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一想,又发觉有些不对,若塔内都是条幅,那花子翎居室又在何处?外边那些月猴,又住哪呢?
在花子翎带领下,陆彦虽感无趣,也开始随便翻看条幅上的诗词。
“小兄弟,这阙词句,你看怎样?”花子翎指着其中一个条幅笑问。
条幅上的词为: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选自冯延巳)
这阙词通俗易懂,颇具情调,陆彦亦能领会,可当看到“岁岁长相见”时,他又忽而想起苏芷娟,心中一酸。
走上一层,陆彦又见一首较特别的诗,内容为:
“非为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自有时,莫问奴归处。”
陆彦端详半天,不甚理解,花子翎才道:
“这首诗,是我于两年前在丰阳府的荣源县写成。当时亲见一名气韵十足的风尘女子,弹得一手好琴,令我流连忘返,足足欣赏了三日三夜。”
一听到“弹琴”,陆彦又想起樊齐甫到来前一晚,苏芷娟为庆贺自己诞辰而深情款款地弹拨柳琴那一刻,不知不觉间,他仿佛回到了当时,又见苏芷娟、陈鹏、江氏姐妹、童百颜等一齐围坐在地,其乐融融,与此番茕茕孑立、踽踽独行相比,有如天壤之别。
他从小就爱热闹,最难忍受孤独,但为了那苦命的苏氏母女,一切也便值了!
花子翎依旧滔滔不绝,但陆彦却因出神,半句都未听入耳中。直至两人来到古塔最高的第五层,陆彦才被这一层的奇景所吸引。
因为整个第五层,并未像先前四层那样铺满了条幅,而是只有一道宽宽大大的横幅,幅上仅一首长诗,右下角还注明:选自。
陆彦心下叹道:原来,这首长诗只是节选,还并不完整,也真够长的。
“醉中往来梦,身外已无心。我能屈世间,翛然归神山……”
陆彦逐字逐句地读着诗句,花子翎只在一旁静候,虽一知半解,但读到后来,陆彦但觉这首梦诗从容典雅、轻盈逍遥,飘飘然似有仙意,不自觉地喊出声来:
“好诗!”
“哦?小兄弟也喜爱这诗?”花子翎问道。
“是啊,花大哥,我虽不及你学识那么丰厚,但也能看出这首诗意境不凡,写得真好。”
花子翎听后长笑一声,而后便牵起陆彦手来,漫步下楼。
悠悠出了古塔后,陆彦深吸一口气,又听花子翎道:
“小兄弟,我们不妨在月下对饮一番,畅谈人世如何?”
陆彦点点头,回道:
“好,可惜我最多只能陪花大哥喝到天亮,天亮以后,我得继续赶路。”
花子翎面带笑容,也不多问,与此同时,那只红毛灵猴已端来一个圆盘,盘上摆满了玉石酒杯,还有一大壶美酒,还未近身,浓浓酒香就扑鼻而来。
这时,陆彦瞧见山崖下方是个深渊,但深渊处的月光却最为明亮,他叹了口气,略带遗憾道:
“若我们能坐在那道月光下喝酒,那该多好啊!”
谁知花子翎听后微微一笑,向前几步,抬起手来。
“这有何难?”
