先引发了骚乱?”
“是……,是柴公。”司马腾胆再大也不敢当众偏袒,更不敢在大兴土皇帝卫老顽固的面前当众偏袒柴绍,只得如实奏报。
“既然是柴郡公的大公先动手,这才引发了骚乱。”卫老顽固的语气更冰冷了,问道:“那么为什么要抓陈应良,不抓柴绍?”
“且不说陈应良被迫自卫,出手还击,就算把柴公打死也是合法正当”退一万步说,就算情况紧急,难辨真伪,也应该两人一起拿下吧,那你为什么只拿陈应良?”
“把柴公打死也是合法正当?”
司马腾张口结舌的同时,额头的汗水呈井喷之势了,半晌才答道:“禀卫留守,柴公自称,他是出手捕拿朝廷要犯,这才先动手引发了扰乱,所以下官就拿了陈应良,没有拿柴公”
“陈应良是朝廷要犯?他什么时候变成朝廷要犯了?老夫怎么不知道?”卫老顽固飞快追问,脸色也越来越冰冷。
司马腾不敢说话了,只是偷偷去看柴家父和独孤纂嗣。独孤纂嗣犹豫了一下就站出身来,神情傲慢的说道:“卫留守,别逼司马将军了,不错,是我的亲戚柴绍先动手引发骚乱,我为了迅速平息事态乱,替柴绍做了伪证,让司马将军和王县丞只抓陈应良,不抓柴绍。但我也是为了凯旋大典顺利举行,代王殿下率领大兴武百官出城来此,原本就是为了迎接卫留守你的凯旋之师,孰轻孰重,卫留守老成谋国,想必心自有定论。”
“还有,本官事先声明,陈应良现在确实是朝廷通缉犯,大兴城一百零坊,每一坊都已经贴满了大兴县悬赏捉拿陈应良的告示,卫留守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看,明德门外的告示栏上,现在都还贴着通缉陈应良的告示。”
“蜀国公,你说这话可要负责任,既然你承认是故意偏袒柴公,那老夫身为大兴留守,可就不能置身事外了。”卫老顽固大声冷笑——心说你嫌皇帝对你们独孤家的打压还少吗?你还跳出来招风惹雨,不是给老夫讨好皇帝陛下的机会么?
“卫留守,你这话什么话意思?”独孤纂嗣发现事情不对了——卫老顽固这那里只是在主持公道?简直是在往老柴家父身上拼命下黑脚啊
重重冷哼一声,卫老顽固懒得继续理会自己找死的独孤纂嗣,只是转向了王风,和颜悦色的问道:“王县丞,这么说来,通缉陈应良的布告,是你出的了?告诉老夫,陈应良犯了什么罪,你为什么要通缉他?”
早就发现卫老顽固其实一直在拼命偏袒陈应良的王风颤抖了,战战兢兢的答道:“禀卫留守,陈应良,他是杨玄感叛贼的同党……,余孽。”
“陈应良这小家伙,是杨玄感叛贼的同党余孽?”卫老顽固终于瞠目结舌了,脱口问道:“你还真会捏造罪名啊谁告诉你,说陈应良是杨玄感叛贼的同党余孽的?”
卫老顽固连捏造罪名这句话都说了出来,王风那还敢吭半句声,颤抖着悄悄去看柴家父,全身汗出如浆,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柴家父也是额头上汗水滚滚,同样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柴郡公,柴公,果然是你们。”早就心知肚明的卫老顽固重重冷哼了一声,然后背着手慢慢踮到了柴家父面前,叫了一声,“柴郡公。”
“下……,下官在。”柴慎颤抖着答道。
“柴郡公,老夫想求你一件事,还请你答应。”卫老顽固慢条斯理的说道
“下官不敢当”柴慎大吃一惊,赶紧拱手说道:“卫留守有什么事,吩咐下官就是了。”
“不是吩咐,是恳求。”卫老顽固摇头,然后向陈应良招了招手,陈应良会意,赶紧走了过来,旁边的大兴卫士官差也不是傻,自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双手仍然被捆在背后的陈应良走到卫玄身旁。
先是制止了陈应良的行礼,卫老顽固拍了拍陈应良的肩膀,微笑着向柴慎说道:“柴郡公,你和他之间的事,老夫都知道了,为了陈应良这个小家伙,老夫求你了,你们过去那些恩怨就算了吧,你也别栽赃污蔑他是叛贼同党余孽了,老夫也不在这件事上深究,你自己悄悄向皇帝陛下和代王殿下写一个请罪表章,把你和你儿对陈应良于的一切龌龊事老实交代,请陛下或者殿下给你们从轻发落就是了。”
柴慎和柴绍一起猛然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卫老顽固,压根不敢相信卫老顽固会对陈应良庇护到这一步
“你们一定很奇怪吧?老夫为什么要如此爱护陈应良这个小家伙?”卫老顽固笑吟吟的说道:“老夫也不瞒你们,陈应良这个小家伙救过老夫的命,老夫为了报答他,准备在皇帝陛下和代王殿下面前大力举荐于他,为了不影响他将来的仕途前程,老夫不想让你们和他之间的事闹得太大,让这小家伙刚入仕途就背上恶名骂名。所以没办法,老夫只能求你们了,你们自己悄悄把事了结就算了,别再节外生枝又把风波扩大了。”
柴慎的脸色成了苍白色,柴绍却脸色气得又青又黑,大怒下脱口问道:“卫留守,你为了你的救命恩人,难道就想逼死我们父二人?”
