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的解释是,锦衣卫全体雄性生物并非因为女子不如男或其他封建思想,只是因为锦衣卫一职虽看似风光,实际上有时候出的任务极为凶险,工作强度大,女子担不下来,此乃其一;其二,便是女子到达一定年纪后,每月定期会来月事,期间身上无论如何隐藏也必带血腥气息,碰见了稍仔细一些人的人,无论如何都是掩饰不住的。
以上两点,理直气壮得让人发脾气的机会都没有。
得到了回答的白术心满意足,然后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准备。
但是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的大门口,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极为气派,偌大一座建筑拥有先帝爷亲笔题字上书龙飞凤舞“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字样牌匾一块,有门有院,院中种植要死不活果树一排,设有凉亭一座石桥二座,自抱一座极为精致的小小池塘,池塘里喂养着几尾锦鲤,极为安静。
此时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里空无一人,看来是白日当值的当值,出任务的出任务,空落落的院落里除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几人,居然鬼影都没有一个——这安静更加衬得白术焦急难安,生怕一会儿得知真相的纪云一怒之下一巴掌拍过来连个能拦着的人都没有,恨不得转身就要逃跑,谁知道这时候,纪云已经将她半拖半拉地抓进铸造着锦衣卫公用冲凉泡澡池子的房间里。
这“冲凉房”里说华丽也不华丽,仔细一看,却也足够气派。
进门便是一座倭金彩画屏风,屏风之后有一看上去是用来临时休息的藤编长踏,浴池本身占据了整个屋子的绝大部分,浴池底部铺着大概是用来防滑的青色大石,表面蒸腾着奶白色的水雾,纪云推了白术一把,顺口给她介绍道:“出任务回来多数情况可能身上沾着血腥,兄弟们总要来这池子里头泡一泡,养精蓄锐也能用这从外专门引入的天然温泉活水去除身上血腥气味,长期泡了对身体也有好处——平常若是懒了或者夏日贪凉,就随便在院子里打桶水冲凉作罢,不过你这些日子长途跋涉从来没好好收拾过,仔细泡了,泡出个人样,免得一会灰头土脸连老大那关都过不去。”
白术:“……”
温泉!
天然温泉!
眼前诱惑太大,打从穿越过来就没能好好泡过澡洗过头发的她站在这一池冒着硫磺特有香味儿的温泉池水跟前简直看直了眼挪不动步子,这会儿一心想走的她决定还是……先过把瘾再死。
三言两语打发了纪云,待后者一走,她手脚干净利落地蹲在门背后研究那门锁——古代门锁结构复杂,她弄了老半天似乎像模像样地弄好了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从门后走开,想了想也不干就这么豪放地脱光了光腚,想着纪云说这是一池活水也不怕脏,于是索性脱掉那临时借来穿、经过一路颠簸马背上滚来滚去早已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外袍之后,穿着一件贴身的内衣裤像条泥鳅似的从水池边上小心翼翼地跐溜一下滑进水池中——
白术欢快泡澡中。
……
与此同时。
当风尘仆仆的三人回到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老五没那么多讲究,脱了衣服随便在院子里冲了一身臭汗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自己在院子里找了块阴凉地猫着纳凉去了,纪云本来是亲自被皇帝赶驴上架,这会儿想着反正爱徒洗漱要一些时间,便换了套衣服擦了把脸就匆匆滚到皇帝那述职卸任,一时间,院子里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而此时,从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的门院之外,远远地传来一阵木头轮值从大块石砖铺就的深宫道路上滚过时发出的轻微“嘎吱嘎吱”声响,那声音细微,几乎就要被暖暖的风吹散于不知道打哪儿传来的蝉鸣声中……
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内,原本趴在凉亭石凳上几乎就要昏昏欲睡的老五听了这声音,耳朵动了动,一双原本已经快要完全闭合上的眼瞬间睁开,坐直了腰,往门口看去——
背着光,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门前所投下的阴影之中,缓缓地出现了一抹不同的身影。
来人身形高大肩膀宽阔有力,却似乎腿脚有所不便坐在一造型独特似乎极为灵活的深褐偏红轮椅之上,他年约三十上下,一头黑发柔软地批下于麻香色飞鱼服之上,胸前织金飞鱼图腾蟒形而加鱼鳍鱼尾为稍异,非真作飞鱼形;腰间佩一把狭长绣春刀,刀鞘纹样清晰却隐约可见因为使用年月留下的痕迹;上方用竖排浅刻楷书“锦字壹号”字样,下不远处,以不同的手刻字提“云峥”二字,便是这绣春刀主人的名字。
男人脸颊下方有一道异常狰狞伤疤。
却不影响他英气逼人的端正容貌。
老五站了起来,匆忙从凉亭中走出,来到那轮椅男子跟前,恭恭敬敬地唤了声:“老大。”
那男子眉目不动,只是从嗓音深处沉沉应了声,目光凌厉于庭院之中扫视一圈像是寻找什么,稍后一顿,这才语气稍显淡漠道:“刚回来?”
若是老五这般平日里沉默寡言之人,这会儿也不由得显出拙计,只是挠挠头道:“刚到。”
当今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第一人锦衣卫指挥使云峥点点头:“纪云那猴子哪去了?”