倏地,只见花子翎手指轻动,仿佛少女弹奏琵琶一般,却听轰然声响,好像整个山体都在晃动,碎石不住翻滚,赫然间,崖上一大堆石块皆在花子翎操控下往那深渊窜去,“呯呯嘭嘭”一阵声响,石块纷纷连接到崖上,竟形成了一座突出的石桥,极为诡异地立在深渊上方,正处月光最明亮的位置。
这般夺天地造化的神通,直让陆彦瞧得瞠目结舌,还不及回过神来,又见花子翎手指轻动,崖上再次剥离出一些碎石,于空中急剧变形,落到那座空中石桥上,骤然成了颇为精致的一张石桌和一对石椅。
“小兄弟,我们过去吧。”花子翎长笑一声,踏步前往,月猴们皆兴高采烈地叫唤起来。
这门神通,陆彦别说遇见,就连想都未曾想过。他现在越来越是怀疑,花子翎究竟是何方神圣。
两人在石椅上坐下后,红毛月猴为他们斟满美酒,花子翎先饮为敬,后对陆彦道:
“小兄弟年纪轻轻,虽才处道家气海境,心极却至二层,也算是件奇事,想必是服食了某些丹药或神物,方有此效。”
对于花子翎能够窥探道境和心极修炼层次的能耐,陆彦丝毫不觉为奇,但连心头被种三株慧识灵草之事都能被他瞧出端倪,当真匪夷所思。
于是,在饮酒之际,陆彦把自己大致身世跟花子翎述说一番,只瞒去了知秋和藏地泥佛的部分。包括他方才被乌巴焦击败,偶然逃到后山之事。
“嗯……山顶那个大盗和王雄烈酒,我倒有听闻,皆不值一提。倒是陆彦兄弟你最终的死对头,便是冬阴宗宗主李狱,却不容易对付。”
“是啊……花大哥,那十大天命,真就是当世最强者么?”陆彦问道。
“差不多便是如此,就修为而言,他们至少其中几人,已不在五老仙之下。但这十人向来自视甚高、睥睨天下,可谓沆瀣一气、臭味相投,论品格修养,远不及五老仙这等圣人,恐怕到了日后,就连荒芜神僧,都不能入他们法眼了!”
“荒芜神僧?”陆彦一奇,“他又是谁?”
“陆彦兄弟,你的师父,连荒芜神僧这种旷世之神,都未跟你提过么?那你又怎知百年前的永生道之乱?”
“啊?荒芜神僧,和永生道之乱,又有什么关系?”
“当年永生道酿成灾祸,远古十二魂兽降临人间,生灵涂炭,人类将要灭亡之际,有个奇人却站出身来,以一人之力对抗十二魂兽。双方战了几天几夜,斗得不可开交,最终此人凭借一门叫作‘神魔外道’的奇异道术,才彻底将十二魂兽制服。这个人,正是身具大魔境超强修为,凭一己之力拯救人间的荒芜神僧!”
“啊……”陆彦显出极度惊愕的神情,心想这荒芜神僧,简直是个神人,且同时得知,藏地泥佛所谓的大小魔境,也确实存在,只感奇怪的是,为何这样的人物,藏地泥佛和仲玄道长等都未曾听闻。
而试想这荒芜神僧踏入大魔境后,居然可以独斗连永生道都无法掌控的十二魂兽,这等神力,简直骇人听闻,仿佛根本不是人类。茫然间,陆彦生出一个念头,即是如要踏平冬阴宗,恐怕也须踏入大小魔境才行。
“那荒芜神僧,最终又去了哪里,他还在世么?”陆彦又问。
“自那场恶战过后,十二魂兽皆被‘神魔外道’禁锢起来,而他自己,也已受到重伤,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怕再无人见过。”不知为何,说到这里时,花子翎深叹口气,神情颇有些耐人寻味。
聊完这段往事,两人继续饮酒畅谈,多是陆彦在谈自身经历,花子翎却含糊不清,对自己身世几乎只字不提。而当陆彦问及如何对付那乌巴焦的王雄烈酒,以及如何增进道术修为时,花子翎随即问道:
“陆彦兄弟,认为天下最强道术是什么?”
“不知。”陆彦摇摇头。
“哈哈……陆彦兄弟,真是爽快之人,不论哪种问题,回答总是直截了当,我花子翎最爱结交你这种朋友。其实天下道术,多如繁星,真要争个第一,恐怕几日几夜也未必有结果。但在我花子翎心中,只有一门道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哦?花大哥,那是什么啊?”
“一门法象道术月意字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