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休一拍脑袋,道:“原来,嫂嫂这是金蝉脱壳了?”
曹真也笑了,将手背起来,深深的看我一眼,透着些欣赏的意味,道:“我就知道死的那个另有其人。不然,郭照不可能会那么气恨。”
我看着他,微笑道:“都过去了,说起那些做什么。你们用过饭没路上劳顿,既然正事商量好了,就留下来吃过饭再走,折子也都拟好了,走的时候带去下达给各县郡也不是什么费事的事儿。是不是?”
听我这么说,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曹丕发了话,道:“既然这样,就留下用饭。”
曹真和曹休也没有客气,我见他们同意就笑道:“你们先谈事情,我这就去吩咐秋婵和冬娟准备去了。”
曹休忙插话道:“嫂嫂,近来我倒是犯了馋,想吃嫂嫂做的鳜鱼了。”
我略略一笑,看了眼曹丕,曹丕接口道:“你来的正巧,厨房还养着两条鳜鱼呢。”又对我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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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书房,秋婵和冬娟就急忙迎了上来,道:“娘娘。”
我打前头走着,便嘱咐道:“两位将军要留下来用膳,特别吩咐了想吃鳜鱼,你们帮我煮菜。”
又是一番忙碌,等到饭菜上桌,曹休看着垂涎已久的鳜鱼,赞不绝口,“想当年,出游的时候,在皇兄府上尝过嫂嫂的手艺,我就对这鳜鱼念念不忘的。”说罢,自己斟了杯酒,对我敬敬,“今儿个双喜临门,我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嫂嫂,我先干为敬了。”
秋婵和冬娟站在一般,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大将军才与我见面,就对我称呼嫂嫂。我也只是笑笑,扶着曹丕过去落座,淡淡道:“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还说起来做什么?一桌子的菜,还堵不上你的嘴?”又对冬娟道:“去看看暖着的杜康是不是可以端上来了。”
冬娟应声退去,不过一会儿便将瓷坛的杜康抱了进来。因为未开坛暖上的,她包了层棉絮隔热。
许久不曾这么热闹了,饭桌上,曹丕也很高兴,难得多说了些话,曹真和曹休显然也没有太多的拘束了,模样是许久不见的欢乐。
我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成为他们兄弟间开怀畅谈的媒介,说来,曹丕自登基之后,和众兄弟就有了不深不浅的君臣隔阂,鲜少见他还能这样像以前在侯府的时候了。
饭后,曹丕一改方才的缓,对侍卫道:“将孤拟好的诏书给两位将军。”
侍卫捧着两卷竹牍递到了曹休和曹真面前。曹真和曹休各自拿起竹牍,先是说了些陈词,才纷纷过来和我告辞。
待曹真和曹休走后,曹丕才过来拥我,徐徐道:“元月里政事也不是那么繁忙,我想和夫人一道出去走走,近来西陲地方频频传来奏报,氐族、羌族有意归顺。我也想去了解一下边地的状况。”
他和我说话的时候,尽量避讳着孤字,一直是在用我。其实,是我太过任性,说什么不喜欢他做孤家寡人,到底他是皇上。不过,既然他放在心里了,我也就将心意承下。微微沉吟一阵,我蓦地想起一件事来,转首道:“有件事,我想了许久,也不知道你听了会不会不高兴,不过,还是决定问问你。”
他拥我走到桌边坐下,此时,秋婵和冬娟已将残羹剩汤收拾干净。我坐下微微撑头,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曹丕倒是也不急,兀自倒了一杯茶水,就那么作者撑腮看我。
见他这么看我,我心口一紧,咽了咽,瞥眼望向殿外,有些紧张道:“就是墨竹的事情。我知道,你一定是忌惮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但是墨竹又不是那种爱说的人,他本就不参与政事。既然现在也用不着他了,就让他和琉珠隐居山野罢。”说到最后,我声音越来越小。偷偷瞟一眼曹丕,看他有什么反应。
半晌,屋中仍是极静。我按耐不住,别过头来看他,满是期待的等他回答。见他低头把玩着早已喝的干净杯盏,我小声道:“看在,他救了我一命的份上。”
曹丕终是叹气,随手拂开桌上的空盏,茶杯在桌上滚了两滚,歪斜在茶壶上。,眸中的墨愈加深沉起来,“这件事,容后再说。”
我不知道曹丕为何对墨竹的态度一下子转变这么多,却也晓得,曹丕继位之后,府中无故失踪了一批常侍,都是暗地里为曹丕做事的人。只因为墨竹是我带进府中的人,曹丕才一直迟迟未动。不过,我想,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还想留着墨竹,好想知道了墨竹还会为他再办什么事情一样。
想到这,我神微微一变,起身喁喁地看着他,“文钦也是救了我,你不是一样封他为将军了?”
