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甚的事是事实,他无法逃避。但既然她恨了他,他就不介意让她连苏邝的事一切误会下去,只要这样能让她好过一些。
许久,她又将头转向窗外,“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虚情也好假意也罢,如论如何我也陪了君少这些日子,如果君少真的念着哪怕一丝旧恩,我想请您放过哥哥。”
“苏邝那是犯罪,我们只是报了案,剩下的都是检察院的事。”他的意思很明确,这件事他无能为力。
但也并非真正无能为力,只是他本就没打算放过苏邝。小藜不知道内情,她当然可以怨他,可在这件事上,他不能跟着她胡闹。
“那您要怎样才肯放过哥哥?”她并不理会他的话。
她自然知道是检察院的事,但她不信他真的什么也不能做。
“这件事我不会插手,法律怎么规定就怎么判。”他并不退让。
“好。”她点头,一把扯掉手上的吊针就要从床上起来。
“你干什么?”他怒了,赶紧将她按在床上。
她仰头决然地看着他:“虽然君少不肯帮忙,但苏藜不能对自己的哥哥袖手旁观。办法总会有的,我也不劳烦您了。”
哥哥是苏家的长子,又是爸爸唯一的儿子。就算为了爸爸,她也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他们体内还流着一半同样的血。
“小藜,你能不能不要再任性?”他按住她的肩,将她紧紧禁锢在床上,“你能做什么,你能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冷笑,然后目光决绝,“但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回来求您。”
“绝对不会?”他看着她,额头有青筋凸起,眼角却闪过一丝冷意,“所以,你又要离开我,是吗?”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真的发生的时候,他的心还是狠狠沉了沉。
“君少觉得,我们真的还能在一起吗?”问这话的时候,她的心也狠狠一疼。
这不是她想说的话,可她又不得不说。
“只要你愿意,我们会在一起的。”他狠狠攫住她的肩,狠狠地看着她。
“可我要怎么愿意?”她情绪爆发般冲着他大吼起来,“君少当然无所谓,但那是我爸爸,生我养我的爸爸!”
“可他已经死了,是不是自杀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他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那些话就像很多把钝刀,一刀一刀剜在她的心头。
她红着眼,狠狠看向他,几乎颤抖着声音:“对你来说不重要,但对我来说……”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他的力道明显小了下来,她狠狠推开他,然后掀开被子从病床上坐起来。
“可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他突然拽住她的手,狠狠地,几乎要抠进她的肉里。
“君少还想怎样?”她仰头,本来已经准备了更锋利的语言,但那瞬间,所有的话却都被她憋回了肚子。
因为她看到,他的眼眶竟然是红的。
病房里的灯光有些刺眼,直直地射下来,她几乎能看到他眼里反射出的光芒。
那,是泪?
她的心突然就疼起来,狠狠地,疼得无以复加。
她又想起了在山庄的日子,那天夜里,他带她去农场。汽车驰骋在夜晚的乡间大道上,晚风习习,虫鸣啾啾。
后来在游泳池,他替她解围。
那晚站在山脚下,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山顶登去。
第二日清晨,他们去看日出。山间晨雾皑皑,她紧紧贴在他背上,双手拥住他的腰,那瞬间,她突然觉得好安心。
那样的平淡和幸福,算用全世界来换,她也是不肯的。
日出那一刻,金光乍现,光芒万千。她转头看向他的侧脸,她想,她要记住。
就算在很多年以后,她也要记住,曾经有个男人,陪她看过这样一场日出。
眼前的男人依旧看着她,他嘴角龛动间,她只听到两个字:“留下。”
她摇头,眼角有泪划过,“我们结束了。”
他也摇头,眼眶微红:“我不会答应的。”
“可我一定会离开。”她听到眼泪被倒回心里发出的声音,仿佛一簇火苗落入水中,发出“嗞啦”的声响。
然后,一切又重归与平静。
她会离开,就算想尽一切办法,她也会离开。
看到他,她就会想起爸爸,想起他是如何逼爸爸跳下楼的。
那鲜血淋漓的一幕,在她脑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甚至可以看到爸爸的脸,大片的殷红淌在他的周遭,他的脸上和眼角都是惊恐。
爸爸睁着眼,就那样看着她。
她觉得爸爸在笑,笑得特别狰狞特别痛苦,他说:“小藜,你太让爸爸失望了。你爱他,是你让爸爸死不瞑目的…….”
“不、不!”苏藜看着君知远,突然推开他抱头大叫起来,“不是的,我不爱他,我不会再爱他了!”
“小藜,小藜你怎么了?”君知远抓不住她的手,只好一把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小藜,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你别吓我!”
“你走开,不要碰我!”苏藜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要推开他,“你走开,走开啊!”
他不松手,她挣扎不动,低头便在他肩上狠狠咬下去。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他咬着牙,不动也不放开她,任由她伏在自己肩头发泄着。
如果这样能让她好受些,他甘之如饴。
苏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等她醒来之时,已经躺在别墅的卧室里了。
卧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只隐隐听得到有点滴从瓶中滑落下来发出的轻微翊动。
苏藜的大脑一片混沌,她从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疲惫过。以前他们也闹过,她也离开过,可却从来如现在这般难受,心痛得无以复加。
就算不断地转移注意力,最后还是会想到他。
想到他们支离破碎的未来。
她想,这就是报应吗?是老天给她的报应,因为她爱上了他,爱上了杀害自己父亲的仇人。
至少从前,她以为自己是不爱他的,亦或者以为他是不爱自己的。那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开,毫不犹豫地抛下和他有关的所有。
但现在呢?
她能不爱他吗?她要怎样才能不爱他?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