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于珺婷,于珺婷一见叶小安来向田妙雯兴师问罪,不免有点幸灾乐祸,她瞟了田妙雯一眼,倒要看她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田妙雯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便露出浅浅的笑容,柔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小天对我提过的那位兄长了。”
田妙雯盈盈起身,对叶小安道:“妙雯见过大伯!你我虽是初次见面,可妙雯并不是外人呢。”
田妙雯何等美貌,仅仅是美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她极特别的那种女人味儿,叶小安看了也不禁暗暗惊叹:“我那兄弟当真好本事,领回家来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
这等绝色丽人,换一个场合的话,叶小安就好说话的很了,但是此时此刻,却是绝不能相让的,甚而见田妙雯丽质天生,美艳无双,叶小安心中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恼恨。
叶小安冷笑一声道:“不是外人……那是什么人?”
他本想讥讽:“不是外人,难道还是内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女人是他弟弟的女人,尽管他不承认,总不好当成一般的女子调戏。
田妙雯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盈盈一转,瞟了眼坐在一旁的李大状和华云飞。李大状会做人,对东翁的亲哥哥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虽然必要的时候他还是得说话,但仍不免犹豫了一下。
华云飞心直口快,他并不是想不到这些顾虑,但他不在乎,在他而言,什么都是外物、前程统统不在乎。他只在乎叶小天一个人,也只在乎叶小天的交待。
山头大了成员复杂,绝不会像三五兄弟时一样单纯到极点,所以自古豪杰枭雄都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人有私心杂念是正常的。
叶小天的部属中,能够做得到完全无我,一切皆从叶小天的角度考虑的只有两个人:华云飞和毛问智。这也正是毛问智死后,叶小天不惜一切也要为他报仇的原因之一。人毕竟是感情动物。
华云飞站了起来:“土舍大人,这位是卧牛岭长官司叶长官的夫人!”
叶小安大怒,他没有政权意识,卧牛岭在他心中还是单纯的家的概念,在这个家庭里面,除了叶家人,所有人都是叶家雇来的长工短工、奴仆下人。
华云飞站出来声明田妙雯的身份,令他觉得这是以奴欺主,以下犯上,心中尤为恼火。不禁怒道:“是吗?我是卧牛岭的土舍,我是叶小天的大哥,我怎么不知道我弟弟有了娘子?”
华云飞直撅撅地道:“土司有没有告诉土舍大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土司大人是当着我的面向夫人求亲并要夫人代理卧牛长官司的!”
“你……”
碰上这么个不会说话也不讲情面的华云飞,叶小安被噎得不轻。他把手愤愤地一挥,道:“要做我老叶家的人,我居然不认识,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我不承认她!”
叶小安大踏步走上几步,向田妙雯一指。厉声喝道:“起来,让开!”
于珺婷笑靥如花地看向田妙雯,田大小姐还没受过这样的气吧,到了叶家却被叶家的人如此质问、驱赶。可她能怎么样。刚到叶家就跟大伯子吵个天翻地覆?
呵呵……
叶小天知道了会怎么想?
她的公婆知道了会怎么想?
卧牛岭上上下下会怎么看?
叶家的掌印夫人,没两把刷子,你站得住?
于珺婷一边幸灾乐祸,一边也在考虑,如果是她遇到这样的局面该怎么办。要么就忍辱负重,她可是田家大小姐。身份尊贵的很,如此忍辱负重虽然会受叶小安之辱,却会赢得叶小天这批部下的敬重,值得。
再不然,就使些巧妙的手段,让叶小安碰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却又不致于伤和气到不可转圜的地步,这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法子,得罪叶家人不至于太狠,却又能得到叶小天众部下的敬畏,眼下需要极强的掌控力才好迎对接踵而至的危机,这个法子应该是最合适的了。
于珺婷揣摩着如果是她置身于田妙雯的处境,该做的最好的应对策略,便把目光转向了田妙雯,想看看她的选择与自己是否不谋而合。
田妙雯面对叶小安的蛮横无理,脸上笑吟吟的丝毫不见动怒,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却没有闪开一步给叶小安让位子,而是看看左右,朗声说道:“我,田妙雯,思州田氏,长房长女。我的丈夫,是卧牛长官司长官叶小天,本夫人受拙夫所托,现领卧牛司长官一职,在座诸位,谁不认可?”