看我执意,曹丕无奈的起身,叹息一声,“婉若,这两件事情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墨竹追随我们那么多年,他又没有犯什么大错。你何必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话说完,我自己都被自己震住,不知道这个可怕的想法从何而来。我只知道曹丕不会轻易让墨竹离开,却从没想过他会杀了墨竹。曹丕明显不能置信的看着我,牙齿咬得咯咯,他阴沉着脸,说,“婉若,你不信我?我在你的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我惊声低呼,“不是,不是,子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自己都觉得解释的苍白无力,话也说不下去了,慢慢低下头去。
“算了。孤不计较这些。孤累了,去歇息。”说罢,一拂袍袖,踏步离去。带落了桌上的茶杯。茶杯落地应声碎成几块。
许是听到茶杯的碎响,闻声赶过来的秋婵和冬娟慌了神。我焦急的吩咐道:“你们暂且收拾收拾,我去追他。若没有吩咐,不要到祁兰殿来。”说罢,快步追了上去。
月沉沉,天有阴风。
窗外到处是呜呜的风咽,我觉得有些冷,搓搓手裹裹身上的袍子,又给曹丕衿衿被子。正欲起身再度坐下,被他抓住手,按在床榻上,他轻巧的翻身,便将我带进被中。
我惊慌的低叫一声,睁着眼睛看他。他俯在我身上,姿势暧昧。
曹丕轻轻换个姿势,无奈的叹叹气,随手将我发髻上的白钿花摘下,一头黑发倾泻下来,他细细的帮我理着,叹悠悠,“我何尝不知道你的心思?可你总是为了别人冲撞我,婉若,你对别人好从来不吝啬,为什么就独独不能对孤好一点呢孤也是个男人啊,也想你会为孤笑,为孤难过,可你偏偏,偏偏就从来都是不在乎的模样。”
说到这,他捋着我发丝的手加了力道,头皮传来的疼痛让我倒吸一口凉气,疼的都要哭出来了。我愣了愣,他揪我的头发,还揪的这么用力!委屈的搓搓眼眶,道:“痛。”
曹丕收回手,打起精神来,撑着头道:“你也会痛么?伤孤的时候,知不知道孤的痛?还有脸说你痛。你看,之前你还说不想让我当孤家寡人,这才多久?就不和孤站在一起了。”他半带着嗔怪,看了我好一会儿。
我忽然意识到,现在这个情景似乎有些失控,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还没开口已经被他覆上唇,他的舌头灵巧的撬开我的齿关,我便溃不成军了。
月如一掬清水,悄然轻泻,拖出红帐上交缠的细长人影,我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曹丕的温柔缠绵,慢慢的沉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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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曹丕精神奕奕的同我讲,说是想了一夜,决定让墨竹隐居去,不再追究以往的旧事,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我却因为最晚被他折腾,精神很是不济,本来兴致缺缺,不过听到他说要放过墨竹,还是露出了满脸欣喜。
见我开心,曹丕又接着道:“仔细想想,你说想跟我回洛阳宫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我还没有安排好,等这次从西陲巡查回来,我就安排你进宫的事情。”
我揉揉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曹丕被我的样子骇到,探手过来试试我额头的温度,担心问道:“婉若,你没事?”
