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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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闷坐着不说话,由着他们斗嘴皮子,左右也不过是说说笑罢了,自顾自捏了莲子吃着,这莲子确然是好东西,入口清香。

    见我闷坐,阴姬忙道:“好了好了,我也不过是随便说说,晚晴你就快起。看夫人兴致缺缺的样子,我们真是无趣的紧。”

    我忙接口,“你可不要往我身上拉,我哪里有兴致缺缺?倒是听你们打趣听得心中开心呢。”

    郭照也陪笑道:“是啊,姐姐一贯是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却躲得远远看乐子。”

    见如此,晚晴也就起了身,静静地走到一旁静默的侍立着了。

    “丕郎近来都没有消息呢。府里也许久不曾热闹过了。”郭照恍惚望着远处开的正盛的木笔,幽幽叹了口气。

    我敛了眉目,喝一口茶水,拭拭嘴角,道:“子桓平素里也不怎么喜欢热闹,不过子桓在府里的时候,确然没有现在这般冷清。”

    一时三人无声,各自想着心事,我想,郭照大抵是又在想曹丕了,她不似我,时常能见到曹丕笑颜,在府中的日子也因为当初致使我早产又陷害琉珠一事让曹丕大为震怒,伺候日子便一直过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她说这话的,原本是因为心中爱慕着曹丕的,我也并不介意。

    我不再说话,是心里知道说的话惹了阴姬伤心,若不是我,若不是那日里送去将军府上的鸩酒,琉云便不会丧命,她也不至于一个人独守空房。

    是我欠了她,是我和曹丕欠了她,欠了她一生长安。

    七月是十六,晚晴堪堪翻了几页通胜,说是今日是极好的日子。

    既是极好的日子,自然不可浪费了这入秋后第一个黄道吉日。便将自己好好地收拾打扮一番,着了喜庆些的衣服前去王府卞夫人的殿中请安。这是自曹丕去往汉中之后,我第三次尊了晨昏定省。

    虽说着天气入了秋凉,也只是说夜间不再炎热,白日里却仍是打头的暑气。晚晴备了艾草在辇中的几案上挑着点燃,顿时便有一股幽香,精神也随之振奋许多。

    到来王府,锦儿便来引我们,路上堪堪交代两句,说是老夫人近日身体有恙,不想多件杂人,嘱咐我请过安后无需逗留,速速离开不要扰了老夫人清幽。

    我疑惑道:“上次来请安也不过数十天,卞夫人怎的突然抱恙?”

    锦儿是曹丕的耳目,有事自然不会瞒着我,悄声道:“头几日里传来军报,王爷在征战时忽然突发头疾,败退后撤军离开汉中,虽然没有受伤,可是头疾却越发严重,卞夫人听了之后便倒下了,成日里不吃不喝的,我们如何规劝也没有用,这几天凡是过来请安的,也都给回了,老夫人已经好几日没有见来探望的人了。”

    进来对战况很是不怎么关心,却不想原来已经被迫退出汉中,那这么说,此次曹丕他们是身处危险之中。我心下一急,道:“可有最近的战报么?”

    “有倒是有,听说刘备今日在汉中称王了,可是王爷却没有让人捎回来自己的事情,老夫人还担忧着呢。”

    “家书呢?难不成他们没有一个人寄回来家书吗?”

    “没有。一封家书都没有。”

    我轻叹一口气,黯然想道,曹操这个时候头疾突发,必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当年曹操斩杀华佗之后,头疾也有发作,至今却已经许多年不曾再发过一回,战场上势必已经是生命攸关的光景了。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头疾突发,只怕是…

    殿中见了卞夫人,已全无数天前相见时红润的模样,面苍白,鬓边竟是生出许多华发。从前听说有人整日忧思,年纪轻轻便已然满头霜华,却不曾想卞夫人头发竟白的这般快。

    缓缓走上前去施礼,声音放得轻轻,“母亲,儿妇过来给您请安了。”

    她垂首在榻上微微闭了眼,听到我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来,眼窝凹陷似是几日几夜没有合眼,神惫懒,开口道:“你来了。”嗓音有些沙哑。