田妙雯缓缓望去,脸上的微笑渐渐敛去,变得一片肃杀。
李大状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得表明立场了,而且得旗帜鲜明地表明立场,他没有看左右其他人的态度,而是慢慢站了起来,庄重地道:“土司大人提亲、授命之时,李某在场!”
李大状走到大厅正中,一撩袍裾,向田妙雯屈膝拜倒:“李秋池,见过主母大人!”
华云飞也走过去,单膝点地,抱拳振声道:“华云飞,见过主母大人!”
苏循天、耶佬等人互相看看,轻轻点了点头。纵然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主母心理上还有些抗拒,但是现在卧牛司内忧外患,确实禁不起折腾了,相对而言,这位主母大人也就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了。
苏循天、耶佬等人不约而同地走出来,同样跪倒在地,沉声道:“见过主母大人!”
于扑满、于家海就是家族内斗的失败者,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是有点同情叶小安的,但是他们两个野心家、战争狂,也是最崇拜强者的。
他们也大踏步地走出来,向田妙雯单膝跪倒,声振屋瓦地道:“于扑满、于家海,见过主母大人!”
“见过主母大人!”
厅内厅口的守卫们哪理会你叶小安是谁,他们各有从属,但是又都属于叶小天。现如今他们的直属上司都在跪拜主母,他们自然也要施礼。
叶小安气得浑身哆嗦:“你……你们反了!我兄弟不在家,你们……你们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等他回来……”
田妙雯神色一厉,沉声喝道:“叶、小、安!”
田妙雯是什么人,千年世家底蕴培养出来的接班人,虎死尚不倒威,何况田家绝对没有表象上表现出的那么没落,不怒尚有威仪,此时一怒,纵然她天生就是一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模样,还是有一种萧杀之气。
叶小安是什么人?他爹是个牢头儿,他自己是个油面坊的小业主,若非他有了个出人头地的兄弟,对田妙雯这样身份地位的女子不要说是戟指怒喝了,他连跪着瞧人家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这时田妙雯一怒,慑得他心神一颤,竟然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怯意。田妙雯冷视叶小安,道:“土司人家,得天独厚,谁不知道它就是国中之国?这座大厅虽然简陋,谁不知道它就是叶家小朝廷的金銮宝殿?”
田妙雯离开座位,一步步向叶小安逼近:“叶氏江山要想千秋万载,治官事则不应营私有,在公门则不应言货利,当公法则不应阿亲戚,奉公举贤则不应避仇雠!”
田妙雯说一句进一步,逼得叶小安连连后退。
田妙雯神色愈加凌厉:“土司土舍、头人土民,各安其位,江山才能久远!皇帝不在,指定皇后摄政,难道一方亲王可以跳出来发难,要取而代之?那是要杀头的!”
叶小安连连后退,神色慌张,听到这个比喻好象抓住了什么把柄,立即指着田妙雯道:“你……你大逆不道!你敢把我兄弟比成皇帝,把你自己比作皇后,你这是造反!你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田妙雯看着这个白痴,满堂跪拜的人也都在看着这个白痴,于珺婷是厅中唯一一个还坐在坐位上的人,听到叶小安这番话不禁暗暗摇头。
贵州地方的土司老爷们谁不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他们的宅邸居处,老百姓本就称为宫室的,他们议事的客厅,本就被老百姓俗称为金銮殿、银安殿。
比喻就是比喻,在中原如果有人这么比喻,你还可以做做文章,在你这里你挑这种刺儿,谁理你?这种色厉内茬的威胁,还不如不说,说了更泄底气。
田妙雯哈哈大笑,微微侧了头,轻蔑地看了叶小安一眼,回身走向上首那张座位,她走到座位前缓缓转来身,复又扫了依旧跪拜于前的众人一眼,稳稳地坐了下去,双手扶在椅子扶手上,尊荣高贵的仿佛母仪天下的一位皇后,清扬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着:
“蛇无头不行,鸟无翼不飏,兵无主自乱!卧牛长官司刚刚成立,以前没有规矩,这不是你们的错!今天,本夫人就在这儿给你们立个规矩,都给我听清楚了:
卧牛长官司是叶氏的江山!领地之内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土司!其他任何人,无论远近亲疏,都是土司之臣!一曰爵,二曰禄,三曰废,四曰置,五曰杀,六曰生,七曰予,八曰夺!贵贱、生杀、贫富、予夺,一言而决!敢有僭越冒犯者,杀无赦!”
李大状带头顿首:“谨遵主母谕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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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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