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愤怒吓到了怀中的孩子,小王子忽察哇哇大哭,海迷失坐在宝座上哄着孩子。她的身边没有外臣,或坐或立着的,都是窝阔台家的成员。距离她最近几人是现今家族的核心,达格娜、失烈门,以及阔端。
“此集会我们绝不能去!”阔端愤怒道,“我们窝阔台家的人去了,等于承认他们的做法。没有我们窝阔台家族参与,他们即使选出大汗,也是不合法的。得不到全蒙古承认,到时看他们如何收场!”
“那是当然!”海迷失咬紧牙,一字一句道:“除了忽察,谁还更有资格?就算忽察当不上,窝阔台家还有别的男人!哪怕窝阔台家只剩下一块肉,也要让它成为大汗——这是宗王当着我夫的面发下的誓言。他们不可以违誓!现在要阻止这桩非法的集会,你们有什么对策吗?”
大殿之内,沉默如石。
达格娜没有说话,蒙哥之所以敢召集忽里勒台推选自己为汗,居然还有宗王敢响应前往,他们背后绝对有力量在支持,表面上看靠山是钦察汗国的拔都,但达格娜怎会不知道,钦察汗国的那位推王者只是五星联盟树立的一面旗帜而已。五星盟主没有直接动武消灭自己,而选择走平常的路,让达格娜诧异不已。不管五星盟主怎么做,必是要消灭叛逆,可他会采用什么途径,就让人猜不透了。盟主的每一步都出人意料,让达格娜计划好的数种方案都落了空。她气愤之余,甚至想直接冲到集会现场杀个干净。
没有人提出办法,让海迷失烦躁地发起脾气,“窝阔台家族就这点能耐了吗?你们就眼巴巴看着别人窃取汗位?别忘了拖雷家的人与我们有仇,蒙古一旦成为大汗,窝阔台家彻底翻不了身!别以为他会赐块地,让你们安度晚年,他做了大汗,你们中很多人就没晚年了!”
“娘娘!”一个青年血气方刚地站起来,“我有办法!”
这个人便是失烈门。
“贤侄快说!”
青年离座,走到中央位置,他不仅对海迷失,也是对大殿内所有人言道:“当年我选择退让,是为了家族和和睦。无论我做不做大汗,只要黄金家族兴旺,大汗贤明,我失烈门不怕舍身!如今大汗死得不明不白,立刻有小人作祟,岂能让他们阴谋得逞!他们不是要我们赴会吗?我们就去!”
“不可以去!”海迷失怒。
“请娘娘许侄儿说完。”失烈门坚定道,“我们确实要去,不过,是带着武器去!到了会场,把那些叛逆之臣杀个措手不及!”
“好!”海迷失拍了下宝座扶手,极为赞同。
达格娜不由得仔细打量了失烈门,记忆中的失烈门一直是个少年,有些懦弱胆小,如今越长越有气势了。如果他当年有此气魄……达格娜设想了下,贵由依然会成为大汗,因为他有五星盟主的支持,而失烈门却会因如今的气势得罪盟主,早早的丧命了。
没有全胜的把握,冒进就是寻死,假如对手是普通人,还有胜算,但对方有五星联盟为后盾,绝对胜不了。达格娜觉得自己需要作出抉择,支持失烈门,与盟主一搏;继续等机会,有可能慢慢耗亡。
“可敦认为呢?”海迷失问。
她对达格娜没有好感,以前达格娜迷惑贵由,海迷失为此在宫中闹过,尽管贵由已死,她心中怒气还未消退。但眼下她们有共同的敌人——拖雷家族。两人之间的怨,到可以放一放了。
达格娜冷笑,“我完全赞同,对付这帮连汗位都敢篡谋的逆臣,劝说没有效果的,必须把他们消灭。失烈门,说说你的详细计划。”
得到赞许,失烈门兴奋地点头,把自己的计划说了遍,听得在坐之人频频认同,有几分可行。
说了大半,达格娜失陪。
窝阔台家的人聚于大殿密谈,周围便显得有些冷清,达格娜没让侍女跟着,在池塘旁的回廊中快步行走。池塘上起了风,水面波纹如抖,风吹到达格娜身边。
“你疯了吗?居然支持他们袭击蒙哥的忽里勒台!盟主很可能在那里,你这是以卵击石!你不会成功的!”风狂围着达格娜打转,吹起她的红色袍边,“保险的方法是假意参与,他们要自行选汗,就让他们先。等他们先汗成功,正是最疏忽之时,我们再动手。”
“放屁!”达格娜暴出粗言,“盟主什么时候最疏忽?唯有其不在的时候。只要他在片刻,就别想在他眼皮底下找机会。现今唯有一搏,失烈门失败,再想他法,等机会就是等死!我要你出来,就是让你去布置一番,仅有失烈门不行,要安插我们的人混入其中,如此才能可对付盟主和力量。”
“你真疯了!这么做是斗不过盟主的,只不过送人去死,自我消耗!”风狂反对,“我可不愿意参与必败的斗争。”
“你已经参与进来,现在退出,盟主也不会放过你。这条路只有走到底!”达格娜坚决道。
风在她身旁急速打了个旋儿,搅出“呼”的一声,“你不顾我们安危,不过是想报仇而已,你已经把自己的生死抛开,可不能赔上我们!”
达格娜停下了步,“敢干出背叛盟主的事,却没想过自己会因此而死,不是很愚蠢吗?你快去组织愿意去的人,而我会亲自去,你就不用跟上了,免得死了!”达格娜发出嘲笑。
她快步返回殿,风没再跟着。
窝阔台家族终于对流言夜出回应,他们将派人出席已经举行的忽必勒台大会,这个精心挑选,足以代表整个家族的人,便是失烈门。
为了不失大汗家族的气派,失烈门的队伍很庞大,士兵、随从数百人,数十车礼物把车箱都塞满了,车上的礼盒都用锦缎包裹根本看不到里边是什么,只觉得华美无比。
出发之日,城里人都来围观,窝阔台家并没有派出自己的候选人,便传闻窝阔台家放弃了大汗之位。但也有说,失烈门就是候选人,到了那边定会参选。总之,失烈门之行,从出发就充满了疑团。
失烈门骑马行在队伍最前端,他气意风发,尽显王子风采,但却时不时地把目光瞥向身边一个随从,对其十分在意。
这个随从穿得很严实,头发裹进头巾里,多余的头巾拉扯到前边,把面容遮挡住,但从露出的双眼里,可以看到抚媚与狠辣共存,而这睫毛,这眼线,看起来就像双女人的眼睛。
“祖母娘娘。”失烈门对其轻声道,“此去危险,祖母还是返回吧!”
草原上的风逆着他们前进的方向吹拂,时不时吹起蒙面的头巾。达格娜此时虽未化上娇艳的妆,素颜依旧明艳照人。
“我与拖雷家的人有旧怨,众所周知。今次便是要去看看,他们弄得出多大的动静。孙儿不用顾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祖母不会拖累你的。”达格娜笑慰道。
她抬头看天,万里无云,视野极好,连一只鸟都没有。达格娜很满意现在的环境。58xs8.com