    我叩叩头,回道:“是儿妇。夫人好像没有休息好。”

    她抬抬手,示意我起来,“王爷身体不适,我岂能睡得好?你有心了,他们过来请安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神担忧。王爷是整个曹家的支柱,若没有王爷便没有曹氏一族的今天。可惜王爷在战场上头疾发作,家中却无一人担忧。”

    我站起身来,立时有婢子将席子摆在我面前,我谢过卞夫人赐席,轻轻地跪坐在上面,摆正了身姿道:“王爷福厚,夫人也不要这么担心。曹府可不能少了王爷。”

    她满意的点点头,“说起来,崔芣的死我私心里怨你最多,其实只是没有地方发泄罢了,毕竟她是我最心疼的外侄,是我卞家的外亲。其实这事又怎么怪的了你呢。你不要生我这个做婆婆的气。”

    我心里却歉意更深,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俯身一拜,道:“母亲言重了。”

    见我如此,她轻轻打了哈欠,无力的摆摆手,“你去。”

    我本来也并未打算多做逗留,既得了她的话,便再度行礼,起身告退出来。

    殿中沉闷,出来方才感觉空气通透些,如今的王府要比在许昌时候的府邸不知大出多少,院中古木参天,藤萝新绿。花木扶疏弄翠欲滴。这时节山菊已经开始待苞,而酴醾已经开始式微。“梨花谢后酴醾雪,人在重窗浅花中。”我呐呐:“只可惜酴醾谢后却再无花了。”

    晚晴对我的话不理解,只道:“六月酴醾过后,还是有花开的呀,深秋里有百日草,再过后还有桂花梅花,这花是一年四季开不完的呢。”

    我转头同她笑笑,“这花是开不完,可酴醾一年,却只开一次,过了六月,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若还想再看,只得再等的来年六月,这等待太过漫长,要叫心急的人都要等断肠了。”

    话说罢,晚晴只是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果然连自己也没明白要表达些什么,遂笑笑:“有感而发罢了。走。我们不急着回府,随我到处走走。”

    出来王府,便吩咐小厮驱车去往景宜人的地方转转,于是乎,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我和晚晴下来便看到葱郁的树木和幽幽的林间小道。

    其实这个地方也并不生疏,记得是邺城城郊的密林,平日里风光秀丽,便有很多人在晴好的天气过来踏青游玩。举目望去,不远处的天上,还飘着几只好看的风筝。

    晚晴随我走在林间的青石小路上,连鞋底摩挲石头的沙沙声儿都能听的到。路边的铁线莲开得正盛,和野生的茑萝松缠绕在一处,黄红相间,看在眼里赏心悦目。晚晴随我赏了一会儿花,又往林子深处走了一些时候,不知不觉已经离入口越来越远。

    我走的乏累了,正看到前面不远有供人休憩的凉亭,亭上挂了面旗子,写的是个大大的茶字。我笑笑,唤晚晴跟上,便来到凉亭。

    亭子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位煮茶的老者,见我过来,微微抬手示意我让我坐下。我道了谢意,兀自在他对面坐下,晚晴随后也进来亭子,自己坐到了角落去看不远处的山泉去了。

    老者为我倒上杯茶水,笑了笑,“这位夫人请用。恕老朽唐突,夫人不是专程来此游玩的?”

    我点点,接过茶水小抿一口,道:“老先生好眼力。我只是心中烦闷,才出来走走。”至于为什么烦闷,我却不愿跟一个陌生的人提及。

    他似乎早就料到一般,“夫人是心中有放不下的人,又有无法释怀的事,就如我那离开师门的徒儿一样,因为放不下,便不能沉下心来。”

    “老先生有个徒儿吗?”

    “我有两个徒儿,只可惜两个徒儿性格不同,对人生的理解亦不同,下山之后,就反目了。夫人似乎也很迷茫。”

    “老先生必然是世外高人,今日有缘得见是小女子的造化。”

    “老朽是否可能为夫人解忧一二呢?”

