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的他从下了飞机。他回来了。他穿过人潮,望了望四周。
六年了过去了,他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
离开机场,坐车回家。下了车,看到满是落叶的院里,草已经干瘪,熟悉的树,枯朽的枝干耸拉着,叶子早已黄,在风中簌簌落下。自由飘荡的秋千架轻轻摆动,还有微微泛黄的灌木丛,一切都那么熟悉。
按下门铃,在一声“来了——谁啊”中,有些锈迹的门开了,走出一名中年妇女,只一下。脸上柔和的表情立马变了,定定地看着眼前人,她的眼眶变得有些红。
“妈,我回来了。”他的声音轻轻的,如一滴水滴入灼热的炭层一般,发散到空气中。
眼泪簌簌下落,妇女赶紧拭干泪水,继而转悲为喜:“回来啦?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来,赶紧快进来!”
“老司,快下来,看看谁回来了!”一名50来岁的中年男子闻言从楼上走下来。但站在楼上向下张望时,眼角也有些湿润。
“爸。”他看着他从楼上慢慢走下来。“我回来了。”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中年男子脸上怒气腾腾,但一会儿便消了气,眼里掺着点点亮光,越来越亮。
他的眼眶也湿润了,那是久违的温存,无须言语的血脉亲情。
搬行李,捡拾东西。好一会儿,天空便渐渐得黑了下来。他们坐着促膝长谈。
“她——娜娜还好吗?”他爸爸问。
“……三年前走了,我去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不过还是好好的过了三年,临死的时候她跟我说,她很幸福,他让我告诉你,让你释怀,人生不过数十载,但人难免会犯错,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念叨,当过好当下。”
“他真这样说?”
“嗯。”
他爸爸的眼眶又变得湿润了,拿着报纸的手越攥月紧。“我对不起她啊!”
“爸,您就别难过了,她在天有灵,可不希望看到你又涕泪纵横交加。”
“是啊,老司……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何必再去想呢?”妈妈看着他爸爸。“别说这事情了,快给我们说说,这些年,你在澳大利亚,过得怎么样?在那边有女朋友吗?”
“妈,你就知道关心这个。”他转不欢为笑,清癯的脸上煞是平静。
“有没有嘛!快从实招来。”她继续逼问。
“老实说,没有。”他的目光又飘向外面。
“我看他呀!准是还想着婉婉呢!”他爸爸说到。
妈妈愣住了,看着他说:“是这样吗?”
他没有说话。
……
独自一人来到海边,他静静地坐着,不远处,海水哗哗的翻腾着,巨浪一波又一波地涌向沙滩。海风呼呼的吹着,带着些许咸腥的气息扑到他脸上,一阵又一阵,打得他有些疼痛。
可究竟是被风吹得疼还是因为心里疼,他不知道,只是平静的看向海面,眼眸深如潭水。看着那一轮圆月铺在水中,被一道又一道的海浪翻腾成无数粼粼水波,那是久违的景观。
还是那片海,蓝得深邃。他还记得,那年夏天,他们在海水中疯玩的情景,那时飞溅的水花,可把他打得够呛的。
还是那片海滩。细白柔软的石英砂绕着延绵千里的海岸线向外铺。一条丝绸一般的银白色银滩。他还记得,他们在沙滩上烤肉、喝酒的情景;他们在沙滩上追逐打闹,留下一串串脚印。那时的天空也如同如今这般,星星多如人海。
还是那艘小艇,纵然已经有些陈旧,但他还记得,他们乘着这艘小船出海的情景 。那时的海风也如现在一般很大,虽然腥,却让他觉得甜。
熟悉的礁石在海水的冲刷下愈显光洁,海风随着哗啦哗啦的潮水涌向海滩。他靠着岩石坐了下来,闭上眼,聆听那海浪声。
朦朦胧胧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叫。是清润的女声。
“司徒!司徒!快过来!”
干嘛?
“过来!过来你就知道了!”
上前,上前,再上前。脚下的泥与沙愈来俞湿润,眼前愈来俞黑,渐渐地,一片青涩而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是泥土与植物的芬芳。
“你在这等等!”她跑进灌木丛里,穿梭在林间,似乎寻找着什么。“好了!”不一会儿,她从林中走出来。双手交叉合着,似乎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呢?
“你闭上眼先!”
他把眼闭上了。
“好了,快看!”她灿颜如花。
睁开眼,只见几点荧光慢慢的从地上升腾。那是伸手不见五指中唯一的几点亮光。他们凭着感觉,无声的对视着。
那时他十三,而她,十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