卫老顽固也不生气,慢条斯理的说道:“柴公,老夫真想要你们的命,太容易了,还用得着逼?其他的事不说,就凭你们栽赃污蔑陈应良为叛贼同党余孽这一条,老夫只要深究下去,你们父就跑不了斩首弃尸之罪”
柴绍的脸色也开始发白了,下意识的转眼去看陈应良,却见陈应良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从一开始就看陈应良不顺眼的柴绍不由眼喷火,脱口叫道:“陈应良小贼,确实是叛贼同党余孽我们有证据”
“给脸不要脸找死”卫老顽固在心咬牙切齿了一句,然后向柴绍伸出了手,很轻蔑的用一跟手指头招招,冷笑说道:“很好,那把证据拿出来,如果你们父能证明陈应良真是叛贼同党,不用你们说,老夫亲自动手砍了陈应良这小家伙但你们如果拿不出来的话,哼哼”
“有证据,但我们不能给你”柴绍昂首答道。
“担心老夫包庇?”卫老顽固笑笑,道:“好,过几天皇帝陛下就要回驾大兴了,到时候老夫领着陈应良陪你们到皇帝陛下的告御状届时如果你们能证明陈应良是叛贼同党,老夫与他同罪但如果证明你们是栽赃陷害,老夫就要跪求皇帝陛下降旨,把你们满门抄斩”
大兴土皇帝卫老顽固当众亲口说出的威胁话,柴家父当然不敢不当回事,当下柴家父都是心头紧张盘算,既有心抖出陈应良是叛军重将亲眷的证据,又害怕卫老顽固在大兴一手遮天,连代王杨侑都是旗帜鲜明唯卫老顽固马首是瞻,到时候不仅起不了任何作用,还给了陈应良洗脱罪名的机会。犹豫万分,一时之间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为何这么多人?出什么事了?为何有这么多的百姓围观?”
对柴家父来说仿佛天籁一般的声音传来,柴家父扭头看去,顿时惊喜万分看到,隋军队伍用人墙隔离出的道路,正有一群风尘仆仆的男大步走来,为首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年男,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老人。
看到走在前面这两个人,柴慎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因为这两个人柴慎都认识,白白胖胖那个年人是隋炀帝的面前红人,官职虽然比卫老顽固低上半品,却手握大权监察百官,卫老顽固即便贵为大兴留守也得让他三分。身材高大那个白须老人官职与卫老顽固相等,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刚正不阿,最近还刚刚为朝廷立下大功,再次高升指日可待,完全可以克制住气焰嚣张的卫老顽固
“赌一把了”柴慎悄悄一咬牙,心暗道:“卫老顽固已经摆明车马要和老夫决一死活了与其束手就缚,不如奋起一搏夺取生路只要抱住这两个人的粗大腿,就绝对可以把陈应良小贼彻底打成叛贼同党的罪名反正卫老顽固这一次东援洛阳损兵折将,差一点全军覆没,大兴留守这个宝座他未必还能坐得下去,就算把他得罪到死,有这两条粗大腿可抱,再加上亲家翁撑腰,老夫也未必用得着害怕卫老顽固”
拿定了这个主意,柴慎再不犹豫,马上拉起儿就迎向了那支从天而降的救兵队伍,和儿一起远远就稽首行礼,恭敬说道:“下官柴慎,见过裴大夫见过樊留守见过诸位大人”
不幸与老柴家栓在了一根稻草上的另一只蚂蚱独孤纂嗣也迎了上去行礼,然后又惊喜万分的发现,那白胖年人和高大老头的背后,竟然还跟着他的族叔——右武卫将军独孤盛慌忙施礼之余,接着独孤纂嗣又认出另一个熟人,赶紧向独孤盛旁边的一名年人拱手行礼,笑道:“黎国公,想不到你也大驾光临大兴了,稀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