    我看着茶杯呆了一阵,琢磨着如何开口,他也不急,悠哉喝茶。

    想了想,我组织一会儿言语,开口道:“我想不透为何兄弟要反目,也不知道为何着天下要征战,为了锦绣江山,便非得要人死去。争位夺嫡,又为何要牵累无辜之人,我没有恶意,本不想杀人,却又不能不杀,人活一世,什么才是对,什么又是错。我不明白,心中便整日惶惶不安,烦闷,却又不知如何才能释怀。”

    他听罢,只是笑笑,再度递给我一盏茶水,“夫人尝尝看,这茶的味道如何?”

    我接过茶说,一饮而尽。口齿间满满都是苦涩,喉间却有一股甘甜涌出。便照实道:“只觉口中苦涩,腹中喉间却是甘甜如蜜。”

    他点点头,“世间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若人能堪透,放下,这世间也便就不会再有人了。江山秀丽,自朝代崛起,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便是自然轮回,天地长存的道理,无人可以更改,有分有合死亡亦会随之相伴,这就是这世间的因果。你不想杀人却不得不杀,因为你有自己坚持的对错,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原本不该问我,你既然不愿意杀人,却还是杀了人,那对错在你心中便已经有了分明。”

    话已至此,我心中的烦闷忽然一扫而空,下面的问题已不需要他再为我解说什么,既然对错的衡量标准已经在我心中,那么,答案我也已经找到。守护我心爱的人们,这边是我心中分明的对错了。

    我起身对他施礼,缓缓道:“多谢先生开导,与先生这一席话,小女已是豁然开朗。您的徒儿真是福泽深厚,有您这样的师父。”

    老者神情闲适的煮着茶壶,哈哈一笑,“我那两个徒儿若有夫人这么聪明,也断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夫人心中的结即已经解开,老朽不知道能不能请夫人帮一个忙。”

    “老先生尽管吩咐。”

    他捋捋白花花的胡子,闭了眼,“日后我那不成器的徒儿,若是不小心在夫人手下办事,夫人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想通啊。”

    “敢问老先生徒儿的名号,小女虽没有什么大智慧,却愿意帮助老先生的徒儿。”

    “无妨。”他缓缓睁开眼来,道:“我那徒儿若真和夫人遇上,夫人迟早会知道他是谁的。”

    我心中暗自道,这老者果然是个高人,只可惜高人都爱故弄玄虚,说话说得云里雾里,我慧根着实不够好,悟不到他的徒儿究竟是哪路高人,不过既然这老者不愿相告,那也只得先应承下来,说不准哪一日他的徒儿让他吩咐来找我。话虽如此,可若不告诉他我是谁家住何方,只怕他那徒儿也是找不到我的。便道:“小女姓甄,全名甄婉若。”

    老者只是笑笑,没再答话,自己煮着自己的茶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辞了老者出来密林,已经是傍晚落暮时分。晚晴将我扶上车,看看天讶道:“奇了,我们从王府出来也不过午时,怎么在密林中兜转一会儿,已经是这个时候了?”

    赶车的小厮接话道:“晚晴姑娘说笑了,我在密林外面已经等候三四个时辰了。”

    晚晴仍是不能置信,听小厮这么说,面更是疑惑。

    我疏离的望望天空,几只暮鸦远远飞过。对晚晴淡淡一笑:“许是你一直在走路,便觉得时辰过得缓慢,现在确实已经暮四合了。你快上来,我们也好快些赶回府中。”

    回到府里才知道曹丕竟让人捎了家书回来。

    书信往常,也不过是交代些身体安好一类的话语,倒是间中提及一件趣事,说是汉中一带暑热难耐,常常是将人和马屁热的有水就钻,魏兵常年在北方受不了这般酷暑,将汉中一带的梅子林买了下来,几乎日日煮饮,倒是消了不少暑气。

    想着大战在即,迫在眉睫,他倒是还有闲情雅致说故事给我听,一时又五味杂陈,鼻子泛酸。不过说起来,曹丕向来是很少有慌乱时候的,气定神闲了着许多年,也没什么能将他难住的,便吩咐晚晴准备了笔墨,打算写个回信与他。

    执了笔,蘸了墨,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笔。有心想嘱咐他保重身体,却写了几个字又窝成一团,扔了手中的笔,站起身来望望窗外,月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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