老五想了想,打从迈进这门之后他还真没关心过纪云跑哪玩耍去了,只记得最后一幕是瞧见他推着白术进澡堂子,这才回答:“不知道,可能这会儿在澡堂子里泡着,收拾下一会儿就得跟皇上述职去了。”
“我就琢磨着你们今日能到,手上有个急差要交予他。”云峥点点头,一边说着一边掌下轻轻一拨,那轮椅居然及为灵巧地转了个小弧度便绕过了老五,往他身后那澡堂子所在的方向无声地滑去,老五瞪着指挥使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门,连忙道,“那啥,老大,纪哥儿从灾荒中心捡回来一个徒弟呢!”
果不其然看见那轮椅一停,却没转过来。
“徒弟?”
“啊。”
“那猴子自己还欠教育,还往府里捡人,这是嫌咱们牌匾上溅上的血不够厚还是怎地?”
“……”
这高端的问题怎么回答都是错,老五这等实在人还真是回答不上来,想了想,看见云峥又转动那轮椅准备离开,又喊住道:“老大,这就去澡堂抓人啦?”
“去不得?”
“……去是去得,就是,他捡回来那小徒弟也在呢。”
“在便在,”锦衣卫指挥使语气不以为然道,“往府里带人,若要挂牌上编号,总得先过我的眼,他还能藏一辈子不成?早见晚见又有什么区别?”
“啊?也对哦。”
值得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家老大推着轮椅离开,一路杀向那澡堂子找纪云算账,直到云峥的身影转过个弯消失在眼界里,老五这才回过神儿来似的,默默地给纪云在心里念了个“阿弥陀佛”。
……
而此时此刻,尚不知道一尊大神已经杀了过来,白术同志正以花样式作死方式在偌大的池子中游她的第四个来回——也不知道是这皇家御用温泉水特别滋润养人,还是因为连续十年糙米五谷杂粮糙养成果,当脸上身上的泥被彻底搓掉,她惊讶地发现这牛狗娃的皮肤居然极好,没有小孩子乐意长的那些夏季疹子或者其他毛病,居然白白嫩嫩看得清皮肤地下青色细小血管,肤质极好,就是瘦了点,没什么肉。
用皂角洗了头发,一根根梳开来,毛巾一裹美其名曰保养,暖暖的温泉水蒸气一阵,整个人都跟着轻飘飘的,头上就好像卸去了一巨大沉重负担去的。
这会儿,正当白术停止游动,扯去了头上包着的毛巾,正探出半个身子一半泡在水里一半趴在岸边,伸长了手死劲儿想去将放在水池边上木桶中的水瓢抓过来冲头,她忽然听见屋外走廊,似乎传来一阵“轱辘轱辘”的声音,这轮子碾压过地面的声音让她微微一愣,似乎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室内怎么会出现这种声音,却在这时,那声音居然在不远处的房门口停了下来。
白术僵硬在了原地。
下一秒,那个她以为她已经锁好了的澡堂子大门,被人从外面一巴掌推开——嘎吱一声——
可谓“巨响”。
白术保持着半个身子暴露于水面,撅着屁股趴在池边,一只手短腿王八似的使劲儿向前伸着的姿势,石化地瞪着那屏风之后移动的轮椅轮廓,几秒后,隔着薄薄水雾,她惊恐地对时尚了一双异常淡定的黑色瞳眸。
云峥:“……”
白术:“……”
完了。
两个无限放大放大放大出现占据最后塞满白术的大脑。
几秒的僵持之后,她以及其缓慢的动作,一点点地,一点点地,开始挪动。
然后“噗通”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回了水里。
水花四溅。
猫在水池一角的瘦小身影看上去仿佛要将自己淹死在这澡堂子里,她抓着胸前因为湿水紧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只留下半个黑乎乎披头撒发的脑门在轮椅男眼皮子底下,这会儿白术的大脑完全放空,一时半伙没反应过来“天上掉下个轮椅男”这是个什么情况,就在这时,她听见对方冷冷地问了句:“你便是纪云捡回来那个——”
还没等对方说完。
白术已被那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吓尿了。
这会儿她整个人都快缩进了池子里,气都不带喘一口地飞快道:“那个不关纪大哥的事他不知道我是——”
“瘦小得像个女孩家似的。”
“…………呃?”
“纪云呢?”
白术眨眨眼:“……述、述职去了?”
只听见轮椅男嗯了声,随即淡淡道:“洗干净等着别乱跑,等纪云回来让他领你来前厅见我,酉时之前,过时不候。”
白术:“…………呃呃呃?”
然后,伴随着轮椅转动时关节处发出的“吱呀”轻响,再一声轻轻的关门声,澡堂子里,又只剩下了揪着湿漉漉的、湿水后近乎于透明的内衫衣领的白术一个人。
瞪着轮椅男从天而降、又飘然离去的方向瞪了一会儿。
白术低下头,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胸。
良久。
她哆嗦着,以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的音量,心情极为复杂地叹息了一句:“…………………………………………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男二号粗线啦= =几乎要倒戈了我会告诉你?
轮椅阴郁男不要太美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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