我忙摇头,“没事没事,就是你一大早突然什么事情都允了我,让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他扶额,捏起我的下巴,咬牙道:“我以前,就从没应允过你什么吗?你这么大惊小怪,倒让我觉得,你是不是冒充的了。”
我紧着袖子的双手微微一颤,眸顿时沉了下来,心中似是流进汩汩冷泉,只觉得冰凉万分。掀开被子缓缓走下去,离开曹丕一段距离,毕恭毕敬的跪下去。
曹丕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一系列动作,仿佛不知道如何动作一样,就那么愣愣的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俯去,淡淡道:“奴本来就说过,奴名唤争如,不是皇上的夫人甄宓。皇上执意把奴当做甄夫人,是奴的福气。既然今次,皇上知道了真相,要么,放奴归去。”我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他,“要么,请陛下赐奴一死罢。”
曹丕定定的望着我,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踉跄一步,脸惨白,“我不是同你说个笑罢了,你就要这样来挖苦我吗?你明知道我后悔,心痛,你还这样?”
我沉默不语,忍着眼眶中欲要翻滚而出的泪水。
静默很久,他上前两步将我拉起,惯有的温柔,不见丝毫怒气。随手拿过衣架上的棉袍帮我裹上,又把带子系好。嗓音有些沙哑,道:“我带你出去走走,想必是在宫里呆的久了,闷得慌,才会这么极端。散散心就好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鼻子泛酸,捂上已经满是眼泪的双眸,颤抖道:“你也不信我,不是吗??”
他叹息,扯开我捂着眼睛的手,轻轻覆上去,吻掉我脸上的眼泪,无奈道:“我没有不相信你。”
止住的泪水再次泛滥开来,让曹丕手足无措。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心中憋屈的难受。曹丕只好收我入怀,像是哄婴儿一般,低语着:“走,孤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虽然说是冬天,倒是也有不少好看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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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过了除夕,天气却仍是冷得出奇,也许是日蚀的缘故,这几天比冬月犹冷。
呼出的气息凝结成白雾,鼻尖却满是曹丕身上的艾草香味,和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晚香玉的味道。我窝在马车的一侧,任由曹丕拥着。
我想,这是我和曹丕在一起,最安静美好的时候。
过没多久,曹丕挑挑帘子看看,淡笑道:“我们到了。”
和曹丕一起下来马车,头上微有落雨。曹丕指指挂在东天的太阳,笑:“东边日出,竟还下了微雨。”
我抬眼看看并不刺眼的阳光,发现此刻我们正处在一处清净的酒楼下。开的老大的轩窗挂着挡光的竹帘,外面是酒楼的悬帜,二楼牌匾两侧各挂一溜红灯笼,很是别致。只是,人烟稀少的模样。遂,指指酒楼,问曹丕,“这家酒楼,是不是生意不太好?”
曹丕淡笑两声,“之前让人过来知会过,今天这里清了道。是以人并不多。”
我哦了一声,不无失望道:“那挺可惜的,若不是清道,今日便能看见熙熙攘攘的大街了。”
他满不在意,拉着我来到酒楼内,直奔二楼而上,挑了好位置坐下。我将遮光的竹帘挑上去,一株红梅颤巍巍探进窗子,还沾着雨水的潮湿。
小二麻利的送上来一壶暖酒,话也不敢说蹭蹭蹭又跑下楼去。期间又有上来上菜的,虽然人不是一个人,动作倒是满一致的。
曹丕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的偏了头,望着窗外。待饭菜全都上完,才跟上来长得剑眉朗目的中年男子。曹丕回头对男子道:“若是过来了,就直接请上来。”
那男人规规矩矩的应是,就退下去了。
我纳闷的看着曹丕,“那个人是?”
“酒楼的老板。”说着,曹丕夹一只虾放在我面前的碗里。
我望着红彤彤的虾,半点食欲也没,只继续道:“看着不像呢。还有,你说过来了就直接请上来,还有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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